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这条简单模式的线路,就算是给初生的铁道建筑队练手之作了。修好之后,这批徒弟也就差不多出师了,他们准备下一条铁路就先让这些新出炉的工程师设计,他们给把个关,没问题的话,以后就好真的放手啦。 齐国很快同意梁王过境观看火车试运行,并派出使节迎接——最好能说服刘邦将路修进梁国,如此才能更快的将货物运出去。 -------- “鲁禾看水有没带上。鲁石牵着你弟别挤丢了。我跟你们说,要是挤散了不要互相找,直接回家,听见了没有?” 费女一边把钱袋往衣服里塞,钱袋的绳再往脖子上系,一边大声吆喝着自己的几个儿女,顺便看老伴鲁孟不顺眼,喊着:“你把篮子拎上啊!什么事都要我说!” 鲁孟闷闷地拎上篮子,嘀咕着:“就是去看火车,拎这么多吃食做甚?” “火车下午才开,我们这么早出门,当然是去郊游了。” “那草啊树啊,在乡下一出门就看到,进城学的什么,还郊游!” “你去不去?” “去,去。” 鲁孟也就是习惯性的牢骚几句,不是因为郊游,其实他也在暗暗模仿城里人的作派,毕竟他如今也是临淄人了,而且托长女的福,就是在临淄人里他也是过得不错的。就是老妻费女自从住进女儿的院子,被女儿怂恿着给人看起了孩子,口袋里的钱一天天见涨,脾气也一天天见涨。 本来也是个急脾气坏性子的妇人,穷困的生活更让她动不动就骂人,但那时对着他还是收敛几分的,毕竟是他扛着一家活下去,她心疼他。 现在可好,平时的脾气好多了,笑容也多了,鲁孟以前一回家就听见妻子在家里或者门口骂人,不是骂邻居家的狗吓到家里养的鸡不下蛋,就是数落几个小的眼里没活调皮捣蛋搞破坏。现在一回家,他往往听见妻子的高声大笑。仔细想起来,他们成亲以来,他见到费女笑的次数,都没现在一两年多。 就是对他脾气大,老怪他不识字找不到活,还要去给人庸耕,唉。 不过鲁孟也没真生气,妻子骂是骂,主要还是心疼他,想叫他识了字好找个轻松点的活。他以前没上心,现在倒是想学,可能年纪大了,还是学得慢。他自己就罢了,他跟费女都为大儿发愁,明明几个小的都还可以,怎么大儿鲁石这脑袋也跟石头似的,学不进东西呢。 他挎着篮子还在发呆,费女已经把钱袋塞好,衣服整理过了,意气风发地指挥着全家:“走了。把门锁上。” 今天学校也放假,全临淄不晓得有多少人拥去看火车,近处本来就不让靠近,外一圈估计他们也挤不进去,所以费女听了前几天接孩子的家长的意见:“去山上郊游,远远也能看一眼。” 一大早出门,山上全是人。临淄人当然没有全出来,能有这个闲心的,要么是闲人,要么是有假期的工人。 鲁禾早早就被阿姊接出来上学,是个活泼的女孩,路上见着同学就一头扎过去,几个女孩子手牵手叽叽喳喳的一路说一路走,几家大人就在后面笑呵呵的聊天。 费女说话还带着浓浓的老家口音,老临淄人脸上难免有嫌弃的神色,但费女早练出来了,熟视无睹,一边跟人聊最热门的火车话题,一边就见缝插针地吹嘘起自己女儿。 “我家鲁泥啊,跟大王去东州拓荒了,她已经是医士了,正在考医师呢,她想去那当院长!哎她跟原来那位张御史是好姊妹,听她说,这火车啊力大无比,一辆车能拉几万斤的货,吓死个人!” 这一说,嫌弃的目光顿时变成了敬畏,费女笑吟吟的,得意地瞟了眼挎着篮子跟在后面不吭声的鲁孟。 哎,大儿就是随了他阿父,太老实了在城里吃亏啊。