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陛下,有人行刺,从道旁扔了一个百二十斤重的铁椎,将那辆车砸得粉碎!” 嬴政怒极反笑:“找出来,让朕看看是哪国的余孽!” 李斯自去安排不提,嬴政平复了一下心情,向韩信招了招手:“过来。” 韩信向前挪了挪,后知后觉地想起了父亲的叮咛。坏了,他又嘴快没有谨言慎行,真有刺客,陛下会不会迁怒啊? 但天子只是深深打量了他一阵,就让他走了。 迷茫 桂林是个炎热的地方, 韩川的治所还不是最南边,而是北边,就在灵渠开始修建的地方, 但也一样热得够呛。只站了一会, 他后背的衣服都湿得贴在了身上。随从都劝他回官舍中歇一会, 韩信前一站送来的消息说今天上午到, 那也不至于这时候就站外面。 韩川也不想拉着别人陪他晒太阳,但是他坐不住,在官舍里坐一会心里就跟油煎似的, 隔一会出去看一眼,后来干脆就站那等了。 叫其他人不用管他也不行, 他们哪敢啊。 不然他还是回去坐会吧, 韩川正想着,身边眼尖的从人就兴奋地叫了起来:“来了,来了!” 其实只看得见马车,但韩川也伸长了脖子满怀希望地一路注视马车驶近,还没到跟前, 车里就钻出个小脑袋, 兴奋地朝他挥手。 乍一看还有点陌生, 韩川恍惚了一下,车已经近前。韩信跳下了车, 本来想冲到父亲怀中, 可看到父亲身边围着一群人, 他硬生生顿住了步子, 四平八稳地走过去行礼:“父亲!” 声音还是激动得变调了, 韩川这才回神,笑着搭住他的肩, 夸道:“又长高了。” 他说怎么觉得陌生了,儿子把头发束起来了,个子又高了点,顿时显得像个小少年,而不是原本的孩童模样。韩川油然而生儿子已然长大成人的错觉,直到那声实在按捺不住雀跃的“父亲”,才醒悟过来。 就还是个孩子啊。 他忍住揉一揉孩子脑袋的冲动,带他上了自己的车,匆匆问了几句,来不及叙话,就得让韩信去见任嚣报到了。 任嚣左三眼,右三眼,韩信板着脸,被他看得有点儿不高兴,忍了又忍,加重语气叫了一声:“都尉还有什么吩咐。” 嗬,小孩儿脾气挺大。不过脾气再大,年纪再小,那也是陛下派来的,轻视他就是轻视陛下,任嚣才不会犯蠢干这种事。不过对着这么个小孩儿,他亲切的微笑不自觉就变成了慈祥的微笑,缓声道:“三百人已经抽调出来,你拿着符节去就能带走。剩下的人,陛下让你在俘虏里挑,正好,俘虏都由县令管理,你去同他说就是。” 俘虏为什么是父亲在管理?韩信很奇怪,不过这是等会可以直接去问父亲的事,也不急着这时候打听,他现在得去接受自己的部下了。 任嚣确实一点也没有为难的意思,挑出来的三百人都是精壮。就是这些人的精气神都不太好,在军法的严厉约束下一队一队站得整齐,却多数是一副蔫头耷脑的模样。 三名百将稍好一点,但落在韩信身上的眼神就不太友好了——不,也不是不友好,而是隐隐有点绝望。 他们是有军功追求的,然而来到这个地方,有传闻军功爵位的封地可能就在这里分,他们可能会驻扎在此地回不去了。 这本身就够打击士气的了,偏偏连这样的军功都不容易拿到。袍泽不是死在偷袭的暗箭下,就是莫名其妙的打摆子,打着打着就死了;行军时被蛇虫咬死的就不说了,还有夜里去撒泡尿被不知道什么咬了一口,早上才被发现尸体都硬了的;更有明明一起吃的饭,别人没事,他却生生拉肚子把自己拉死的。 现在换了个二五百主,但麾下就他们三百人,还有七百人要去那些瓯雒俘虏里招。招来能打仗吗?他们打仗的时候是不是还得防着身边的瓯雒人? 这还不算,最绝望的是,这二五百主xx的为什么是个孩子啊!说是十二岁,真足岁了吗?哪家来蹭军功的,陛下怎么就同意了呢?这孩子父亲都能让陛下同意这样荒谬的事情,怎么就把孩子送这种地方找死呢? 找死就算了为什么不派些宿将保护啊! 这让他们怎么不绝望呢。 韩信年纪尚幼,没看出来他们这些曲里拐弯的心思,不过也看出来士气不振。这不是现在能解决的问题,他也不说什么,只按部就班地点了名,检查了一应事务,便让三名百将照常练兵,他并未多话,默默看着,心里还算满意。要把俘虏吸纳进来,他这个二五百主可就靠这三百人保护了,要是这些人一点都提不起劲了,他非得先把人操练出模样来才能着手去做这件事。 天子既然让他来,自然不将前线的事对他保密,他路上已经看了很多,看到瓯雒人坚决的抵抗之意,很是怀疑这些俘虏现在能不能用。 陛下不会是因为他当初说招收夷人为兵作战才这么干吧?那时秦军尚未与他们结下深仇啊,现在可不行了。 怀着这样的疑虑,韩信第二天回到县中拜见父亲,要去看看这些俘虏的现状。韩川也得以有机会带他出城,打发随从远远跟着,与韩信二人说些不合适被别人听见的话。 “阿信,南征的事,你怎么看?” 韩信茫然地看着父亲,什么怎么看,父亲怎么突然问这个。韩川看向道旁稻田,轻轻叹气:“我是说,你觉得陛下征南这件事,应该么?” 韩信这才明白过来,是天书上的史事影响了父亲。他低头想了想,答道:“以天书所言,当年周天子分封诸侯,其实与后来不同。” “嗯?”韩川不明白儿子为什么要从这事说起,岂不是答非所问?但他没打断,继续听儿子说。 “当年周天子与诸侯之国,比起四周戎狄,也未必有多少优势,燕国乃至一度为其所分隔,与中原不通音信近百年之久。当今封君乃是酬功,当年分封,酬功只是其一,更是为了抵御强敌,拱卫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