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那是并不知道霜糖由何而来吗?” 郡丞不懂他的意思,偷偷看了眼郡农监,见他也一脸茫然,只得答道:“亦知,乃是从当地名为甘蔗的作物中榨取,经韩公秘法变为霜雪之色。” 韩信叹了口气,把啃了一口的甜菜根塞给他:“那你们尝过这个么?” “尝……尝过。” “那我就真的不明白了,你们为什么坐在宝山上,还要跟我说辽西穷困呢?”韩信是真的不明白。若是世上还没有霜糖这种东西,那也说得过去。但霜糖已经卖到了辽西,其提炼之法也没有保密,只最后制成洁白如霜的最后工序保密罢了。 辽西这些人,知道甘蔗制糖,也知道甜菜,竟然没有一个人想到这一点,着实是不太聪明的。 郡丞还是没明白过来,郡农监到底是精通农事的人,一下子眼中精光四射,闪耀着名为秦半两的光芒,不顾尊卑地抢过郡丞手上的甜菜根,也不管是韩信咬过的,自己用力啃了一口,品着那明显甘甜的滋味,激动得手都抖起来,说话也结巴了。 “郡守是说,说,说这甜菜也能榨糖!” “比甘蔗的甜味淡些,但也不差了,自然是可以的。” 郡丞这才听懂,幸福得要晕倒。按岭南三郡的例子,韩公父子高风亮节,霜糖秘法并不用来给自家牟利,全由官府掌握这道最关键的工序。但是榨糖这事简单,官府能做,民间也由民自便。霜糖的暴利沾不到,可红糖的利润那也不小啊。 所以他们也可以让家人亲友开糖坊啊,卖到赵地、齐地,这得是多少钱! 哪怕是卖给东胡呢,能换多少马! 种甜菜,回去就盘点家里的田地,把合适的地拿出来种甜菜! 盘点民间里已经在种的甜菜田,这东西要两年才长成,他们哪等得及两年。幸好民间已经在种了,把已经长成的收来,少就少点,先搞起来!搞起来! 韩信却在张霖轻轻碰了他一下后,提点他们道:“辽西的上田本就不多,就在北方坡地上种吧,万不能误了种粮的大事。” 郡农监冷静了一下,赶紧应是。 一行人又骑马前行,不过此地确实多山,县城近处还好,远了就见山坡上几乎没有田地,视线所及全是荒山野岭。韩信看向两边,轻轻咦了一声。 他没想到,要找的树这么快就出现在眼前了,还这么多,这可真是太省事了。 “这些山是谁的?” “无主,都是官府所有。” 这就是辽西少人的好处了,本身就不方便耕种的丘陵少有人开荒,更不会有人聚居。当年燕国击退东胡开拓辽东与辽西至今,能有二十多万人口,还亏得这边丘陵山峦间也有平地,更不缺水。但这么点人居住在这样广阔的土地上,离县城较远的山地自然不会有主人了。 韩信没想那么多,只觉得那就更方便了,便命郡中调一些隶臣妾过来,先趁着天还没冷把屋子盖起来,明年就要他们在这里上工了。 “这些树你们识得么?不识得,便唤它水蜡树吧。将这些水蜡树移栽到一起,周围辟出空地隔绝其他树种。我有用处。” 郡丞将他的吩咐一一记下,但直到开工时,也不知道郡守究竟打算做些什么,这些辽东辽西常见的树木,又能有什么用。但他还是决定,在自己名下的土地上找一些坡地,也悄悄栽一些水蜡树,看郡守怎么做,他便怎么做。 随从之人都有这个想法,甚至有人想,若是抢不过别人,弄不到许多树,那就托人去辽东弄些树苗来。辽东这些树更多,趁着辽东人不知道,赶紧先下手为强! 亡秦者胡也 始皇帝三十二年。 嬴政再次出巡, 遣人海外求仙。仙人不见,却得了句“亡秦者胡也”句子,自然不会很高兴。 不过辽西郡特地赶到齐地奉上的雪盐又让他愉悦了起来, 对左右笑道:“朕便知道韩信尽得其父之传, 辽西与桂林一北一南, 竟都能出产霜糖, 又得此雪盐,不枉朕用他一回。” 如果说霜糖只是卖相奇佳,不曾变为雪白的红糖只要把杂质滤尽了, 其实味道也不差什么的话。那么雪盐的如雪洁白,就不只是个小小的添头了。 辽西出产的雪盐, 色洁白, 味纯净,时下人用的盐多出于齐、吴、晋诸地,不管是煮海为盐,还是晋地的盐池出产,再精细的工艺, 都没办法完全去除盐中的苦涩味道。 当初江涵一个人苦兮兮的在“游戏”里一个人上班, 就疯狂吐槽过这里的盐, 说怪不得都爱吃酱啊,盐都是苦的, 只有重口味才压得下去呵。 哪里像韩信呈上来的雪盐, 除了咸味, 几乎没有那些不该有之味, 嬴政用过的品质最好的盐也及不上。 他也看过韩信呈上的秘方, 原来说穿了一文不值,竟是用那草木灰加入粗盐中熬制静置即可。 草木灰现在也用在肥料中, 虽说家家都有,但还真没有以前那么容易搜集。不过海边本来就依靠煮海为盐,过程中产出大量草木灰,之前是被管理官田的田典要走了,现在直接留下来熬盐就行,也不用费事。 而韩川在桂林县,也已经派人到了海边,同样产出了雪盐。嬴政对韩氏最满意的一点,就在于他们掌握了富可敌国的秘法,却完全用在了公事上,这也使他十分宽容地没有令其他地方仿制。 反正供给他的不会少,让这两处地方多盈余一些,也好让他的良臣腾得开手脚,做些更让他满意的事情。至于享渔盐之利已久的齐地,少吃点雪盐又不会死。想吃得好点,花钱去辽西买就行了。 想到那句“亡秦者胡也”,嬴政笑出了杀意,对李斯道:“蒙恬和韩信也该活动一下了,丞相拟旨吧。” 韩信在辽西郡老老实实地发展民生,于军事上没什么动静,最多也就是找了位骑术出众的将官教自己骑马。他会骑马,但是谈不上骑术,训练了这一阵才有了点样儿,对骑兵也更为了解了。 春秋时代以车战为主,战国时期的军事思想和战争方式变化很大,尤其是与匈奴接壤的几个国家,对骑兵开始重视起来。 但技术和时代所限,总体来说,这个时代的骑兵仍然大概更像是骑马的步兵,哪怕是面对东胡和匈奴作战,重要性也不如步兵和车兵。补给能到达的地方,步兵结阵攻过去,总是能到的;补给到不了的地方,骑兵也很难孤军追击。 《六韬》有言:“攻城围邑,车骑必远,屯卫警戒,阻其外内”。现在骑兵的用途大抵如此,迂回攻击侧翼,当作奇兵来用。 但韩信学了地理,看了地图,就总是蠢蠢欲动,想从东胡和匈奴那里啃下丰美的平原之地。他都没赶上平定六国之战,岭南三郡在他心里也就是敌不过五万的小战役,实在算不上什么,哪比得上在胡人那里扩地啊。 读了那么多兵书,不指挥一场数十万人的大战,对得起那些书吗? “钱,粮,还有骑兵。” 张豚跟他一起练骑术,也挺像样的了,停下来休息时就听韩信在那念念有词,好奇地问:“什么钱粮骑兵,你要干什么?” “我要打东胡和匈奴。”韩信说。 张豚兴奋了:“打,带上我,我今年十七,已经傅籍了!” 韩信白了他一眼:“早着呢,现在打最多抓点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