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第2/2 页)
吃罢了宴席,天色已暗。男人们喝得有些醉,红着脸拿着酒去隔壁串门。隔壁家还没吃完的,听见人敲门赶紧开,各自拍肩欢笑,说起又一年不见的想念。各家门前挂了灯,怕喝醉了的汉子们摔着。女人们在房间里收拾了桌子,便开始打牌。孩子们这时有些已累了,蹲在妈妈膝上看打牌的也有,在沙发上睡着的也有。有些不甘寂寞,从后门跑去河旁,就听见远远的一片鹅叫声。
男人们满口酒气地回来,一个个摔在沙发上,喝着女人们递的茶水,抽着烟开始聊彼此的孩子。兴之所至便把各自的孩子扯过来,叫声长辈,炫耀般拍拍脑袋。有出于礼貌说要先回家的,也早被主人苦苦留下。各家拉开牌桌,男人女人齐上阵。有些女人拍着孩子入睡,一面织着毛衣一边帮男人看牌。静夜里偶尔还是有狗吠声,酒还没醒的男人便有站起来的,说出去打死了再说,被大家笑着劝坐了下来。
直到近了午夜,主人家把消夜摆上桌来。宴席没用上的菜,简单整治一下出来,配着淡一些的酒,淡一些的茶,用鸡汤下的粥,以及些甜点面食。小孩子们不知饥饱,看见甜点就扑了过去。男人女人们则相当矜持斯文地喝起了汤和粥,并且各自慨叹着。酒量是不行啦,这个年纪多喝点汤身体才能好。你看我这不,胖成猪了。哎呀,胖才好呢,有福嘛。过年时没放够鞭炮烟花的邻居孩子把午夜的天空布得五光十色,男人女人们温吞吞地喝着暖和的粥汤,平静温和地说着一年的事。
这是乡间夜宴最为柔软的部分,也是最后的结局。
到第二天早上,酒酿小汤圆,或是稀饭藏年糕,都是清黏而甜的物事,无盐无油,惯例清淡。所以印象里,大年夜,厚实肥甘的年夜饭,频响的电话和短信,眼花缭乱大闹大跳的春节晚会,漫天烟花,总是热闹。到年初一,早起的小孩子在外面玩甩炮,吃稀饭年糕汤圆,就觉得清白洁净爽快,然后就是一整天心无挂碍,没心没肺高高兴兴见人就喊“过年好”。年夜饭岁岁年年相似,所以过年的时候,总是能多少回到小时候什么都不必细考虑的时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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