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良将退策众兵知仁 灵鸽传书逆贼授首(第2/2 页)
嘉吉元年辛酉夏五月
金碗八郎孝吉等奉
军民见此,无不高兴地说:“那个曹司是个仁君,曾不血刃攻下东条城,今又如此怜悯我们,无不闻名而思慕。然而被困在城里,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想去也去不了。跳城墙、越城壕,固然可以到那里去,但心想绝不会被饶恕,所以就默然作罢了。那就作攻城军的内应吧,就等待时机混日子。但是情况已经明了,出城去不了,在此只有一死。又一转念,不如给主城放把火,用烟把攻城军引来,在慌乱中动手,杀死啖人马,用他的头作为进见礼,一是多年来的冤仇得报,二是里见主君也会对我们更有好感。”于是大家偷偷凑在一起,虽然马上就商量定了,但有人担心:“最得宠的锖冢几内虽已被杀死,然而那个岩熊钝平的伤已大体痊愈,守着第二道城门。先君在世时他虽是个马夫,但是剽悍勇猛,膂力过人。定包侵占二郡后,钝平渐受重用,榨取民膏,奸凶无异其主。另外还有那个妻立户五郎,从总角时就为定包所用,是唯一的近侍,武艺超群,现还在其主子的身边。若不首先杀死这两个人,即使闯入主城,他们的党羽众多,立即会被阻挡住,难成大事。这该如何是好?”大家都认为有道理,于是就分工部署,如何杀死那两个人,除掉定包羽翼,以便能够随意行动。
次日,妻立户五郎拾到了檄文,不等读完就大吃一惊,慌忙去守在第二道城门的岩熊钝平处说:“请你看这个!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须速告主君,将这些庄客抓起来。如不先发制人,防患于未然,则会酿成严重的后果。”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檄文,打开递给他。钝平也没好好看便说:“我也拾了一张同样的檄文,正感到吃惊呢。你看就是这个。”拿出来一对照,词句一点儿都不差,户五郎不觉叹气说:“敌人的反间计如果得逞,一旦我方别有用心的人为内应,则此城难保。不能等闲视之,我们去见主公。”将要起身,钝平拉袖子阻挡说:“妻立兄且慢,某有事相告。”强把他留住,推到一旁,看看虽然四下无人,但还是像啄木鸟一样,不住地回顾左右,用扇子掩口,将下颐贴在户五郎耳边上说:“我得到这檄文后,就细心观察,除我与仁兄之外,无不渴望献城让敌人进来。因此想杀死我和仁兄,以便众人起事,众人决心已定,已有人这样地在窃窃私语。大厦之将覆,一木何能撑之。若勉为其难地尽愚忠,就定被众人杀死,那岂不遗臭万年?要速下决心,刺死定包,与城中百姓共同投降里见主君,不但可解众人之恨,得以不死,而且会得到奖赏,使子孙后代繁荣昌盛。吾兄以为如何?”户五郎听了,目瞪口呆地说:“这是为何,难道你疯了么?仁兄侍奉神余时仅是一名马夫,主公予以重用,您是光弘的老臣,不是与锖冢、萎毛等一样都委以重任么?吾侪是国主的亲信,比神余的老臣还受到垂爱,身受其恩而忘恩,并恩将仇报,那还是人么?惜命就无勇,叛主就是大逆。你现在就明确回答,不然你走不了。”怒气冲冲地跪立起来,手按着刀把。钝平一点儿也不惊慌,冷笑着说:“忠义要看其主,不能像你说那种糊涂话。今诛定包,是给旧主公报仇,不能说是弑君。你知道定包预谋,借朴平和无垢三之手杀害主君之事么?今天我头一次向别人说:那天早朝,天气阴暗,夏日微寒,在落羽冈,不是鹰追鸟,而是光弘乘的云雀毛的马死了。那时定包将自己的白马献给了主君,说等待换马,他就从那里溜掉了。所以朴平和无垢三遥望那匹白马,以为是定包来了,等到走近射程,拉满了弓,突然放箭,射中光弘的胸膛,滚鞍落马。在那前一天,定包就偷偷地召唤我们,说有如此这般的密谋,汝要与吾同谋,明天早晨国主去狩猎,要给他的坐骑喂上毒药,事成之后必将重用。当时就给了我不少东西作为赏金。虽然心想这是世间少有的事情,但他是老臣,我是奴隶,他的势力大,不能与之为敌。说个不字,就会被杀死,什么也没有生命宝贵,不容商量就只好承担下来,那天马死了,于是二郡两城就都为定包所有。