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不过陈伯没隔多久也去买了百亩地,因为张负把那个县中小吏是李斯长子的事告诉他了。 这位带人主持联合种植之事的小吏竟然是丞相的长子、曾经的三川郡郡守,陈伯也吓了一跳。张负跟他分析,李斯在秦是丞相,和始皇帝一起背负了六国的怨恨,又经历了二世一朝,齐王竟然还能让他当丞相,说明这个人是真的有本事啊。 这么有本事的人,让最重视的长子来到这里做一个小小的县吏,亲自主持联合种植的事情,那么在齐国耕种的前途还用太担心吗?至于联合种植本身是不是靠谱,他还是那句话,丞相长子都来做这件事了,明摆着是丞相要让儿子在这件事上立功。他都不怕,我们还怕什么。 陈伯相信这个弟媳大父的眼光,最终不但买了地,还加入了这个联合种植。就像张负说的,李斯差点死过一回的人都不怕,他们怕什么! 不过张负只将这事告知了大户人家,里中小民还不知道,在李由面前都挺敢抱怨的。这个嫌自家的活重了,那个嫌要用自己家的牛,还有三家退出去不肯参加了。 李由也不勉强,这下退的更多,最终有七家没参与。 其他人事关切身利益,虽然见官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提出意见,李由一一想了办法,最终在他亲自组织坐镇的枣花里组织了两个小组,一组中人田地相邻近,各家的劳力和牲畜也能互补。 有两户家中只有老人或孤儿寡妇的,也情愿收粮时让出粮食给出力的人多分一些粮,自己承担给各家割草喂猪喂鸡的工作,几个单身汉家庭的衣服也给他们家洗。 一番分配下来,各家也都愿意了。便从下一季开始试行。 李由坐镇一乡,李成在另一乡,还有一名自称是南越王同门的女子同行,李由虽然觉得怪异,但确实也沾了光。那女子拿出一张他们在临淄已经见识过、熟悉了的,叫作表格的图表,叫下面的里典先将表格填满交上来,然后李由等人根据表上情况自己先初定了一个计划,详细写好劳力资源分配和最后的收获分配,再拿到各里中去。 由着他们议论数天后,李由再一里一里的走访,解决问题,定下最终方案,这才能在半个月内完成这项麻烦事。若是真等他们一处处等着乡人自己吵出结果再来定,怕是明年都弄不完。 李由四十多岁了,这辈子也没做过这样的小吏,写信给父亲时感叹:当年父亲在上蔡为吏时,就是这样烦琐吗?难怪父亲一意要去秦国,被这样的俗务缠身,还能有什么出头的希望啊。 李斯拿到信在灯下出神了一会,想一想长子都这个年纪了,不适合再骂,到底换了和缓口气写信回复,耐心教导。 唉,李由其实资质不差,也不是没做过平民,但因为自己的缘故,入仕就没做过小吏,现在看起来倒是误了他了。 哪怕是秦国的小吏也没有这么忙的。或者说,没有这样操心的。但是认真去做,操心完了回去还能动一动脑子的人,以后肯定能往上走。 李由年纪虽大,但补上这一课,未来还是可期的。孙辈中有几个聪明的孩子,不能再像过去那样,一步给推到高位,一定要等考举制实行后自己去考,从小吏做起,踏实向上走。 李斯拿定主意,动笔时娓娓道来,用心良苦,恨不能把毕生经验教给两个儿子。李由见信大为感动,摸了摸尚且全黑的头发,决心不能辜负父亲的期望,不能让父亲一人为了家族奋斗。就算不成,至少也要给子侄做个榜样。 于是把咸鱼老弟撸起来,整理兰陵县的近年文书,都制成表格以备比较查询。又拉着李成没事就在乡间巡视,查问联合耕作中的矛盾与纷争,能解决的解决,不能解决的及时拆伙。县里本来就备了一笔钱作这个用途,省着一点还是够的。