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韩信就让他一起过来学。韩川知道后也没说什么,他现在养得起闲人,让一个隶臣少做点活也不是问题,儿子高兴就行。但他也跟韩信说:“他学了没什么用,学得多了,心里反而想不开,你得知道这个。” “嗯。”韩信没说什么。但是他想教。要是梦里的事情会成真呢?乱世开启,黔首虽然命如飘萍,但一些本就活不下去的人,却或许能挣出一条生路。 谁知道陈赤有没有这样的念想,又有没有这样的命呢。陈赤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要是不怕死,就看他愿不愿意搏一搏了。 他还是用兵书当教材,以前只是不知道教什么,拿着教大家认字。现在却是真的教,能学进多少,看他们的本事了。韩信自己也不知道,又长了一岁,尽管梦中之事多已淡忘,但潜意识里早就不同了。他有些念头已经渐渐不像是这个年纪应该有的了。 日子便这样平常地过去,直到冬天过去,入了春,桃溪里开始有人生病。本来季节交替时爱生病也正常,只是这次病的人渐渐有点多,几乎家家都有人一声接一声的咳嗽,严重的就发了热,躺榻上起不来。 有人跟过去生病一样,多喝点水,自己抗过来了。有人请了医或巫,慢慢也好了,但也有人越来越重,额上热度总是不退。连张良也病倒了,让家仆到韩家送了口信暂时不能登门,在县中养病。 陈鱼亦是病了,梁高自己没事,母亲却躺下了,两人一个担心妻儿,一个孝顺母亲,都是急得眼睛赤红人上火。 江涵没考上编制,准备下次继续考,忙着背书刷题,农闲之后又没什么新鲜事,他就只在韩信讲课时来,直播间打出名号:听兵仙说兵法,倒也引流了几个固定粉丝来看。 韩家没人生病,他又来得少,所以他是等张豚病了没来,另一个隶臣陈赤也倒下之后,才知道淮阴县这场风寒时疫还挺厉害。 他还有点ptsd,就算在游戏里都觉得不舒服,想做个口罩但麻布做出来的怎么看都到处透风,只好放弃了,问他的粉丝:“这时候又没甲流之类的,就是普通感冒吧。” 粉丝里那个建议种金银花和连翘的大概就是学医的,也不知道是信他真有这么个游戏,还是入了戏,跟他说怎么配药,让生病的人喝喝看。 “这个喝喝看听起来就有点不可靠的样子。方子不对不会喝死人吧?”江涵有点害怕,他不怕人家找他算帐,但游戏的仿真度太高,医死人他自己心里不自在。 弹幕纷纷表示:“我没事还吃个连翘片板蓝根之类的防感冒呢,吃不死人,不怕。” “我也是,没事还泡金银花喝呢,能怎地。” 学医的大佬则表示副作用还是有的,尤其风寒感冒不能用,不然你开着直播问诊,我看看再给用药。要是风寒感冒只能开别的方子了,这年代不一定能找到药。 这也行。江涵跟韩川说自己能试试治病,韩川立刻带他去陈鱼家里。徐氏也在咳嗽,症状轻没起热,还在照料他。陈虎被安置在另一间屋里,就怕他也传上。江涵不会把脉,紧急学了一下按上去啥也没摸出来,只好看着大佬的问题仔细问了问,又看了舌头。 大佬表示咽痛痰浓、发热咳嗽、口渴喜饮、舌尖红而苔薄白微黄,这要不是疑难杂症那就是典型的风热感冒,可以用银翘散。他们的连翘跟金银花真是没白种! 不过有的药这儿没有,大佬一时也没主意,说去问下老师。隔了会回来,又说直接拿金银花和连翘煎水服也行,就是注意病人,体虚肠胃不好的就别给喝了,当心医闹。病症刚起的可以换桑菊薄荷饮,这个药方虽然没有特意去种药材,但也好找,好配药。同样又叮嘱了一堆禁忌,可见是被医闹吓怕了。 江涵也算是在这待过一阵了,了解民情,心说这里哪来的医闹,能有医生看就不错了,活了是医术高,死了是命不好,没医生还请跳大神的弄点安慰剂来吃吃呢。 体虚的人看样子根本熬不过去,跟他们说明白了,喝药看天命,愿意就喝,不愿意就自己抗,反正怪不着医生。 于是一家家问过去,没什么例外,全是风热感冒。今年就是邪性,传染得厉害,症状又特别重,才会酿成祸患,有了瘟疫的苗头。韩川把家里炮制好的药材都拿出来,一家家发了嘱咐他们喝。 韩信就记得梦里好似陈鱼便是这场病没的,天天跑他家去看,帮着照顾,眼见着他真的一天天好起来,这才心下一松,不知怎地眼圈也红了。 徐氏将他搂怀里一阵疼爱,也落下泪来,哽咽着说不出话。现在家里日子正好过起来,要是陈鱼没了,她一个人带着陈虎怎么活呢。 梁高的母亲好得慢,但也退了热,止了咳,渐渐痊愈了。至于说伤了脾胃,嗨,这次没死就行了,管那么多呢。 石通夫妻俩也病倒了,韩信本来没担心他们,得知之后才突然觉得,为什么他似乎都没有梦见过他们?兴叔也没有。这一想就把自己吓到了,陈家和石家两头跑,看着用药之后石通夫妻都有好转才觉得安心。 这天他奉父母之命拎了鸡蛋送给他们补身,说了会话后不见石兴,不由问了一句。没病倒但这阵子照顾病人也憔悴不少的石仓说:“阿兴也不舒服,怕过给孩子,在自己屋不出来。好在他病得不重,在屋里还做点活。” “病了怎么还做活呢?”韩信便想去劝劝,石仓叫他别去过了病气,但他和妻子忙着照顾还病卧在床的父母,韩信轻易就溜到了石兴那屋,却见石兴没干活,侧卧着背朝门在睡觉。 “阿叔?”韩信叫了一声不见回应,过去一摸,石兴烧得脸通红,人已经昏睡过去了。 这次时疫,原本大概真的带走不少人的性命,但现在,他们被救回来了。 暂住在淮阴的张良不差钱,只是他这个人天生有些病弱的底子,周边人一发病他就跟着倒了,用药养着倒没什么大碍,韩川让人送药上门他也用了,格外痊愈得快,对这个药方赞之不绝,征得同意后抄录了一份,还派家仆四处送去给自己的友人,宣扬是韩国王孙赠药。 不多久,就是县令也派人来讨药了。县里今年病的人也多,县令自己就病了,他不缺医不缺药,偏偏惯常用的那药对他效果不太好,喝了四五天,越发重了。这不听说桃溪里的疫病控制住了,赶紧派人来求药。 他不但自己喝,还跟韩川把药都买了,发到各乡去,给重病人煎服。桃溪里这回一个没死,其他各处没这么幸运,有早先已经病死的,有吃了药不见好还是死了的,也有体虚脾胃弱,冒险吃了起不来的——但没有怨怪的,反感激起来。 就算是一场史册上从不见载的极微型地方时疫,往常时候也能要了许多人的命。今年只那命不好的、体太弱的治不好,简直是从黄泉里把人拉回来的喜事了。 张井也病了,还是重症,拖了一个月才好透。张豚都偷偷跟韩信哭了几场。要是没这药,张井大概就已经没了。 因着这事,江涵都脱了隶臣的身份。他就说这方子是夷人部落里流传的,至于是哪个部落,他祖上三代都是隶臣,早不知道自己家是从哪个山里被捉来的了,只留下这个治病的方子。反正父母都死了,没处验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