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至于桌子和坐具,刚进入齐国时他们还不习惯,这么远一路过来,官府腾出来让他们休息的地方都是这样,他们早习惯了。 伯黑还没说话,外面赵迎又喊他:“这院里怎么连口井也没有?” 井当然不是家家有,但是这么大屋这么大院,却连个井也没,就有点奇怪了。一家人又都出去,就见伯荣乍着两只摸了灰泥的手,赵迎皱着眉头站在一口桶边,院里果然没水井,只有个竖着的不到半人高的铁铸的奇怪物事,不知派什么用场,下面还有沟渠。 伯止也皱了皱眉,不过还是为儿子找到了解释:“路上听说是刚起的屋,还没挖井吧?不要紧,我看这里水脉也不少,应该能打井,我们家就有三个男人,找人点个位置,自己挖口井出来。” 伯黑赶紧过去,把放在一边的一竹筒水往那铁铸之物里倒,然后握住那铁器伸出的长长手柄使力,刚开始不见动静,压了两下后,另一边的出水口里就流出了清水,落到水渠里向外流去。 伯黑招呼女儿:“来,在这洗手,把脸也擦擦。” 伯荣好奇极了,试探着伸手过去,清清凉凉,真的是水,她小小地欢呼了一声,果然洗了手,又摸出帕子擦了擦脸。一家人干脆都蹲下来洗了手脸,又轮流试了那水。 伯实兴奋地道:“阿兄,以后都不用提水了。” 赵迎也在试,把鬓发向耳后抿了抿,看了眼正跟女儿说话的伯黑,心说狗男人弄的这屋子倒是不错,以后洗衣不吃力了。毕竟小叔伯实还没娶妻,而杜氏已老,家里洗衣的只能是她,伯桃不嫁人的话还能做,再嫁也指不上了。家里没井是最吃力的,有井提水也不轻松,这东西只要按几下就有水出来,简直省大功夫了。 这么想着,她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模样,伯黑偷眼看去,也不由绽出了笑,却又见赵迎脸色一板,松了手柄直起身。 伯黑也赶紧收回目光,一本正经地解释:“这个叫压水井,我这种大户型都有。下面就是打的水井,按手柄水就被吸上来。用之前倒点水进去更容易上水。” 他拿那个空了的竹筒又接了点水放到一点,以备下次使用。这是天天都用得着的东西,其他人也点着头,记下了这个小窍门。 伯止多看了两眼,心说光这个全是铁的家伙就不知道多少钱,伯黑到底赚多少钱,这么乱用钱? 重新回到屋中,赵迎跟伯桃把饭菜拿去厨房热,生火是伯□□着生的,生完火就被两个女人赶出去了,嫌他碍事。 伯桃看着崭新的锅勺碗筷和空空的油盐罐子,忍不住笑起来:“大嫂,大兄这屋是够新的,从没住过啊。” “也不晓得花了多少钱,借了多少债。”赵迎有些犯愁,但也实在喜欢这新屋,语气就有些怪异了,一边把菜倒进锅里热,一边咬牙切齿,“看看,全是肉菜,他日子不过了吧?” 这还真不是赵迎挑刺,等饭菜一一端上桌,伯止也不满地拍了一下桌子:“你日子还过不过了?” 伯黑就晓得要挨骂,解释的话都盘算过好多回了,这下派上用场,一口气背出来:“我工钱拿得多,这桌菜是贵了点,这不是难得吗?儿离家多年又连累了家里,阿父阿母初来,总不能一口好饭菜也吃不上我的。”他的眼眶红了,“阿父放心,我一个人在这里用不到钱,都攒下来了,今天厂里知道有好几家都有人到了,特意说过,一起订只卖个成本价,叫我们好好招待。” 他起身离座跪了下去,用力磕首:“儿以前糊涂,好勇斗狠,犯下大错,以后不会了!” 老母亲杜夭已经哭出来了,伯止也含着泪,沉声道:“行了,吃饭。” 