毕竟小民也不敢与官争,有他插手,吃点亏也就算了。 这就能看出来,有的里典和田典既有威望又有能力,几乎不要李由插手就把事情安排得好好的,大伙都大体满意。 有的则是有威望,能力略差,里人之间矛盾不少,不过也能看在里典或田典,又或是亭长的面子上彼此忍让。 有的则彻底不行,乱得几乎打架,李由甚至叫来了亭长带人弹压才让人冷静下来。 这些地方小吏都被他记在本子里,向县令张苍禀报了,会慢慢裁换和升迁。 张苍也没闲着,但他主要带着人去勘测兰陵县的水系去了,倒不是一定要他亲自去测量,只是兰陵县准备再积攒一段时间钱粮,就开始系统地修建水利工程,这需要大量的计算。张苍正好擅长这个。 他还擅长用人,李斯让他带一带两个儿子,他就没客气。一边故意漏出消息,让县中大户知道李由与李成是新任右丞相李斯的两个儿子,一边鼓励李由,把最麻烦的事一股脑交给他做,自己只听一听汇报,做最后决定即可。 省出来的时间,他就做只有他能做的事情,协助那位于姓女子汇总和计算各种数据,不仅包括工程数据,也包括每年的用工用料情况。 李由禀报的能吏,他也迅速提拔上来,兰陵县风气为之一新,李由都感觉到办事顺畅了不少,再反省自己当年做郡守的时候,似乎真没什么建树,这才再次体悟到父亲的苦心。 并且再次把咸鱼老弟撸起来一起用功,连不懂的水利工程都跟着张苍忙前忙后,对人力的组织也渐渐有了心得。 来兰陵县主持水利工程,顺便帮他们做点数据归纳工作的于洋偶尔把自己的工作视频发出来,都有弹幕替李成感叹:“老爸鸡娃就算了,大哥还鸡弟,还让不让咸鱼活了?” 时代(二) 砀郡——如今得称梁国了。梁王刘邦随着齐军回来后, 立刻派人去沛县接家小,直到一家人一个不缺的进了梁国,报信的先赶过来递消息, 他紧绷的心弦才松开, 恢复了平素嬉笑怒骂的本色。 只几个亲近人纳闷, 卢绾跟他是发小, 没多少忌讳,就问过他:“大王紧张什么呢?” 刘邦心说我能告诉你,我怕齐王帮我绝后加灭族吗?我不能啊, 所以胡乱道:“刚打完仗,路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安定, 我不放心。嘿你们倒是心大, 一个两个的不当回事。” 他们这么多人都是沛县人,当然是跟齐国说好了,一起接过来。卢绾被他呛了一句,摸了摸胡子不说话了,心想阿季年纪大了, 倒是比年轻时在意家人了。 刘邦心中颇多感慨, 也没个人说, 切了一声灌了自己一杯酒。喝空了把酒杯拿手上欣赏两眼,也是齐国货, 青玉般的瓷杯。现在流行用这个, 还用青铜爵饮酒的要被嘲笑土气的。 反正这年头诸侯王里头有刑徒有小吏还有水匪, 周礼的规定也不用太在意。 齐国, 嘿, 齐王。 正想着呢,萧何入见。现在也没个叔孙通来立规矩, 大伙还挺随便,卢绾也没有告退的自觉,伸着腿在那继续喝酒吃菜,一边吃还一边说:“齐国弄的那桌椅不错,我看大家都不说那样不守礼了,我们还守着这礼作甚,早点换了吧,我家里都用上了。” “换换换。”刘邦应着,问萧何,“丞相有何事啊?” 萧何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严肃得好像他要换太子,一看就有麻烦事。 果然,萧何抱进来的册子是户籍,他愁的是人力不足。 “齐国不授田,故有产者不曾随齐军离开。但无地贫民有许多都跟在齐军后面走了,我军不敢阻拦,以致如今大户人家竟无人可雇,下一季恐怕不得不抛荒良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