还好鲁泥像她——费女有点心虚的想,她年轻的时候要是遇着那种机会,应该也会不管家里反对,去军中做护士的吧? 说起来这郊游什么的,费女确实只是跟风。但她不知道,她跟风的城里人其实也是在跟风。 她跟城里人的风,城里人跟的是贵族的风。也就是这几年进厂做工,有闲钱又有闲时间的这批新平民才有了向旧贵们学习的资格,被旧贵们暗讥一句“附庸风雅”,有了郊游的风俗。 要她说,她跟鲁孟一个想法,这山水石头有啥好看的,在乡下都看得够够的了! 但是孩子们不这样想。鲁禾跟鲁麦天天上学,放假就被费女叫着在家干活,这一出来可算自由了,一边应着母亲“不要乱跑”的吼声,一边在山坡跑上跑下,不时还上个树掏个鸟窝逮条蛇什么的。 当年在家玩熟的活儿,倒是在几个城里孩子面前显了本事,引得他们大呼小叫鼓掌叫好,叫他们更兴奋了。 山上的路也是近两年游玩的人多了踩出来的小路,不过上山游玩的多是天天干活的平民百姓,爬山并不吃力,说说笑笑间就爬到了高处。 众人也不讲究,拿树枝拨一拨草丛,确定没有蛇就坐了下来。只是比起过去,他们现在有体面的工作,自然讲究起衣着的体面,所以都在家里找了破席旧纸之类的垫一垫,免得弄脏衣服回去就要洗掉。这时候也快中午了,各人都拿出自家的背筐或篮子,将食物交换分食。 鲁孟被个热情的老兄塞了一块自家做的红糖馒头,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赶紧翻了翻,将夹了肉的烧饼拿给对方。 他们一家都从乡下来,以前家里没有条件,费女这辈子都没学会做什么好吃的,现在勉强能做个饼子馒头吃,一旦叫她调馅那就是灾难。现在她在家给人带孩子,都只能找了一家邻居合作,那家做菜,她拿回来给孩子们吃。 鲁孟偶尔动个手,都比她做得味道好。 费女也不想把这个钱给别人赚去,可就跟鲁孟怎么都学不进去一样,她前半生没条件,这时候学做菜又少了点天赋,味道总是不佳。鲁孟在工地上干活,虽然苦累,但工资也高,比她雇人付的钱多,当然也不可能舍了这个活计回家专门做饭。 今天带的吃食,她也果断找了合作伙伴帮忙,这肉烧饼可真是好吃。 鲁孟咬了一口别人家的红糖馒头,甜滋滋的,也好吃。 鲁禾也跟同学交换了食物,一边吮着嘴里的奶糖,一边大声道:“我阿姊去了倭夷那里做事,以后我毕业了,就去西南夷那里好了。” 费女手一动想打,看看周围的人,忍住了,准备回家再骂。 一个两个的心都野了。一个鲁泥跑去海外什么倭夷的地方,好歹是跟着大王去的,又是从军远行见过大场面的,她还安心一点。这个小女儿又嚷嚷去什么西南夷,还让不让她这个阿母安心睡觉了。 偏偏那几个少男少女都叫好附和,小三岁的鲁麦也不甘落后,嚷着与阿姊一起。费女再忍不住了,一巴掌糊在小儿子后脑勺上:“多大点小子,满嘴胡说,给我老实待着!” 鲁麦也是从小被母亲骂惯了拍打惯了的,不以为意,只闭了嘴朝鲁禾眨眼,鲁禾也冲他眨眨眼,两人会心一笑,心中均想:“到时我自己去,阿母又拦不得我。” 鲁石蹲坐在地上,舍不得吃肉饼,默默啃着馒头,心里很羡慕弟弟妹妹。他也想上学,但是他都二十多了,这么大一青壮不干活挣钱养家,他自己都拉不下这个脸。但是干一天活回来,那些个字和数字,就跟苍蝇似的乱飞,好容易记得一点,睡一觉起来又忘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