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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得奇梦遣子游南国 重诗才开馆请西宾(第1/4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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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道姻缘无定数,梦里姻缘也是天成就。任教南北如飘絮,风流到底他消受。才子名声盈宇宙,一吐惊人谁不生钦慕?怀奇到处皆能售,投机岂在亲合故?

《蝶恋花》话说明朝正德年间,山东青州府益都县有一人姓吴、名珏、字双玉,别号瑰菴,原是个拔贡出身,做了两任教职就不爱做官,告了老退家闲居。夫人刘氏生二子,长子叫做潘美,也是个在学诸生,娶妻宋氏,因上年赵风子作乱,潘美被贼伤害,宋氏亦掳去无踪。次子叫做麟美,取字瑞生,这瑞生生的美如冠玉,才气凌云,真个胸罗二酉,学富五车,不论时文、古文、长篇、短篇、诗词歌赋,一题到手,皆可倚马立就。他父亲因他有这等才情,十分钟爱,要择位才貌兼全的女子配他,所以瑞生年近二九,虽游伴生香,未曾与他纳室,这也不在话下。

单说吴瑰菴为人孤介清高,酷好静雅,不乐与俗人交接,只有他邻居一位高士,叫做山鹤野人,最称莫逆。瑰菴就在自己宅后起了一所园林,十分清幽。作了一篇长短古风,单道他园林好处与他生平的志趣。

诗曰:小小园,疏疏树,近有竹阴,旁有花砌。几有琴,架有史,琴以怡情,史以广记。榻常悬,门常闭,闷则闲行,困则盹睡。

不较非,不争是,荣不关心,辱不介意。俯不怍,仰不愧,睥睨乾坤,浮云富贵。酒不辞,肉不忌,命则凭天,性则由自。

也不衫,也不履,海外仙鹤,山中野雉。朝如是,夕如是,悠哉游哉,别有天地。

他这园中,正中结一茅屋,前开一鱼池。一日瑰菴坐在池边观玩多时,不觉困倦上来,朦朦胧胧见一位苍颜白发、宽袍大袖的老者一步一步走入园中,瑰菴一时想不出是那个,只得慌忙离坐迎入斋中,行了礼,分宾主坐定,瑰菴开言问道:"老大不知何处识荆,一时忘记,敢问高名贵姓、今辱临敝园,有何见教?"那老者道:"在下原无姓名,今造贵园,不为别事,专来为令郎提一亲事。"瑰菴道:"多承美意,但不知所提亲事还是那家?"那老者道:"我有一小帖,就是令郎的岳丈。"说着话,即从袖中取出一个红封小帖,递与吴瑰菴道:"令郎一生佳遇,这个帖儿内注的明白,千万留心。"吴瑰菴接帖在手,才待拆看,那老者一把扯住,大喝道:"且不要拆!跟我往江西发配,去走一遭。"吴瑰菴抬头一看,呀!却不是那个老者,乃是一个三头六臂、青脸红发的鬼怪。瑰菴吃了一惊,往后一跌,失声叫道:"不好,有鬼,有鬼!"忽然惊觉,乃是南柯一梦。定一定神,看了看手中,果然拿着一帖。瑰菴大以为奇,忙转入斋中,将帖拆开一看,上有四句言语,道:仙子生南国,梅花女是亲。

三明共两暗,俱属五行人。

吴瑰菴将帖子上言语念了又念,思了又思,终不解其中意味,忙把帖收入袖中,转到家里对夫人道:"我适在园中观看池鱼,忽然困倦,恍恍惚惚做了一梦,甚是奇怪。"夫人问道:"相公做的梦怎样奇怪?"瑰菴遂将梦中所见的老者与那老者提亲之言、赐帖之事及醒来果有一帖,从头述了一遍。夫人听了道:"此梦果是奇怪,那帖子上是什么言语?"吴瑰菴又把那帖子上言语念了一遍与夫人听,夫人道:"这般言语怎么样讲解?"瑰菴道:"起初我也解不将来,如今仔细看来,他说’仙子生南国’,这是孩儿的姻事在南方无疑了。又说’梅花女是亲’,料想有女名梅花者即孩儿之佳偶也。独’三明共两暗’这一句含糊不能强解,末句’俱属五行人’,盖言人生婚姻皆是五行注定,不可强求,也不可推却。但他后来大喝一声,要我跟他往江西走一遭去,却不知是什么缘故。"夫人听了道:"后段话且不必论,今据帖子上言语,我孩儿婚事是有准的了。况你平日有志要择一个才貌兼全的女子配他,我想北方那有这等女子?今幸上天指引,何不承此机会令他往南方一游,去就这段姻缘?"吴瑰菴道:"我来与你商量,就是这个主意,但他年纪还轻,不甚练达老成,若把这个缘故明白说与他知道,未免分他读书之志,且到外边沾惹风波,亦甚可虞。"夫人道:"若着他去,这个缘故自然不可明告他。只教他在外寻师访友,以游学为名。既是天配的姻缘,到那里自然不期而遇。"吴瑰菴道:"夫人所言甚是有理,我就依此而行。"到了次日,令人去书房唤吴瑞生来,教他道:"孩儿,你爹爹曾闻瑶华不琢,则耀夜之影不发;丹锷不淬,则纯钩之劲不就。故气质须观摩而成,德业赖师而进。昔太史公南游嵩、华,北游崆峒,遍历天下,归而学问大进。你今咄咄书斋,独守一经,孤陋寡闻,学问何由进益?常闻南方山明水秀,实为人才之薮,我的意思,令你至彼一游,倘到那边得遇名人指教,受他的切磋琢磨,长你的文章学业,他日功名有成,也不枉我期望你一番。"吴瑞生道:"父亲此言固是爱子之心,但念爹娘年老,举动需人,孩儿远离膝下游学外方,晨昏之间谁人定省?儿虽不肖,如何放的心下?今日之事教孩儿实难从命。"吴瑰菴道:"你为人子的自是这般话说,但我为父亲的只以远大期你。你若不能大成就,朝夕在我左右,算不的是养亲之志。

况我与你母亲年纪尚未十分衰残,且家计颇饶,也不缺我日用,这都用不着你挂心。我为父的立意已定,断断不可违我。"吴瑞生还待推辞,他母亲在旁边劝道:"我儿,你岂不闻为人子的以从命为孝乎?你爹爹既命你出去,不过教你寻师取友,望你长进,有甚难为处?你若左推右却,便是逆亲之志了。"只这一句话,说的吴瑞生不敢言语,始应承道:"遵爹爹之严命。"吴瑰菴遂叫人拿过历书一看,说道:"今日九月初三,初六日是个黄道吉日,最利起行。你且去收拾琴剑书箱与随身的行李,安排完备,好到临期起程。"闲话少叙,到了初六日,吴瑞生未明起来,将盘费行囊打点停当,用了早饭。他父母唤了两上小厮,一个叫做书童,一个叫做琴童,随行服侍。吴瑞生拜别已毕,他父母俱送至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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