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罢了罢了,我只是说说罢了。让他来临淄吧,只要不上朝,别让我总见着就行。”韩信无奈地道。 张泽若微微一笑,凑近他耳边轻声道:“我知道,大王既不想杀他,又不甘心,还要分封。君有事,臣自当效力。他既然让妻子吕氏出面做恶人,那也别怪我做一回恶人了。现在不急,到分封之时,臣定为大王出气。” “别……”韩信一惊,他知道张泽若先以自己为君,有主辱臣死的观念,生怕她当真对刘邦动手。但张泽若只是神秘一笑,保证只是出气,不会真的伤人,他才将信将疑,又不安地暂且放下这件事了。 由春至夏,河间王彭越与赵王歇先后纳土称臣,入秋之后,韩川自南越回到临淄,祭告天地,登基为帝。 国号经过一番讨论。 按说韩川半生事业都在南越,该是称越的。但是南越僻处南方,长久以来都不是华夏主流。以越为国号,不要说各路诸侯心里都暗暗不服,就是朝臣们都觉得怪怪的。 而以齐为国号呢。父为尊,子为卑,如今父亲践帝祚,临天下,却用了儿子的国名为号,这……就算不是儒家那么激烈的态度,众人也还是觉得不太对啊。 林芦当年埋怨过夫君非舍不得他那南越的事业,守在南越叫儿子在齐国为王,现在又旧话重提,还是韩川的错。 韩川自是也讪讪,看朝野议论了数天不得结果,最后拍板道:“我韩氏本就从民间而起,又坏了世间多少规矩才得天下。现在也不必太被这规矩束缚。南越偏僻,以此为国名而囊括天下,确实不宜,诸侯归降时降的也是齐,那就仍以齐为国号吧。” 至于议论反对,其实只要他这个天子不当回事,也就不算个事了。 原齐王韩信为太子,仍以原齐国为食邑;东海君韩武改封为甘王,封地在南洋郡;三子韩淮封为临海王,四子韩洋封为川阳王,两地均在东州郡。 稍稍引起一点风波的是韩川与林芦的幼女韩桂也随之一起封王了,而非仅有食邑。但韩桂的封地也在南洋郡,还是数百黑蛮集中的橡胶林所在地,这种世人观念中一时难以撇去“海外蛮荒”印象的地方,似乎封一个公主也不算什么大事。 韩信对此心中一喜,越发坚定了要给女儿韩晶找个好封国的决心。想来等女儿长大了,十几年后,有妹妹这个事打底,应该更没有人反对了吧。 至于传位给女儿的事,他其实没有执念。他与两个幼弟感情不深,但与韩武一起长大,并不觉得传给兄弟就吃亏了。早先不打算娶妻生子的时候,他就想让韩武做自己的继承人。 就是他们兄弟俩年纪相仿,要是他自己不早夭,怕是将来也没法传位给韩武。 就像张良说的那样,等女儿长大成人也得十几年后了,现在且不必考虑太多。况且韩信也有自信,假若女儿真有不甘为人下的心思,而那时形势又不适宜,会引起朝中动荡,那他不能给女儿另打一片天下吗? 不能在齐国划地称帝,西方诸国,天下之大,未必没有他长女的称帝之处。 在齐国这场热闹里,楚国则保持了沉默,只派了使者来贺,实际上默认了齐国天下共主的地位,但又没有称臣。英布这个九江王也没动静,他人在西域,留下的文官武将不知道是自作主张还是得了他的密令,竟然由他的太子率领,替他献了土。 也不知道英布是在军中破口大骂,还是暗自得意,但无论如何,他就是不同意,也不可能这时候回来阻止了。 盛会(一) 趁着这登基的喜气, 天气又凉快了,新称帝的韩川便令各郡竞赛获前两名者前来临淄进行全国大赛。大赛尚未正式开始,各郡的参赛人员陆续提前数天来到, 临淄的市面上已经热闹起来了。 紫藤野被魏莲房送到临淄, 韩信也收到电报, 知道那个命大的孩子如今都十四岁了, 生气勃勃,还在立县的事业中立下一功,被送来临淄观看竞赛, 他心中也很欢喜。 “文兰,说来可笑。我于战场上杀伤无数, 心中也没什么波澜, 但看着这孩子的事,有时候不禁会想,我在这世上,多少还是能影响几个人的命运吧。” 现在能做阑尾炎手术的人增多了,但是刚登陆东州那会儿只有异士能做这样的手术, 其他人都还在跟着学。如果不是他要亲自去, 也不会有异士跟着去。可以说, 紫藤野是真的命好才能得救。 张泽若跟他一起蹲坐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一边看着一岁多的韩晶格格笑着在她的玩具屋里玩耍, 不时回应着孩子的尖叫, 一边随口应道:“厚而不能使, 爱而不能令, 乱而不能治, 譬若骄子,不可用也——大王是兵家, 自然明白慈不掌兵的道理,虽厚恤士卒,却不会与之过于亲近。战场之上,过于怜惜是取败之道。而阿野那孩子,是我们看着救活的,感触自然又有不同。” 她此时一心挂着女儿,尽管有女官在旁护着,她眼睛还是一直盯着不放,随时准备起身去保护,因此难免有点心不在焉。 韩信将目光从女儿钻高爬低的小身影那里转到妻子脸上,不自觉的微笑了起来,这是难得,妻子没有体察他微妙的心境从而给出宽慰的时候。 他其实只是有点矫情了,想到原本这个时候他已经死了,在云梦之后,除了那些因他而死的族人,他于这世间再无影响。 而如今,还有一个因他得救的孩子。 不,不止这个孩子,还有他自己的女儿,天下最美丽可爱的孩子,因他而来到世间,也必将因他而无忧无虑的长大成人。 因着这份关系,韩信对紫藤野有一种爱乌及屋之情,果然将他接到宫中,像在宋县时偶然也会的那样,与他共进了一餐。 难免听紫藤野说了许多他们走后发生的事情,这家生了娃,那家走了老人,又谁家难产被医师剖开肚子取出婴儿又缝了起来,和他一样成为奇迹的见证。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他离开宋县去魏县前一个月,宋县又做了一起阑尾手术,主刀者是鲁泥。 不过这件事张泽若早就知道了,鲁泥都快兴奋得疯了,都舍得花钱发电报来告诉她了。这还不够,鲁泥还是写了一封信,等到船回航的时候带了回来,慢慢悠悠到了她手里。 鲁泥在信中说,自己去东州的决定果然没有错。她与过去医院里的同僚通信时得知,他们还远没到能主刀的时候,也就听说在别的地方有很天才的年轻医士被发现有天赋,开始在异士的协助下动了手术。 只有像她这样到了东州和南洲这种缺医少药也没有足够医师的地方,才会快速出师,现在就主刀上台,做一做阑尾炎这样的小手术。 鲁泥在信中自信满满地告诉张泽若和白芜君两个好姊妹,再过一两年,她应该就可以掌握剖腹产手术了。到那时她再申请调回来,妥妥能升级! 紫滕野并不懂这些,在他眼里这些都是神迹,无非是大一点的神迹和小一点的神迹之别。包括他最后说到的养猪术,那是他亲自参与其中,亲眼看着一头头小猪在人工饲养下,仅用了大半年时间就长成肥猪,而且有上百头猪。 有丰产的粮食,有肥硕的大猪,族人们不需要冒着危险打猎也能吃饱穿暖,还能住在舒适的房子里生活。 他兴高采烈地讲着自己养的猪,韩信和张泽若也含笑听他说着清洗猪舍铲除猪粪之类的肮脏事,并不在意他在进餐时说这些。 “你那里的养猪场只能建这么大,需要的人手也多。可惜大型养猪场也是严防死守,就怕人带进疫病毁了要出栏的猪,不然我便带你去看看。临淄这样的大城,这么多人口,近来又添了许多外地人入京观看竞赛,就全仰仗这些养猪场源源不断地提供肉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