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克努尔普(第1/12 页)
那是在快乐的青春时代,克努尔普还在人世。我们——他和我——在炙热的夏天,到一处富饶的地方漂泊,几乎不知道人世间有所谓辛劳。我们镇日沿着黄澄澄的麦田漫步,在凉爽的核桃树下和森林边小憩。到了晚上,我倾听克努尔普和农夫们聊天,看着他为孩子们做剪影画,为女孩们尽情欢唱。我很高兴地听着,不带一丝嫉妒。每当我目不转睛地注视他站在女孩们中间,褐色的脸庞闪闪发光,女孩们又说又笑,我就觉得他真是个少见的幸运儿,自己和他却恰好相反。这个时候,为了不使自己站在一旁成了他的累赘,好几次我总是悄悄离去,或是去拜访牧师,聊一个晚上,在那里过夜,不然就是坐在酒馆里,一个人静静地喝闷酒。
我忘不了那个午后,我们走过一处墓场。这墓场同一座小小的教堂一起,远离附近的村庄,仿佛被抛弃了似的,孤立在一片田地间。阴郁的树丛遮蔽了大半个墙壁屋顶,安详而宁静。墓场在白亮亮的田野上休憩着。入口的栅栏两旁各有一棵高大的栗树。因为门关着,所以我想继续前行,但是克努尔普不愿意,他开始爬墙,想要翻越过去。
“才休息过没多久,又想休息了?”我问道。
“是呀,不然,脚底就要疼起来了。”
“是吗?不过,一定要在坟场休息才行吗?”
“我喜欢。一起来吧。农民生活虽然俭朴,不过他们都想死后有个好地方,所以不计成本,在坟墓和两旁种了许多美丽的花木。”
于是我也一起翻越了过去,他说的果然没有错,爬过这座矮墙是很值得的。里面的坟墓有的弯曲,有的笔直并排在一起,几乎每一座坟墓都竖着白色的十字架,布满了绿意和色彩缤纷的花朵:牵牛花和天竺葵绽放得好不热闹;在深邃的阴影中,还有迟开的紫罗兰在展露笑靥;蔷薇花丛缀满了花朵;接骨木则长得密密层层的。
我们略略欣赏了这景致,就坐在草丛中。有几处草叶繁茂,还开着花。我们舒舒服服地伸了伸懒腰,感到清凉无比,真是满足极了。
克努尔普读着近旁十字架上的名字:“名叫恩格尔贝德·爱亚,年过六十。现在安稳地睡在木樨草下。美丽的木樨草花,我早就想要了。现在就采一枝回去。”
“不要,摘别的吧,木樨草花最容易凋萎的了。”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