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鲁泥这边空了,人也轻松了起来,忙去另一个院子找她的情郎。 赵昌运气着实是不太好,他又受伤了,而且这回伤的是胳膊,平时不碍事,但不太使得上力了。他是骑兵啊,拉不开弓抡不了刀,他还怎么打仗。 还有他这个体质,上回受伤就发热昏迷,最后一批才出院。这次他又是这样,还是用了那个叫大蒜素的药才治好。这次他没分到鲁泥照管的院子里,鲁泥忙得脚不沾地,还要抽空来看他几眼,确定他在转好才放心。 当然,现在他也醒了,不过不像章邯有人接走照顾,他这样身体虚弱的伤号还得多住几天,医官认为他可以回去了才能走。 鲁泥跑过去的时候,这间院子的负责人钟大婶严肃的脸上露出一点笑,鲁泥也吐了吐舌,从她身边挤了过去。钟大婶摇了摇头,心想真是年轻人。她是个没孩子也没田地的寡妇,跟鲁泥一样,冲着生计来到军中当护士,看这些少女跟看孩子似的,能照顾就照顾她们。 知道赵昌是鲁泥的情郎,她在床位渐渐空出来之后,就安排他住到没人的单独一间,方便他俩说话。 鲁泥进去的时候,赵昌正在窗边晒着太阳傻笑。 “喂,受伤了还傻乎乎的笑。你老受伤,是不是就是傻得不知道躲啊?” “是我作战英勇!”赵昌往旁边挪了挪,让鲁泥依着他坐下来,有点遗憾但更多是安心地道,“我这次伤得不好,今天我们屯长来跟我说,要叫我回乡了。” “啊?”鲁泥本来趴到了他怀里,一听就是一惊,赵昌搂住她没让她跳起来,“屯长说回了燕地不忙回家,先去蓟县集中学习,看自己喜欢做什么,官府会派人教我们一门手艺,最后要是通过考核,就能安排进工坊做事。要是真正学得好,人可靠,自己还能申请一笔没利息的钱,回乡办个工坊。” 战前准备的那段时间,他老家又有信寄到军中,说起糖坊的事,老父还说因为他,本来家里有机会去糖坊做工,就是他兄弟们不争气,没考进去。赵昌便知道官府的工坊是极挣钱的买卖,要是能自己开一家那是再好不过。哪怕做不来,能到工坊里做工也能安身立命了。 赵昌本是个安份守己的乡间青年,入伍也是被征发的,对战争并不狂热。在军中时愿意争先立功,但有机会退役回家他也很乐意。况且官府这样安排,他也不用担心胳膊受伤不能种地,反而能在家乡做个富户了,他自然高兴。 鲁泥也为他高兴,只是笑了一阵,她才反应过来:“那我们……” 赵昌热切地看着她:“我现在没法叫媒人去你家提亲,你等我半年,等我学到手艺,把家业立起来,然后禀明父母,再远也托人去你家求亲。” 鲁泥微微张嘴,神情有些呆滞。 “你家……”她回忆着上课时学的天下地理图,“我家……” 赵昌便沾了水画给她瞧,军中现在教的东西可多,他也学过,还学得很好,“你家在这里,我家在这,离得远,但没关系,要是没人愿意跑这么远,我自己来提亲!” “不是。”鲁泥苦恼地皱起了眉,“我嫁给你,到了你家那边,我做什么啊?” “啊?”赵昌呆了一下,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的四十石年俸啊!我到上谷郡,还能在军中当护士吗?” “你,你还是可以行医啊。”赵昌渐渐觉得不太妙,说话都结巴起来,“你成亲之后,也不可能一直在军中吧?” 鲁泥咬住了下唇,这倒是,她都没想过。对,她是可以在乡间行医,一开始她不就是这么打算的么,肯定能挣点钱。 可是那一年能挣到四十石吗?肯定是不能的。 她挣这年俸都还没满一年呢! 鲁泥的心思乱了,摇着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行,不行,人家玩的时候我蹲在地上写字,才能到县里学医。