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哈罗德与骑自行车的母亲(第2/6 页)
“我听说你会捎我一程,弗莱先生。”她稍稍有点冷淡地说。两人一路沉默。她坐在副驾驶位上,姿势非常端正,双手握成两个粉红色小球,放在大腿上。哈罗德从来没试过这么小心地拐弯、踩离合、拉手刹。到达后他,跳下来打开副驾驶座的门,等着她的脚慢慢地伸出来,踩到地上。莫琳的脚踝非常小巧,是哈罗德的软肋。奎妮却有着厚重的脚踝,跟他的脚踝一样,哈罗德想。她缺乏一些女性化的身体特征。
他一抬头,尴尬地发现奎妮正盯着他。“谢谢了,弗莱先生。”她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然后挽着手袋踏着小碎步离开了。
哈罗德正在检查啤酒库存,突然惊讶地发现酒吧老板满头大汗地过来了,脸涨得像甜菜根一样红。
“操,”他说,“那女人简直是个怪物,什么都瞒不过她。”哈罗德突然生出一丝钦佩,还有小小的骄傲。回程路上,她又回到沉默静止的状态。哈罗德甚至怀疑她是不是睡着了,但如果她还醒着,发现他去看她,又显得十分鲁莽。车子在酿酒厂停车场慢下来时她突然说了一句:“谢谢。”哈罗德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很乐意帮忙”之类的话。
“我是说谢谢你上次,在文具柜那次。”
“不用介意。”他回答,真心不想再提这事。“我当时非常低落。你人太好了,我早就该道谢的,但始终有点尴尬。真不该这样。”他无法直视她的眼睛。即使没看,他也知道她一定咬着嘴唇。“我很高兴能帮一点忙。”他又将驾驶手套的摁扣重新摁上。“你是一个正人君子。”她慢慢地说,哈罗德第一次听到了这个词组真正的意思:正人,君子。说完她就在他帮她开车门之前下车走了。他凝视着她穿着棕色套装的背影,利索地稳步穿过停车场,这景象让他心痛:她就是有这样一种诚实的朴素。那晚上床后哈罗德偷偷向自己保证:无论纳比尔先生到底因何对奎妮作出粗鲁评价,他下次都要站出来为她说话。
莫琳的声音穿过卧室里的黑暗传过来:“今晚你可别打鼾。”
第二十五天,一层厚厚的乌云灰压压地盖住天地,一场又一场的豪雨几乎要将所有东西的颜色轮廓都打掉。哈罗德望着前方,努力寻找一点方向感,或是乌云间透出的一丝光亮,但感觉就像是隔着家里厚厚的窗帘企望看见外面的世界一样。视野里只有无止无尽的雨。他停下来翻看旅游指南,因为这种对前方的无知实在是太难以忍受了。他感觉整个身体都在和他作对,而他已经快要被打输了。
衣服全湿了。脚上的鞋子吸饱了水,形状都变了。维特内、维斯特莱、维特伯,原来有这么多地名以“维”字开头。他把剃须刀和剃须膏忘在小旅馆的公共厕所里,也没精力重新买了。仔细检查一下双脚,他发现小腿上的疼痛已经变成看得见的问题:皮肤下出现了一条触目惊心的深红色。哈罗德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害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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