为报此德此谊,今虽列居老臣之后并委以大任,绝不能说是恩。知道这件事的有萎毛和锖冢二人,但他们都已做了泉下之鬼,现在也就只有我了。另外,妻立兄!我早就知道您近日来在惦着定包的夫人,犯了单相思。如果是这样,不如重新想一想,杀了啖人马,作为奖赏,要求把玉梓做您的妻子,是不难实现的。这样您还不与我合伙么?”经过这番说服,户五郎的心被打动了,把叉着的手松开,忽然一拍大腿说:“你说得有道理。要想洗刷跟从逆贼身上所沾的污秽,只有捐小理而伸大义,就听从您的劝告吧。咱们说干就干,行动要快。”看妻立已经答应,钝平很高兴,于是二人如此这般地互相交头接耳,赶紧商量行事。
这时定包的宿酒还没醒,未出后堂,叫女童在左右陪伴着,翠帘半卷,身倚明柱,吹起箫来聊以自慰,真是无忧无虑。这时岩熊钝平让妻立户五郎走在前边,喊:“有事禀告。”把每个房间的拉门都拉开,来到主公身边。另外安排好数十名兵丁,身着轻装,手持器械,稍离后点在隔壁房间,躲在画着各种花鸟画儿的拉门裙板下面,都往里边窥探着。定包见钝平等慌忙走来,停了口中的箫问道:“何事?”二人一齐高声叫道:“积恶之家必有余殃,城中之民都反了,他们引敌进来,城必陷落。请您剖腹吧!”没等说完,走在前边的户五郎白光一闪拔出刀来,跳起来就往下砍。定包用箫挡了一下,说:“不得无礼!”箫从中间斜着被切断,前边的一节飞出很远。户五郎没想到这一刀没砍中,一想是主公,心里有点胆怯,周身颤抖前进不得。定包气得竖起眼睛厉声喝道:“原来尔等是企图造反来刺杀我的,真是不自量力。”想站起来,就在户五郎和钝平连续进击的刀锋下,拼命躲闪。切断了的箫尖虽好似短枪的枪头,但他手无寸铁,飞起这节竹箫当作袖箭,刺穿了户五郎的右腕。户五郎大叫一声,刀啪嗒落地,屁股着地倒下了。定包这下得手,跑过去想拾那把刀。身后的钝平刀尖向下从肩头附近狠劈下来,定包也顾不得夺刀了。这时钝平的刀也被击落,两个人扭在一起,一上一下厮打了一会儿,定包负了重伤,已经精疲力尽,被钝平压在膝下,不住地喊人。钝平低下头摸摸腰间的短刀,也掉到后边去了。心里着慌,正不知如何是好,不觉回头向右一看,将刺在妻立户五郎手上的竹箫使劲拔了出来,对着想要翻身的定包的咽喉扑哧刺了进去。户五郎因竹箫被拔掉,恢复了知觉,忽然起身,往这边一看,拾起被击落的刀递给了钝平。钝平砍下定包的头站立起来。这时众兵丁都加入到钝平等一边,虽然来到隔壁,因胜负莫测,未敢轻易相助。看到定包已经被杀,急忙敲拉门和拉窗,欢呼声四起。
在主公左右的女童吓糊涂了,从院门跑出去,告诉众人。等到大事已定,近臣和外边的武士赶来,有的被士兵们扣留,多数被杀。不足道的女官们,只是哭哭啼啼,钝平命令将他们和玉梓一起,一个不漏地活捉,各自任意掠夺些金银财宝,往正厅走去。上天惩罚世人真是不移时机,轻重分明。定包逞奸计,杀害主公,夺取领地,虽然得到一时的富贵,但不出百日,又被其家臣所杀。不仅如此,在取其首级时,岩熊钝平等不期没用刀,而是用削尖的竹箫,好似用竹枪的酷刑。另外,那个妻立户五郎是受定包恩惠之人,被竹箫的袖箭击中,一时气绝,虽然杀的是恶人,也是弑主的冥罚,岂不可畏么?特别是钝平,罪大恶极,在做神余的马夫时,明知是叛逆之谋,而为定包毒杀其主公之马,又侍奉定包为虎作伥,残酷地欺压人民,等到恶贯满盈时,为了解脱自己又弑其主,纵令加入善人之中,像这样的人怎能永久得势。昔时后汉光武帝,封子密为不义侯。与其因不义而受封,莫如不做不义之事,以匹夫而告终。作者时常阅读历史军记故事,每读至这一条时,无不深为叹息。因此今亦附加自注以示童蒙。有关定包之事,在军书旧记中有其传。虽不甚详,但弑主神余,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至今泷田还有其旧迹。因过于烦琐没有详述,留待以后各卷再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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