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石萝也不知道自己能跟这几个师父学有多幸运,反正她到哪都用心做事就是了。而且小叔石兴在燕地也做着同样的工作,叔侄俩现在常常通信讨论,比父女还亲近。 现在厂里正在攻关,她舍不得走,总觉得再努力一下就成了,但实际上哪有这么容易,她的婚期一拖再拖,拖到齐王韩信都关注了,让她先完成婚事再回来,她这才依依不舍地请了婚假,心里还是不放心。 洗了手上的机油,摘下完整包住头发的帽子,将盘起的长发梳回未婚妇人的模样,石萝今天提前下班,才出厂门,就见张肥咧了个嘴在那笑,不断地挥手。 “跟小时候一样傻。”她轻声骂声,嘴角却扬了起来,快走几步,张肥伸手虚扶了一把,她自个儿轻快地跳上车,道:“三天后就是婚礼,你现在不该和我见面的。” “我又不傻,你成亲完了还得回来上班,见你们那什么机床比见我多。我也要回军中,放假才出来。见一次少一次,现在不见什么时候见?” “少说不吉利的话!什么见一次少一次……”张肥赶着车,石萝在背后戳了他一下,怕驾车出事还不敢用力,张肥笑嘻嘻的根本不在乎。 两人也算青梅竹马了,好在张肥小时候虽然顽劣,但只爱欺负男孩子,眼睛里没石萝这个女孩,不然后来动了心恐怕也成不了事。 石萝比他大一岁,两个人年纪都不小了,这年头人都早熟,张肥是在追着韩信去桂林县之前,开始对石萝动心的。真要追究起来,或许是因为总在一起上课,张肥不知不觉中已经与其他无知少女有了隔阂,无法想象找一个啥也不懂的妻子。当然,他也没细想过,总之就是那时候开始总爱跟石萝献殷勤。 在辽西年纪到了,家中父母来信提起他的婚事,他这才突然开窍,急忙写信回去,希望能和石家定亲。 石家没什么不愿意的,没人问石萝的意见,但石萝自己想了想,也愿意。 和张肥一样,虽然她仍然只是个普通女孩子,不像张肥当时跟随已是辽西郡守的韩信,注定会有前程,但其实她的眼光也不一样了,看不上那些庸碌之辈。 而一起长大的人里,韩信是最早教他们的人,她向来是仰视的。韩武陈虎年纪比她小一点,与石狡相仿,她一直也是当弟弟看,一起学习时也惦记着照顾他们,从来没有过绮思。 只有张肥,想起嫁给他这件事的时候,她并不抵触,乃至还有一丝遐想和甜蜜,在这个时代,这就很可以了。 就是一个跟着韩信出征在外,一个沉迷于学技术和厂里攻关的事业,婚事拖得双方家长都受不了了,一起告状到韩信面前,这才算腾出时间来先把人生大事给办了。 “你们那个机械厂现在是不是地方不够啊?我看又在盖新房子了。” “嗯,造的东西越来越多。我师父说现在是技术人才不足,明年有一批人出师,就可以分家了。” “分家?” “有专门造机床的厂,有专门造农机的厂,还有别的,反正挺多的,听说已经在看地方了。” “那你去哪?” “还不知道,看分配。” --------------- 有人要成亲,有人要团聚。 辽西郡与右北郡交界有一处地方,如今两郡的郡守把官司都打到韩信面前了,个个从历史说到地理,引经据典,寻找名人,力证这一处应该完整地划归本郡,以方便管理。 底下的小民不懂这些,只知道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心里乐呵得很。 伯黑尤其如此,他今天跟人调了班,不过还是跑到厂里,还借了厂里的车,中午跑食堂大手大脚地花钱,打了好几样硬菜装回去。 大部分人还是吃固定的套餐,因为这是厂里补贴的,便宜。