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但还是有人在其他人的掩护下躲了过来。失去了往日的尊荣,与过去低他们一等的牧民甚至奴隶一起干活,没有了天天肉食的待遇,这让他们怨气冲天。 于是听到齐人官吏的宣讲之后,他们中有人心怀恶意地咒骂齐人,在族人们中间宣扬这是齐人的骗局。原本就心中不安的牧民在传话时你添一句我添一句,乌桑所说的已经是最不离谱的一版了。 陈平在调查中甚至在另一个县听人颤抖着说齐人要挖坑把他们都埋了,原因也不过是有个小吏本是秦人,跟一个暴脾气的匈奴人吵起来之后恨恨的开骂说起了气话,说要是武安君还在,早把你们统统坑杀了! 陈平查到这里时,真正是哭笑不得。尤其是有一部分匈奴人受到影响,已经有了出逃的计划。他倒是不生气,因为计划只能是计划。现在出去放牧的匈奴部落已经被打乱了,大型部落往往是几个不熟的部落抽出人来拼在一起,里面还要掺杂四分之一的原奴隶。家族聚居式的小部落里也掺进去得了自由的奴隶。 管事的有两个,其中必然有一个是原本的奴隶。 每个部落也都抽出一些劳力留在县城种田修路,人都打散了,哪还能齐心做什么。 且齐军仍然留了骑兵在北边巡逻,想跑?又能往哪跑。 大狱未兴,官吏们又被培训了一通,而匈奴人在忐忑不安中拼命学会了勉强能沟通的临淄官话,也得到了他们生平 去东州(一) 上谷郡居庸县。 乡间收了小麦, 又翻地施基肥准备种小麦。有田的忙着自家田,没田的也拿着高酬给人做活,一家结束了还有另一家请, 都忙得四脚朝天。 只有许家, 一家五个壮劳力, 加上一个说是年纪大, 实际上依然很能干活的老人,只种许山的军功授田,早早就空出手来了。 人家在田里忙, 他们家盖屋。 许有原来想把两个去世的兄弟家老屋重新翻盖,好让几个侄子成家。但是许山把自家老屋的地方拿出来盖菇房了, 二弟家的长子许立则坚持先修他家的屋子。 他的话不多, 就认一个死理:“伯父养育我们不容易,至今三弟还没娶亲,不给他先成家,我不说亲。” 现在家里说话最有用的许山也是这个意见,许有拗不过他们, 由着他们先把许立家的老屋简单修葺了一下, 一家人搬进去将就着住, 然后把自家屋子拆了完全重建。 钱花得老头子心尖都在哆嗦,一群败家玩意, 居然买红砖来盖屋子。他坚决不同意, 吵了好几架, 最终还是抵不过, 只能当作没看见。 “阿山都说了以后卖不了这么贵, 你们还敢这么花,都不要过了。” 过路的邻居听见许有蹲在门口的念叨, 又羡又嫉地调侃他:“过不下去把菇房卖我呗,我买。” “别瞎闹。”许有以前穷惯了,不敢骂人,又不高兴他这么说话,站起来拍拍灰,背着手去看在建的屋子了。 因为三个房头的人暂时还得都住在他家里,而且他自己两个儿子,一个已经成亲了,一个也要娶新妇,将来还有第三代,这次干脆就把地方都用起来,尽力多盖。除了他老夫妻俩的主屋之外,再盖四间屋,仍是没成家的男女分开暂时挤一挤。将来两个儿子分家,孙儿孙女也好有地方住。 盖屋只到县里请了个砖瓦匠,兄弟几个去修渠的时候学到过一点砌砖的手艺,自己就能打下手,再请几个短工帮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新屋今天已经开始收拾了。许山还专程到隔壁乡,请了个同是军中退下来的袍泽来掌厨——这位也是个趣人,伤得比他们都重,一条腿截肢但活了下来,自称不是聪明人,学不会别的什么,就想吃点好的,居然学成了个大厨回来。 自称不聪明,但日子过得还真不错。虽说他一条腿其实并不适合上灶做菜,但许多这边听都没听过的菜式他会做,独门生意就不愁了,被县里开食肆的大户客客气气请去做了主厨。许山要不是跟他在培训时认识,还真不容易把人请来。 家里的女眷都帮不上忙,大厨自己带了三个徒弟打下手。他自己不太介意的样子,三个徒弟却看得极紧,不给人挤到灶上的机会。 许有不在意这个,他一路遛跶过去,跟陆续进院子来吃席的乡邻们打着招呼,一味的只知道笑了。 许山家几个兄弟和老人一起招呼客人,许山自己单开了一桌,专门招待请来的几个同乡袍泽。 这个“同乡”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同乡,只是都一个县出去的,培训时活络些的人自然就沟连起来,许山这样木讷的也就没断了跟他们的联系。 尤其是赵昌。 他今非昔比了。过去他家中也算富足,但今日他穿的可是一身细棉布长衫,脚上踏的是县里定制的分了左右脚的鞋。几个军中同袍打趣他:“穿这么好,知道的是你来吃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说亲呢。” 一桌都哄笑起来。赵昌嘿嘿一乐,跟许山视线一对,忍不住又往另一桌上瞟了过去。 同桌机灵的顿时醒悟过来,大叫一声:“你还真是来说亲的!” “嘘!轻点声!”赵昌大急,许山也涨红了脸,一个劲示意他不要嚷嚷,他赶紧捂嘴,眼睛也不由得往旁边瞟,小声问:“阿山,你要给你大妹说亲?” “嗯。”既然已经说破了,许山也没瞒着,点了点头。 到底还没有成,嚷嚷起来女孩儿脸羞,在乡间也不合礼仪,一桌人便不由自主放低了声音,聊起了自家婚配的情况。他们现在颇有些高不成低不就的感觉,许山和赵昌两家说亲倒是提醒他们了,他们各自有姐妹的话,可以谈一谈啊。 许山看席间说得热闹,悄悄离席,跟许丰使了个眼色,把她叫到屋里问:“你见了,还满意不?” 许丰脸微红,垂下眼细声细气地说道:“阿兄作主就是了。” 那就是满意了。 许山也不是个会揣摩人的细心汉子,既然妹子没意见,他也问不出更多的,瓮声瓮气地又把讲过的事强调了一遍:“他是骑卒,跟我不在一处,本来也不熟。去年大家都回来做事,你也知道,我这些同袍都是他联络上,很能干的人。家里做罐头,今年军中平价收,还没挣大钱,明年就该发家了。” “嗯。” “他自己说,以前在军中有个相好,我也听说过。那妹子是护士,不愿意跟他回来,这才分了。你得晓得。” “嗯。” “那你愿意不?” “……阿兄作主就是了。” 许山就回去,把赵昌再叫到避人的地方,跟他说:“你找个媒人来吧。” 赵昌就知道事情成了。他有些欢喜,也有些怅然,遥远他乡那个他第一次喜欢的女子,现在不知道有没有人上门提亲,她不愿意跟他走,那她找到合适的人了吗? 许丰和她并不像,可能是许家人的性格,也可能是自幼贫苦的家境所致,许丰是个沉默温柔的性子。赵昌对此并不介意,他甚至有意避免说一个跟鲁泥一样的妻子,那会让他感觉不太好。 不过他本以为许山一家人都是这种木讷的性格,没想到定了亲之后他去走动,许山那个亲妹子倒是让他想起鲁泥来了。 那是秋季里,他们两家都不以农事生产为主业了,赵昌刚忙完黄桃罐头的生产,把罐头厂的事务交给本家兄弟赵随打理,自己驾着车,带着半车罐头去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