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最初印象(第8/14 页)
在走出监狱去工作前,囚犯们得在警卫室前排成两行,囚犯队伍的前后是荷枪实弹的士兵。然后来了工程人员、监工和几个工程队里职位较低的警卫人员。监工清点囚犯人数,把他们一队队送到相关的工作场地去。
我跟随一些囚犯去了工程工厂。那是一座低矮的石头建筑,位于一个放置着许多材料的大院子里。那里有铁匠作坊、木工坊、铜匠作坊还有油漆工坊等。阿基姆·阿基米奇被派到油漆工坊里,他的工作是把亚麻籽油煮沸,调配颜色,然后涂在仿胡桃木家具上。
当我在等待上另一种脚镣时,我和阿基姆·阿基米奇谈了我对监狱的最初印象。
“是的,他们不喜欢贵族,”他说,“特别是那些政治犯。他们以伤害那些人的情感为乐。这也难怪,先生。首先,我们和他们不是同一类人,其次,他们以前是地主,或者是在军队里服役的。你自己判断一下,他们会喜欢你吗,先生?我告诉你,这里的生活是很困难的。但是在俄罗斯的囚犯营里,生活更加困难。那里是地狱。我们这里有从那里转来的人,他们把我们的监狱夸得仿佛他们是从地狱来到天堂一样。不是因为工作更艰苦,先生。他们说,当局不是完全由军方组成的,对付头等囚犯的方式与我们这里很不一样。在那里,他们说,可以有自己的小房间。我没有见过,只是听他们说的,先生。他们不用剃光头,不用穿制服,固然,我们这里剃光头穿制服,我觉得是挺好的,这样看起来更有秩序,看着也舒服些,先生。那里一切都更整洁,看上去更舒服,但是他们那些人不喜欢。哦,你看看,我们这个地方像什么样子,先生!我们这里有士兵,还有切尔克斯[8]人,第三种是持不同政见者,第四种是东正教农民,他们离开了家庭和可爱的孩子,第五种是犹太人,第六种是吉卜赛人,第七种,谁知道第七种是什么人,而他们全都必须住在一起,不惜一切代价,必须和他人共用一个杯子,睡在一个铺位上。没有一刻自由,没有娱乐。额外的一块面包也只能偷偷地吃,每一个铜板也要藏在靴子里,每一刻看到的就只有监狱,永远是监狱……那些怪念头自然而然就会进入脑子里。”
但是,这些我都已经知道了。我特别想问阿基姆·阿基米奇关于我们这个少校典狱长的事情。阿基姆·阿基米奇是不会保守秘密的,我记得,他告诉过我有关少校的故事给我留下的印象是不太愉快的。
但是,我是注定要在他的管辖之下在这里生活两年。阿基姆·阿基米奇告诉我的所有关于少校的故事都是完全真实的,不同的是,现实的印象总是要比一个简单故事的印象更强烈。他是一个恐怖的、失去控制的人。最可怕的是,这样的人几乎具有无限的权力,统治着两百多个灵魂。就他本身来说,他只不过是个放纵、邪恶的人,仅此而已。他把囚犯看成是他的天敌,这是他的首要错误。他确实有一定的能力,但一切,甚至是好的一切,在他看来,都是扭曲的。他没有耐心,脾气很坏。他甚至有时会在晚上突袭,像一颗炸弹扔进了牢房里,如果他注意到,囚犯朝着左侧睡或者仰卧着睡,第二天早上他就会处罚那些囚犯,并且对他们说:“你们必须按照我的命令,向右侧睡。”监狱里大家都像躲瘟疫一样躲着他,又恨又怕。他的脸是紫色的,透着恶意。每个人都知道他完全听信他的侍从费特卡的话。他最喜欢他的卷毛狗宝贝,当宝贝生病的时候,他几乎悲伤得疯了。有人说,他在宝贝面前哭了,真是超过了对待自己儿子的感情。为此他把兽医赶走,像往常一样,他们之间打了一架。后来他从费特卡那里听说,监狱里有一个囚犯自学成了兽医,而且医术比其他人好,于是他马上就去把他叫来。
“我把宝贝交在你手里了!把宝贝治好!我会奖励你的。”他对着囚犯大喊。
那是一个西伯利亚人,一个狡猾,聪明,非常聪明的兽医,但他完全是一个农民。
“我看了看宝贝,”他被少校叫去后过了很久,当一切都被大家淡忘了,他告诉囚犯说,“我看见那只狗躺在沙发的一个白色枕头上,我看得出来它有炎症,放一放血就会好的,这是真的!但是我对自己说,如果治愈不了,它死了,那我将会怎么样呢?于是我说,大人,不行了,你太晚来叫我了。如果你昨天或再前一天来叫我,我会治好这条狗的,可是现在我没办法治了……”
宝贝就这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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