小灶硬菜要提前订,没补贴,贵。不过今天也便宜一点,因为订的人多,算是分担了原料钱。 有熟悉的人揶揄他:“以后不过啦?一大家子人要养呢。” “养,养得起。”伯黑最近说话都是笑的,尽管以后每个月都要扣掉一点工钱还债,但他很自信能养得起家人。毕竟他已经是铁官里的炉长了,工钱是工人里最高的。 而且下个月考试,要是达到良好,他工资还能再上调一级,有次跟秦专家在食堂吃饭被他套出话来,现在的工资不是顶格。为了激励他们学习其实压低了,要他们一次次考试再往上调呢。 伯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就现在还不是顶格?打那以后他是往死里学啊。反正没家人也没妻儿在身边,天天回去也是瞎耍耍然后睡觉,不如去上夜校。 一开始他存的念想是攒下足够的钱,等不打仗了就回家去。后来则是想等齐王夺了天下,就把一年攒下的钱换成黄金,过年放假时再请个探亲假,一年回一次家,把钱送回去。他自己当然不能走,这么好的活计回家了哪里去找。 再后来又不一样了,后来官府让他们这些老家不在齐国的人登记,说是大王行军路上去帮他们问问,家人愿不愿意迁过来。 伯黑当时直接蹦了起来,立刻去登记上了,报上了十几年不曾忘却的家乡和亲人名姓。然后就眼巴巴等着,等到了他家人跟着齐军第一批就要过来的消息。 而且……而且还有他新婚的妻子,还有他甚至都不知道存在的女儿! 伯黑彻底疯了,在宿舍又哭又笑。 他是新婚就惹出了事,判刑后跟家人说,别拖着新妇了,和离让她改嫁吧。他怎么也没想到,妻子竟然当时已经怀上了,还留在家里,给他生了个女儿,现在都快十五岁,过两年也好说亲了。 “还好,还好。”他当时想,有他这个惹祸的父亲,在家乡能找到什么好人家,赶紧迁过来,这边厂里随便找个小伙子都比家乡强。 前几天他得了通知,今天到,所以特意调了班,从存在厂里的工资里提了一点钱,把在食堂小灶定好的菜搬到车上,然后骑着借来的三轮车往新家赶。 才骑到路口,他就看到家门前拥着老老小小好些人,一个高大的老人正背着手,仰起头望院子里的两层小楼。伯黑眼睛一热,叫了出来:“阿父!阿母!” 伯止转过头,光有些晃眼,还未及说话,老妻已经迎了上去:“我的儿啊!” 待母子俩抱头痛哭好不容易平息下来之后,伯止的情绪已经控制好了,指了指大门:“你就让我们在外边等?” 伯黑赶紧去开门,一边开一边悄悄瞅着在旁边立着的赵迎,还有赵迎身边那个一脸好奇盯着他……的车瞧的少女。 赵迎没理他,也牵住了女儿。 伯黑把车推进门的时候,纵是伯止也忍不住了,凑过来仔细观看,喃喃自语:“这车好生奇怪。” 伯荣更是直接上手了,摸着轮胎抬头新奇的对大父说:“这车轮是软的。” 这辆三轮车确实外地没有,伯黑一边小心地把菜端下来给母亲和妹妹,一边解释道:“这是厂里的,我借来用。车身都是钢呢,车轮是橡胶,南方运来的,外面都没有。” 伯荣赶紧松手,怕自己给弄坏了。 伯黑憨笑:“没事,你摸,摸不坏的,坏了厂里也能修。” 赵迎却骂道:“车轮也摸,看这一手泥,快去洗了。” 伯黑缩了缩脖子,总觉得是在骂自己,讪笑着把菜给端起屋,放在他特意买的大圆桌上。 一家人都进来,一直没敢说话的伯实忍住了惊呼小声说:“大兄,你这屋好大,多少钱起的?”还有的问题他都不知道怎么问,比如说这屋怎么不是土筑的,还有三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