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女郎(第6/18 页)
那位名画老补手出去了,两膝向外弯曲,走到暗下来的露台上。辛普森跟了出来,觉得莫林的温热在他身后渐渐远去。
麦戈尔哼了一声,舒舒服服地坐在栏杆扶手附近的藤椅上,递给辛普森一支香烟。辛普森斜靠在栏杆上,笨拙地点燃了烟,眯起眼睛,两个脸蛋鼓了起来。
“我猜你喜欢德尔·皮翁博那老风流鬼的威尼斯女郎,”麦戈尔说道,往黑暗处吐出一口玫瑰色的烟。
“很喜欢,”辛普森答道,接着又说,“当然,我对绘画可是一窍不通……”
“通不通都一样,反正你喜欢,”麦戈尔点点头,“很好,那是通向理解的第一步。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一辈子全奉献给了画。”
“她看起来绝对真实,”辛普森沉思着说,“足以让人相信有关肖像的神秘故事都是真的了。我在哪里读过一个故事,说某个国王从画上走了下来,接着马上……”
麦戈尔发出一声不太感兴趣的冷笑。“那当然是胡说!不过另一种现象的确存在——可以说与走下画来恰恰相反。”
辛普森瞥了他一眼。在昏暗的夜色里,麦戈尔硬领衬衫的前襟鼓了起来,像个发白的小驼背。香烟头上的小火点像深红色的松果,从下面照亮了他满是皱纹的小脸。他喝了很多红酒,看样子有心情说话。
“听我说是怎么回事,”麦戈尔不慌不忙地往下说,“不是要请画上的人物走下画框,而是要想象某人设法进入画中,身临其境。你觉得好笑,是吗?但我已经做过很多次了。我有幸参观了欧洲所有的艺术博物馆,从海牙到彼得堡,从伦敦到马德里。我要是发现了一幅我特别喜欢的画,就会直接站在它前面,集中我所有的意志力于一念:进入画中。当然了,那是一种怪异的感觉。我觉得像是早期传教士马上要走出他乘坐的小帆船,下到水面上一般。可是接下来我得到了多大的福气啊!比方说,我站在一幅佛兰德斯7 油画前,画以圣家族8 为中心主题,背景是流畅清澈的自然风景。你知道的,这样的自然风景中有一条白蛇一般弯弯曲曲的路,还有苍翠的小山。到最后,我会一头扎入其中。我摆脱了真实的生活,进入画中。一种超自然的神奇感觉!凉爽宁静的空气中弥漫着蜡与香烛的气味。我成为这幅画的有机部分,画中我周围的一切都活了起来。路上影影绰绰的朝圣者开始移动。圣母马利亚用极快的佛兰德斯语说着什么。风荡过常见的花,朵朵白云滑过天空……不过这样的快乐没有持续很久。我会感觉到我轻轻地凝结起来,与画布黏合在一起,融化在薄薄的一层油画颜料里。这时我会紧紧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把自己同画撕扯开来,然后跳到画外。还会有一声扑通轻响,就像你从污泥里抽出脚时发出的响声一样。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上方挂着一幅光鲜照人却没有生命的画。”
辛普森听得很专心,也有点难为情。麦戈尔停下来时,他惊了一下,几乎令人觉察不出来,然后四下看看。一切都和原先一样。露台下面,花园呼吸着夜色,透过玻璃门可以看见灯光昏暗的餐厅。远处,透过另一扇打开的门,可以看见起居室明亮的一角,有三个打牌的人影。麦戈尔刚才讲的事情多么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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