第24章(第1/2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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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度尼斯想要突破这一局面，于是他如饥似渴地阅读国家图书馆里的每一部典籍。按理说，以国家图书馆库藏的庞大体量，一个人一辈子也只能读掉万分之一，但亚度尼斯惊奇地发现，他每读完一部，他的阅读速度就会增快一倍，他不眠不休地阅读，纸面上的文字形成一串无穷无尽的链符印刻在他脑海中，就像浩瀚宇宙在每一次核聚变后产生一枚原始恒星，散乱的物质在原恒星的吸引下不断扁平化，知识的微粒在不断的碰撞和粘连下逐渐孕育成无数颗星球，宇宙和人类的知识，哪一个更先穷尽？

亚度尼斯在思考这一问题时，正在教会学校的后花园里漫步，彼时的他因与母亲的过度亲密而被恼羞成怒的父亲逐出家族，而皇帝对他的青睐让父亲不得不忍气吞声咽下这份屈辱。年轻的亚度尼斯只能叹了口气，他告别羞耻含泪的母亲和怒火滔天的父亲，应校长之邀来到这所能让自己的心灵得以小憩的教会学校。神奇的是，这所宗教气息浓厚的教会学校里无处不在发生弱肉强食的现象，封闭管理让这里变成一所天然的斗兽场，心智尚未发育成熟的小兽们撕咬着彼此的血肉。而亚度尼斯则是坐在最上方的观众，任凭一场场鲜血淋漓的角斗比赛在自己眼下发生。

学校的后花园风景清幽，其中有一泊静谧的湖泊，远远望去就像嵌在地上的一颗绿松石，他经过湖畔，不自觉地被湖中倒影所吸引，在他盛放着宏大宇宙的大脑里，群星高速地运转、吸引、碰撞，周而复始地形成，然后毁灭，知识的链条以一种奇异的符号在他脑中迅速地划过，超越二维平面的线条扭曲成邪恶的纹路，像是某些残破的人体组织无序地拼接在一起，向血色的星辰发出凄厉的呼喊，宇宙的坍缩越来越快，在浩瀚无垠的虚空当中撕裂出一道能够绞碎时空的深邃漩涡，而这漩涡的中央，浮现着一束祖母绿色的芒焰。

这是他自己的眼睛。

那来自亿万光年之外的远古记忆开始复苏，生生不息的轮回带来万古的传承，凝视自己的这一剎那，亚度尼斯已经走过了不可思议的漫长岁月，在这一刻他失去了亚度尼斯的名字，而是成为世界诞生之起的存在，巨大到难以被智慧生物捕获的眼睛悬浮在亘古的混沌之上，眼睛的每一次睁开，都带来一场颠覆日月的灾厄。祂第一次睁开眼睛，万里的冰层覆盖住所有的土地，永日不息的火山熔岩自此寂灭。祂第二次睁开眼睛，天地间昼夜不停地下起黑色的大雨，汹涌的洪水几近吞没了一切。祂第三次睁开眼睛，万籁俱寂，时间停止了它的步伐，生生灭灭凝固在这一史册无法捕捉到的质态中。此后，孱弱的人类才迎来了适合他们生存的短暂时期。荒凉的绿洲里筑起雄伟的城邦，车马川流不息，奴隶们用肉身肩负起一块块巨型花岗岩，高高的祭坛上，威严的祭司举起他的权杖，嘴里嘟囔着粗粝的咒语，锋利的刀刃向不可言说的主宰奉上热腾腾的鲜血，千年庇佑下的繁荣不过弹指一瞬，继而化为漫天黄沙里的一隅废墟。生命的火种生生不息，散播到大陆的角角落落，群星静默无言地注视着一代代的更迭，出生即死亡，死亡即生存。只要人类还使用语言这一工具来传递他们的知识，智慧的边界就永远可以被感知、被触及、被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