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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曾是在阿勒颇……”(1)(第4/5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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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大量这类荒谬细节——但都以奇异的方式串联起来,难怪老太太要我发誓决不端着上膛的枪去追寻那对情侣。她说他们已经住进洛泽尔省的一座城堡。我问她可曾亲眼见过那男人。没有,不过她见过那人的照片。我正准备告辞,情绪已经稍显放松、甚至伸出五指让我吻别的安娜·弗拉季米罗夫娜突然又发作起来,用拐杖敲着石子,声音低沉而有力地说道:“可是有件事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她的那条狗,离开巴黎前是你亲手勒死了那可怜的畜生。”

究竟是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变成了旅游推销员,还是变过来的人又变了回去,抑或他两者皆非,只是我们结婚前追求过她的那个不知底细的俄国人——现在这一切绝对是无关紧要的了。她走了,一切都结束了。我要是把找她等她这种噩梦一般的事情从头再做一遍,那我就是个傻瓜。

一次漫长郁闷的航程中,第四天早晨我在甲板上遇见一位不苟言笑却和蔼可亲的老医生,我在巴黎和他下过棋。他问我,海上风浪大,我妻子是否很不舒服。我回答说我是独自航行。他一听面露迷惑,接着说他在上船前一两天还见过她,也就是在马赛的防波堤上散步,他觉得是在随便闲逛。她说过一会儿我会带着行李和船票来和她一起上船。

我想,这便是整个故事的点睛之处——只是换你来写的话,最好别把他写成医生,因为这太老套了。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明白过来,她压根就没有存在过。还有一事我要告诉你。我刚到时,就急于满足某种病态的好奇心:按她给过我的那个地址找过她一次,结果那是两栋办公楼之间一个无名的空隙。我在电话簿中查找她叔父的名字,电话簿里没有这个人;我又到处打听,无事不知的盖科告诉我,此人和他那位特别喜欢马的妻子倒是的确存在,但他们的聋哑小女儿死后,两人就搬到旧金山去了。

回首栩栩如生的往事,我看见我们遍体鳞伤的浪漫恋情陷入了迷雾重重的深渊,两边是悬崖峭壁。这悬崖峭壁正好比现实中的两座大山,一座是从前的真实生活,一座是从现在起即将变得真实的生活。我希望以后的生活真实起来,但未必是明天就开始。也许过了明天再说。你,快乐的凡人,有个可爱的家(伊内丝可好?双胞胎可好?),工作也丰富多彩(你的苔藓采得如何?),不好指望你和我心心相通,体味我的不幸。不过你可以以你的艺术为棱镜,明鉴我的往事。

可是实在可惜。 11 我要诅咒你的艺术,我实在高兴不起来。她仍然在海边走来走去,棕色的渔网晾晒在热石板上,海水拍打着一条泊在海边的渔船,闪着湿漉漉的光。不知在何处,不知为什么,反正我犯了个致命的错误。棕色的渔网里,随处可见碎鱼鳞,星星点点地泛着白光。我要是不小心,到头来也许是阿勒颇一幕。放过我吧,弗,你要是拿它作题目,恐怕会一语成谶,叫人无法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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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阿勒颇是叙利亚西北部城市,接近土耳其国境。标题此句引文出自莎士比亚《奥赛罗》一剧:奥赛罗因伊阿古挑拨,怀疑妻子苔丝狄蒙娜与副将凯西奥有染,一怒杀妻。及至发现真相,悔恨莫及,遂拔剑自戕。刎颈前独白(第五幕第二场):“那时候你们应当说,这个人对爱情并不理智,但爱得刻骨铭心;这个人并不轻易嫉妒,但受人蛊惑,就会走上极端;这个人的手,就像低等的印第安人,扔掉了一颗比全部落还要贵重的珍珠;这个人的眼睛,尽管有泪不轻弹,但到伤心处却也会泪如雨下,就像阿拉伯胶树那样流下可作药用的树脂。你们记下这番话。另外再添一句:那曾是在阿勒颇,有一个裹着头巾的土耳其恶人,殴打一个威尼斯人,还骂我们的城邦,我抓住这个受过割礼的狗东西的脖子,就这样一剑宰了他。”

2  这里是作者玩的文字游戏。“我们嬉戏,我们死去”的俄语读音是“my igraem, my umiraem”,类似英语的“ig”韵和“umi”韵。前文的“一朵玫瑰、一个水坑、一扇亮灯的窗”,也都要还原为俄语才押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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