普通人家也没什么食不语,相反因为一路而来的忐忑,一路而来的新鲜,每个人在最初的激动或拘紧之外,都有一肚子话有说。 伯黑买的菜突出一个实惠肉多,当中一个搪瓷盆,是他在宿舍洗脸用的,被他洗干净,多花钱买了三份酸菜猪肉粉条倒成一盆,满当当的放在桌上。 然后一大盆香菇炖鸡,伯止没见过,夹了一筷子还谨慎地咬了小一口,惊讶地看看伯黑没说话。 这东西是山珍啊,花了多少钱? 他本来打算私下里问,因为儿子花了这么多钱,他怕赵迎不高兴,毕竟现在团聚了,他们夫妻俩才是一体。伯止脑子很清楚,秦国本来也要求兄弟分家,当年不曾分家是因为伯实那时还小。现在两人都大了,伯实要不是因为家境的原因早该娶妻,伯黑如今挣得也多。不及时分家,难免因为钱的事闹出不愉快的事。 他已经想好了,歇两天,找个庸耕的活,让伯实也能安身,他就主持分家。 他不想当着人问,背不住伯黑这么多年连累了家里,一朝得意未免有一点显摆的心思,一边叫大家喝汤,一边介绍那汤:“这汤鲜得很,放了淡菜和海带,都是海货,我们关中吃不到,阿父阿母尝尝。小妹家这个是叫阿末吧?已经五岁了,也舀一点试试。” 阿末便伸出手摇着伯桃:“阿母,我也要喝汤。” “喝喝喝,海里的,可真没尝过。”伯桃一边喂女儿喝,一边替大兄担心,“阿兄,你这又是山珍又是海味的,到底花了多少钱?” “真没多少。”伯黑不知道怎么解释,有点挠头,“听说都是官田自己种的养的,贵是贵但也没到吃不起的地步。我们平时干十天歇两天,十天里还有两三天喝的免费汤都是海带汤呢。” 他又想起来一事,补充道:“外面买不着,说是产量还不大,专供几个厂里吃用,以后多了才卖。” 伯止有点理解,又有点不理解,大概就是这些山珍海味其实能像种粮食一样种出来,但现在种得少,所以不外卖,对内却卖得便宜。 但是山珍就算了,海味为什么也能种啊? 伯实一句话没吭声,埋头吃喝,他比伯黑小四岁,十三岁就经历了家道中落,这些年油水欠狠了,尽管路上也吃得不错,但看着一桌的硬菜他根本控制不住食欲。加上他有点胆怯,一时不敢多话。 直到吃饱了,席上一家人也开始说笑起来,伯黑都厚着脸皮跟十几年没见的新妇问话了,他也才鼓起勇气,小声问:“大兄,这屋子是怎么起的?” “里面是砖,外面是水泥。”伯黑说,“水泥知道吧?” “知道,路上问过。” 现在水泥路还没全铺开,不过有些路段已经通了,路上他们就打听过,对此十分惊叹。伯实只是纳闷土屋抹上水泥怎么就能盖两层了,哪知道里面是红砖。 伯黑晓得父亲又要问钱,赶紧自己先说了:“这是铁官给我们一起建的,还有别的厂也建了,不想住宿舍的可以申请,先住进来,有多少钱付多少钱,剩下的以后从工资里慢慢扣。” 其实就是贷款,不过不是跟银行贷,而是跟厂里贷,伯黑可不懂这些,他只知道特别划算,这么好的屋子,水泥抹墙,水泥铺地,火炕也盘好了,后院有菜地,前院有压水井。三层楼,楼的一侧还通着厨房和洗澡间,至少五间卧室,还另有空房做储藏或是其他用处。 他工资多,想着开枝散叶,房间总能用上,加上工资高,就买了个最大的户型。所以就算他没想到妹妹带着孩子也来了,更没想到妻子没走还给他生了个女儿,挤一挤也住得下了。 “我最近有次考试,考得好还能涨工钱,每个月扣的这点钱不算什么。阿实要是识字,以后哪个厂招工也可以去试试,不行的话,官田反正一直在收人,阿实跟阿桃都可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