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万一韩信越想越气,席中也叫人来个剑舞,老子还能指望项羽给我挡剑么——咦,就项羽那脾气说不定还真会。 刘邦坐立不安,项羽却是毫无心事,饮了几杯酒,便大赞齐国不愧为东方大国,种种巧思他处均不能及,接着就提到他的正事了。 “伯南,前几天你送来的糖果,比军中的方糖美味得多。还有么?我派人去齐国可买得到?” 没错,谈判的事他不用参加,不打仗也自有族人手下打理军务,今天项羽来,就是为了一件事:买糖。 不打仗的时候,他这种身份不缺糖,现在蜂蜜也不会缺了。但齐国来的水果糖好像有种奇妙的魔力,一颗含在口中慢慢化开,明明不是纯甜,还带点酸,却比纯甜更引得人生津欲食。 还有一种糖果里夹着梅子,吮到了就酸得他一激零,但是吃了还想吃。 项羽嗜甜,送他的都已经吃光了。 韩信吸了口气,忍不住劝道:“甜食伤牙不说,食多易胖,项兄上次还说要去河南之地驱逐匈奴,难道现在换了主意,灭秦之后就安享富贵,不打算上阵了?” 项羽十分不以为然,握拳敲了敲自己的胸口,道:“我每日勤练不辍,从不曾丢下武艺,吃点糖算什么大事……伯南这里还有糖么?” “没了。”韩信其实还有一点,他也贪这一口……但背不住他有个阿弟,人在面前时天天念叨少吃糖,人走了写信来也不忘提醒,韩信硬是控制住了自己。 被提醒得多了,他也牢记其害,十分不愿意自己最好的对手吃成个上不了马的没牙死胖子,于是坚定地表示没有了,分完了。 不过除了瞒下自己手头还有之外,他也没说谎话。 “送到军中的已经是糖坊里出产的大半了。”这方面的事,韩武同他说过,韩信也了解一二,“糖浆多得是,但其中风味,要用不少橘子,连山中野橘都让摘空了,不曾向外售卖,四处送了送便没了。” 项羽为之扼腕:“你若早说,我让会稽的族人收橘子送过去,也好多做点。”会稽郡好多荒山野岭的,种的和野生的橘子都不会少。 “明年吧。”韩信微笑,“明年定然再送一批给项兄。”明年会稽郡说不定就归齐国所有了,也不用项羽来送了。到时候倒是可以多送他点水果硬糖,怀念一下会稽风味。 “好,说定了。”项羽又饮了杯酒,正想说一说河南之地匈奴的事儿,就听刘邦笑着插话:“就是那水果糖么?巧了,我这里还有。” 项羽眼睛一亮,就盯过去了。 刘邦心里已经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了。鸿门、设宴、他、项羽,以及……糖? 但他脸上毫无异色,笑嘻嘻地道:“这不是齐王看我年长有了子女,多送了一些给孩子们么。这几个孩子都在老家,要见面还得等我安置下来再去接,到时候糖说不定都化了。我就先厚着脸皮转送给项将军了,回头再跟齐王伸手,想来齐王也不会舍不得给侄子侄女再送一份。是不是?” “正是,正是,伯南自然没这么小气。”项羽点头,顿觉沛公十二分的顺眼,立刻敬了他一杯酒。 韩信除了摇头还能说什么,只能端起酒杯,一起饮了一杯。 宴后,刘邦回去找张良说话,只是说媒的事没成,他也有点不好意思。 “这可不怪我,齐王没这个意思,还让我转告你,你家女公子应该也没这个意思,让你最好问清楚了。” 张良有些惊讶,不是惊讶于韩信无意,而是惊讶于韩信竟然让他再问一问阿若,倒是显得比他更了解女儿了。他不是听不进人言的,沉吟着点了点头:“自是与沛公无关,是良冒昧了。” 送走刘邦后,他想了想,又叫来了女儿。 张泽若跟田乐阳请了假,田乐阳也大方地批了个长假给她,只让她在开拔时记得回来,或者军中有急事时必须即召即回。