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第2/14 页)
玛格丽特走到他椅子背后,用胳膊环住他的脖子,把脸搁在他的头顶。这举止是戏剧化的。他很感激她能这样做,但这并不能给予他慰藉。
他走进书房。里面非常冷,他打开电暖炉,坐下,看着电炉的光亮越来越刺眼,电炉罩栏上的灰尘烧着了,燃起小火焰,发出灼烧的气味。
楼下,玛格丽特在打电话。
“八点半的时候他还在看电视,九点就死了。”
※※※
新一年的到来或许能让他消除恐惧疑虑,恢复信心,斯通先生这样想。但事实并非如此。一切照旧,没有能够让他兴奋或者专注的事情发生,他做的大部分事情是日复一日的简单重复。他拒绝和温珀讨论圆桌晚宴,那是很多个星期前的事情了。现在,以他的新眼光,他觉得自己更清楚自己所处的位置。他在这个办公室里和在图书室里没有什么两样,是个温和亲切、快要退休了的老头,没有什么特别的重要性。他注意到在危机发生的时候,员工们的第一反应是找温珀,因为温珀遇事反应快,能从纷乱中找到解决之道,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了——“女士们去玻璃房”成为办公室里流传甚广的故事。尽管大伙儿未必喜欢温珀,但温珀总是受到尊敬。他还意识到,他负责分管的骑士名单和账户监控,实际都是没有什么风险的工作。他已然沦为一名普通员工。但是对这些状况,他也无可奈何。他的头脑没有温珀活跃,想不出新的主意,也无法处理公关事务——而这方面的工作正在整个部门占据着越来越重要的地位,因为温珀对此特别擅长。在办公室里他变得出言暴躁,行为粗鲁。为了一个波兰裔的打字员,他还和温珀公开吵了一次。
这个打字员常常把字拼错,穿得又邋遢,而且在他眼中,她的举止相当无礼,他和她当众发生了争执,他骂她是“集中营”里出来的。事后,他坐在办公室里为自己的言语懊恼时,温珀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这个在午休散步时总是满怀感慨地说“外国人把我们这里都给占了”的温珀,此时恼怒地瞪着眼睛,嘴唇在颤抖。他的表现从头至尾都非常戏剧化,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我有没有听错,斯通?”“你敢再这样对我们的员工讲话吗,敢吗?”斯通任由他发泄,但并没有被吓倒。他想到那个姑娘可能是温珀的新情妇,想到各种回敬的言辞。但他脑子还算清醒,忍住了,什么都没有说。
但是第二天,报复的机会就来了。在一封写给一个颇有地位的骑士伙伴的信中,那个姑娘错把“itinerary”打成了“artillery”。他没有直接向她指出这个错误,而是在那个词后面打了一个星号,并加上了这样一句评语:“我没有修改此处,因为通过这个例子,我想你会发现这个打字员的拼写水平很有意思。此处的这个词,显然应该是‘itinery’。”这个玩笑开得相当失败。留言是他在快下班的时候写的。如果换作在早上,他的头脑可能会清醒一点儿。两天之后,回复来了:“打字员的拼写水平确实需要改善,但你写的‘itinery’我想应该是‘itinerary’吧。”这件事情的发生,一方面让他就此记住了这个单词到底该如何拼写,另一方面让他隐约觉得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他偃旗息鼓,不再和那姑娘对着干了,也失去了要在办公室里树立权威的紧迫感。
他和温珀的关系变了。温珀现在和他相处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由于两人在办公室里职权范围各不相同,这种态度更像是漠视。因打字员而引发的冲突并不是真正的原因。似乎是在圆桌会议之后,温珀对骑士伙伴项目渐渐失去了兴趣,对斯通先生也失去了兴趣,这可能才是真正的原因所在。让斯通先生最难堪的是,虽然温珀对这个项目的兴趣越来越淡,他作为其代言人的名声和权势却与日俱增。
办公室一度成为他兴奋的所在、力量的源泉,但现在,他又开始把精力转向家庭。在家里,他重新感受到一些在办公室里无法体验的感觉:重新装修过的房子、尊卑秩序、米林顿小姐宣布开饭而敲响的铜锣声(这套程序花费的时间越来越长)、玛格丽特张罗的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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