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声(第3/9 页)
突然间他发现自己不安起来,关键时刻如此这般,真说不过去。这一次的不安和从前的不安相比,厉害得多。从前的不安,举个例子,有一回他第一次把自己大汗淋漓的身体紧贴在一面峭壁上,举枪瞄准旋风般冲杀过来的骑兵,那是个骑在一匹阿拉伯骏马上的白衣凶神。没等走到五十九号,他便停了下来,掏出烟斗和皮烟袋,缓缓地、仔细地装上一斗烟,没有掉落一根烟丝。然后划亮火柴,伸手掬住火焰,吸了一口,望着点燃的烟丝拱起来,这才咽下一口甜滋滋的、刺得舌头发麻的烟。然后他小心地吐出那口烟来,迈开坚实的、不慌不忙的步子,朝房子走去。
楼梯太暗,绊了他两次。在一团漆黑中他走到二楼转弯平台处,划着一根火柴,照亮一块镀金的牌子。名字不对。又往上找,过了好几块牌子后才找到“巴布”这个奇怪的名字。小火苗烧到了手指上,熄灭了。上帝啊,我的心怦怦乱跳……他在黑暗中摸到了门铃,按响了它。这时他取下咬在嘴里的烟斗,等待开门,感到一丝痛苦的微笑撕开了自己的嘴。
这时门锁和门闩发出一声混合的响动,门突然打开,像是被一股大风猛地吹开一般。前厅和楼梯里一样昏暗,昏暗中飘来一个响亮而又欢快的声音。“全楼的灯都灭了——eto oozhas,1 真叫人害怕。”尼古拉马上注意到那一声“oo”加重了语气,拖得很长。在这一声的基础上,他脑中立刻重现了那个站在门道里的人,连最细微的特征也能感觉出来,尽管那人还隐在黑暗之中。
“说得是,啥也看不见。”他笑着说道,迎上前去。
她叫了一声,好像被一只结实的手击了一掌。他在黑暗中找到了她的双臂、她的双肩,又撞上了什么东西(大概是伞架)。“不,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她一边后退,一边急急地重复着。
“别动,妈妈,就一会儿。”他说着又撞上了什么东西(这次是半开的前门,砰的一声狠狠关上了)。
“这不可能……尼基,尼基——”
他吻她的脸颊,吻她的头发,乱吻一气,摸到哪里就吻哪里。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但他凭着某种内心之眼看清了她的全部,从头到脚趾。她身上只有一样东西发生了变化(连这点新变化也意外地使他想起了遥远的童年,那时她还常弹钢琴):她身上散发出强烈的高级香水味——仿佛中断了的这些年没有存在过一般,仿佛他的青少年时代和她守寡的岁月都没有存在过一般。她守寡后就再也不用香水了,人也因悲伤而憔悴下去。现在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他仿佛不再浪迹天涯,一下子回到了童年……“果然是你。你回来了。你果真在我眼前。”她念叨着,把柔软的嘴唇贴在他身上,“回来就好……事情本该如此……”
“难道哪儿都没灯吗?”尼古拉开心地问。
她打开一道内门,激动地说:“有灯,往里走。我在那边点了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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