所以这阵子她都陪在父亲身边,父女俩长年分别,这次相逢却是相当能说到一处。 张良对她不以娇弱女儿视之,张泽若也越来越胆大,与父亲纵论天下,肆无忌惮,里外里的暗示父亲快从韩国这破船上跳下来,跟她一起为齐国效力。她原本瞄准的九卿位置可以让给父亲做。这是女儿的孝顺,父亲你真的不来吗? 张良也只能苦笑。他要想为齐国效力,当初在韩信身边数年,顺势留下来不好吗,何必等到现在。若是韩信与项梁换个位置,留在关中立国的是韩信,他倒是可以去做个谋主,以求得对韩国的庇护。现在韩国之侧的庞然大物是项氏,他哪里敢去齐国而得罪了项梁呢。 不想说这个,他岔开话题,道:“我托沛公问了齐王,是否愿意结亲,他却让我再问一问你。阿若,你是什么心意,与为父说明白吧。” 张泽若一刹时脸色涨红,又褪得煞白,说话都结巴了:“阿父,阿父……女儿那日不是说过事业未成不想嫁人,你……你这样与大王说了,我要怎么回去共事!” 一时间泪水汪在眼中,她委屈难过得快要哭出来了,觉得自己的前途都断了。 张良这才知道自己真的是会错意了,递了帕子给她,叹道:“那日只当你害羞,不想倒是伯南更明白你的心意。”他心里反而越发觉得齐王才是女儿的良配,只是不需要自己多事,“不用担心,我看伯南是明白的,不然也不会拒绝,又让我再来问你。他知道你想要什么。” “真的?”张泽若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患得患失地自言自语,“大王不会以为我想嫁给他才进入军中吗?”自己又咬住了下唇,“不会的,大王愿意给我机会,听我出谋划策,不会这样想的。” 可是经过父亲这么一搅和,就算大王不介意,她得多尴尬啊。张泽若拭去了泪,在父亲的注视下,神色渐渐坚定起来:“阿父,你没跟我提过这事,好不好?” 张良略一想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失笑道:“好,这回是为父错了,也让为父替你遮一遮。” 他也不拖延,即刻写信让人送到韩信营中,只说是自己见女儿投身军营,忧心她的亲事才有此念,女儿尚不知情,既然不成,恳请韩信不要在女儿面前提起,免得女孩儿面薄,羞不能抑。又请韩信费心,平时照应一二。 张泽若这才放心,于是每天对着镜子练习表情,务必要在韩信面前保持镇定,仿佛当真不知道父亲提过亲一样。 待她假满,回归齐军前,张泽若才与父亲拜别,又被张良叫住。张良看着已经长成的女儿,心生感慨万千,一边到底还是可惜这样出色的孩子只是女儿,一边又仍是为她骄傲,竟许久没有开口,直到女儿催促,才淡淡笑道:“你既已出仕,为父应该为你起字,这才好与人交往。”说着,张良从袖中取出一张纸,上面是他给女儿起的字。 张泽若按住心中喜悦,双手接过低头看去,轻声念了出来:“文兰。阿父,我回去告知同僚与大王,以后可以字相称,我有阿父所赐之字了。” 戚氏献女惹人厌 张泽若为自己的婚事烦恼之时, 韩信也遇到了一件小小的尴尬事。 张良送了信去后不久,看女儿日日苦练演技,好笑之余也觉得自己未免有点对不住女儿, 没等韩信回信送来便决定亲自去一趟, 叮嘱韩信也不要在女儿面前说破此事。 之前他一直不去韩信军中相见主要是避嫌, 现在蒯彻与韩武在咸阳城中也差不多跟项梁谈完了, 两家将天下划分,共同分封诸侯,只差个别郡县还在掰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