菠菜(第2/4 页)
“这是真的吗?”德米特里低声问(已经上课了)。“你说‘真的’是什么意思?”彼得也低声回问。“你们两个安静。”俄语老师阿列克谢·马特维奇打断他们说。这位老师农夫模样,讲话结巴,嘴唇上方长着一个奇形怪状的瘤,穿着螺纹裤子的腿很有名气:走起路来双脚缠绕——右脚放在左脚该放的地方,反之亦然——不过尽管如此,他的走路速度还是极快的。现在他坐在桌子旁,翻动他那小小的笔记本,过了一会儿眼睛盯在远处一张课桌上。只见这张课桌后面站起了休金,这情景宛如一个苦行僧瞥见一棵树长起来一般。
“你说的‘真的’是什么意思?”彼得轻轻地又问了一遍,把杂志放在大腿上,斜眼瞪着德米特里。德米特里往他身边靠靠。与此同时,留着平头、穿着俄罗斯黑哔叽衬衫的休金怀着毫无希望又不甘心的心情开始了第三遍的课堂回答:“《木木》……屠格涅夫的短篇小说《木木》……”“那是关于你父亲的一点消息,”德米特里压低声音回答道。阿列克谢·马特维奇把课本(一本中学文选)往桌上砰地一拍,用力之狠,震得一支钢笔跳将起来,笔尖冲下直刺地板。“那边在干什么?……干什么……你们两个窃窃私语些什么?”老师说道,不连贯地迸出嘶嘶喘气的话语,“站起来,站起来……科尔夫,希什科夫……你们到底在那边干什么?”他走上前来,麻利地一把夺过杂志。“这么说你们在读下流书……坐下,坐下……下流书。”他把战利品放进了他的公文包。
接下来,彼得被叫到黑板前,要他写出一首应该默记的诗的第一行。他写道:
…… uzkoyu mezhoy
Porosshey kashkoyu…… ili bedoy……
(……在一片杂草丛生的窄地边
长满了三叶草……或者是疼痛……)
这时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惊得彼得手中的粉笔掉下来。
“你在乱写什么呀?分明是lebedoy,为什么写成bedoy?那是菠菜——一种有黏性的野草。你的心思逛到哪里去了?回到你的座位上去!”
“喂,那是真的吗?”德米特里不失时机地低声问道。彼得假装没有听见。他全身发抖,无法控制。他的耳里不停地回响那句“左轮手枪、匕首,要么是重剑”的诗行,眼前不停地看见那幅尖刻讽刺他父亲的淡绿色漫画。绿色在一处溢出了轮廓线,另一地方却没有填满——印色时的一个疏忽。就在最近,在他骑车上学之前,就有了那种钢铁的噼啪声,鞋底的刮擦声……他父亲和那个剑术教练,双双穿着带衬里的护胸,头戴钢丝面具……一切早都看惯了——法国人的小舌音喊叫,rompez,battez!1 他父亲强劲的动作,金属片的晃动和叮当声……暂停了:喘息声和笑声,他从潮湿的粉色脸上摘下凸起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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