人家不愿意碰到男人的身体,我不要这个脸面,才能到军中挣四十石粮。我还在学呢,背了那么多东西,医官都要教我提炼大蒜素了,我以后也能做医官……我不去,我不走!” “鲁泥,鲁泥!”赵昌急了,“你总要嫁人的吧,你不可能一直在军中啊?” “那我不嫁人了!”鲁泥冲口而出,自己顿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我不嫁人了。” 赵昌还想说什么,被她拽起来,不明所以地跟着走到榻边,又被推了一把,一屁股坐倒。 “你……” “你没见过乡里人干过?”鲁泥问,抽掉了他的裤带,他要说什么都忘了。 激烈之后,鲁泥低声叫着,“我不嫁人了,我跟你好一场,你回家吧,簪子不还你了。”她还是哭了。 “送给你,就是你的。”赵昌将她紧紧搂住,也落下泪来,他还是不太懂,但隐隐又有些明白。 你当我傻么 项羽和韩信在赵国一一清除秦军残余驻军的时候, 项梁已经顺利地从武关进入咸阳,接受了秦王子婴的投降。他审时度势,并没有因为秦楚之仇, 以及项氏家仇的缘故屠戮关中, 而是废除秦律中的苛政, 安抚父老, 已经有了以关中为基的想法。 刘邦与他同行,见他如此,知道自己确实是没了机会, 自个儿感叹了一阵,也没叫别人看出来, 每日除了军务便是四处交游, 与楚军将领把酒言欢。 当然,也不会忘了老朋友张良。大军经过颍川的时候,项梁顺手帮张良拿下了颍川。张良同项氏过去就交好,但时日一久,人情总会淡去, 他便主动请命, 让韩王成留在颍川, 他随楚军出谋划策,也好给韩国找个依靠。 刘邦算了算, 郦食其投奔的是项梁, 张良虽与他相契, 但其实还是投的项梁。他现在没事也在复盘, 要是他没走记忆中的老路, 有没有机会在别的地方起家成一方势力呢? 但算来算去也不成。他的根底就在沛县,要是把戍卒刑徒带远了再在路上反, 风险大得离谱。他不在的时候,沛县的班底怕不就要被沛县令给接手了。 毕竟萧何跟曹参当时都畏缩了,不敢为首,沛县令要不是想杀他反被杀,那也是一路义军来着。刘邦就算再来一回,也不会放着经营已久的人脉跟好兄弟不要,跑去外地跟一群不熟的徒役造反起事。更何况这个时候复盘可以看出来,各地皆有主人,他既不是韩信的对手,拿不下燕国与齐国;又没有陈胜首义的名号,不能与武臣争夺;更没有赵王的旗号,不能在武臣之后占据赵地。 在老家起兵,就是他最合适的道路了。 但顺着这条路走下去,有了韩信横插一脚,救下项梁,几乎就注定他没法占据关中了。项梁的声望和心性不是项羽能比的,项梁面对的齐国更不是他记忆中的田氏齐国。刘邦可不相信他会放弃关中,非得回彭城那地方称王,然后跟当下最强大的齐国打生打死。 “时也运也,乃公这回不走运,不过怎么也得争取个好地方弄个王做做。”他心里嘀咕着,下车进了张良的府中。 张良这时正在屋中看信,信是昨天到的,他昨晚看了一晚上,今天还在看。与其说看,不如说是在沉思。 这是女儿写给他的信,信中问父亲安,提了提自己的近况,钜鹿的战事,然后才说起正事。 他这个女儿啊……张良浮现出无奈但又有点自豪的微笑,心情复杂得自己都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儿子小得还不知道会不会夭折,无论如何,他这个年纪了,有个这样聪慧解事的女儿,总不是件坏事吧。至不济,若他有所不幸,还有这个女儿能支撑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