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可避免的命运(第3/26 页)
幽暗的天空中,莫斯科数不清的教堂大钟当当地敲着,地面上来来往往的马车辘辘作响。就连五光十色的橱窗和灯光,拉拉觉得好像也和大钟、车轮一样发出自己的声音,震耳欲聋。
在旅馆里,他们桌上摆着个吓人的大家伙——硕大无比的西瓜。这是科马罗夫斯基祝贺他们迁居莫斯科的礼物。拉拉觉得这西瓜是科马罗夫斯基权势和财富的象征。科马罗夫斯基举刀劈开了这个深绿色的圆形怪物,露出凉丝丝的、甜汁四溢的瓜瓤,拉拉吓得不敢出气,但又不敢不吃。她勉强地咬着粉红色香甜的瓜瓤;由于情绪紧张,瓜瓤都哽在喉咙里了。
正是这种面对高级美食和莫斯科夜市的胆怯,后来变成了对科马罗夫斯基的胆怯,而这便是以后发生的一切的主要缘由。可是现在他简直判若两人。他无求于她,从不提到自己,甚至都不露面。他总是与她保持着距离,完全无私地帮助她。
然而,科洛格里沃夫的来访就截然不同了。拉拉见他到来喜不自胜,倒并不因为他身材魁梧,仪表堂堂,而是因为他身上充溢着活力和才华。这位客人炯炯的目光和智慧的微笑,占了半个房间,以致房里显得拥挤起来。
他坐在拉拉床前,搓着双手。当他被召去彼得堡出席内阁会议,和那些官位显赫的老人们说话时,好像在和预备学校的淘气学生打交道似的。现在,在他面前的是卧病在床的拉拉,不久前他家里的一个成员,几乎就像自己女儿一样。现在他和她就像家里人那样,随便地互相看了几眼,说上两句话(他们之间的简短又深情的交谈,显得十分融洽,这一点两人心里都清楚)。他不可能像对待大人那样苛求拉拉,也不能无动于衷。他不知道该怎么同她谈话才不至使她难受。他像对孩子似的笑了笑说:
“亲爱的,你这是何苦呢?谁要看你这出戏呀?”他不再多说了,端详起天花板和壁纸上的湿斑来。接着不以为然地对她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在德国的杜塞尔多夫有一个国际展览开幕了,展出的是绘画、雕塑和园艺。我打算去看。你这里有点潮湿。你还准备长期地这么漂泊不定吗?这里可算不得什么天堂,真的。这位沃伊特太太——我这只是对你悄悄说——相当坏。我知道这个人。换个地方住吧。别老躺着。躺了一阵子就够了。该起来了。换间房子,捡起功课来,把学业完成了吧。我有个朋友是画家。他要去突厥斯坦呆两年。他的画室用木板隔成了几间房,说实在的,那倒像一套小公寓。听说,他想连同家具一起托付给个可靠的人使用。你若想去,我给你去张罗。还有一件事,请允许我公事公办。我早就想这么做了,这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自从莉帕……她已经毕业了……为了感谢你对她的帮助,这儿有一笔不大的款子……不不,你不能拒绝……不,我求求你,别固执己见吧……不,我不能拿回去。”
临走他不顾她反对、流泪、甚至几乎要和他打架,逼着她收下了一张一万卢布的银行支票。
拉拉病愈后,就搬到科洛格里沃夫极力推荐的住所,房子紧挨着斯摩棱斯克市场。这是一幢老式的两层砖房,拉拉的房间在楼上。底层是个货栈,住着马车夫。院子里铺的是鹅卵石,常常撒下燕麦粒和干草,一群鸽子咕咕叫着在院子里逛来逛去。它们不时扑棱棱离开地面,低低地从拉拉窗下飞过。院子里砖砌的排水沟里,常有成群的耗子窜来窜去。
<h2>三</h2>
想到帕沙,拉拉心里很难受。拉拉病重时,人们不放他进去见她。他会作何感想呢?拉拉要杀死一个人,这个人与她毫不相干,可后来这个幸免于难的人竟出来庇护她。这一切又都发生在圣诞节他们在烛光下的一席谈话之后!如果没有那个人的保护,拉拉得被捕判刑。他使她免遭已经临头的惩戒。靠了他的帮忙,拉拉才能继续学习,平安无事。帕沙一定不胜苦恼,困惑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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