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韩川哈哈大笑连连告饶:“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但我就是告诉你,你难道能不回来吗?” 虽然回来也只能看信,而且稍晚一点,韩信这 东胡质子 丰美的草地上飘过洁白的羊群, 牧民养的狗吠叫着奔跑,将羊群拢在一处。在稍高一些的坡上看过去,羊群真的像天上的白云一样, 不时变幻着形状。 这本该是牧场上最让人欢喜的景象, 但东胡王踩着马蹬立起看了一会就沉下了脸, 用马鞭指着那边问:“那是谁家的牧场?” 骑在马上的人们互相望望, 扑通一声,他的一个儿子滚落马下,跪倒在他的马边, 用一种惶恐而茫然的口气回答:“是我的牧场。” 东胡王确实不记得这一片归谁了,如果是别的大部族之主, 他可能也就说两句, 可见是自己儿子,那还有什么客气的,马鞭便挥了过去。 “骑马过来我一直在数着,你的牧场养了多少羊?你忘记齐人教的道理了吗,是要毁了我们的牧场吗?” 说着, 鞭子接二连三抽下去, 旁边人纷纷劝说才止住了他的怒气。 这个在他儿子里并不出众的小子瑟瑟发抖, 一个劲认错,东胡王才歇了气, 转过脸去冷淡地看着众人。 “我知道长毛羊的羊毛很值钱, 山羊的绒毛也很值钱, 每片牧场都有人悄悄养了更多的羊。但是你们也都见过沙子吞掉的牧场, 是留着牧场给你们的儿子、孙子继续养羊, 还是拼命扩大羊群,偷偷放牧更多的山羊连草根都啃尽, 在你们死前毁了牧场。聪明的人都应该知道怎么做!” 不管心里怎么想,在东胡王面前,众人还是一一点头称是,只有一个头铁的不太服气,突然道:“齐人还能比我们懂放牧?” 话音未落,他心中一凛,就见王的目光像鹰一样盯视了过来,盯得他垂下了头,以手抚胸,欠身以示弱。 东胡王不为己甚,冷哼了一声收回目光,道:“齐人为什么要一次次对我说牧场的事情?齐人为什么要在意我们的牧场。不管是燕人、秦人、齐人,我们与他们世世代代打仗,他们修了长城来防备我们。我们的牧场毁了,他们难道不会高兴?”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容易想到,很快就有人回答:“因为他们想要收羊毛,想要长长久久的收羊毛。他们的地方养不了这么多羊。” “对!所以连齐人都这么重视我们的牧场,宁可每年少收羊毛,也不愿意我们放牧太多,让草场消失。我们中却有这种蠢货,自己要毁去自己的草场!” 他说着,又挥鞭在跪着的儿子身上抽了一下。 他教训自己的儿子,自然不碍着别人。只是有那同样放牧过多的人,眼角不由抽动了一下,心里想着今年罢了,冬天杀一些吃肉,明年管得严些吧。 东胡王沉着脸踢了下马腹,继续他的巡视。 不错,他这趟出来,专程就是为了巡视这些亲贵们的牧场,是不是齐人说的那种“超载”状况。 回到自己王帐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这次巡视结果不算好,但也不算差。虽然多多少少有过度放牧的迹象,但还不算过份。 这次敲打一回,想必明年都会收敛一点。他更担心的是那种不属于王帐的牧场,还需要找个机会,甚至找个典型,狠狠教训一番才好。 但那都属于远忧了,东胡王喝着他现在已经离不开的奶茶,眯眼出了会神,直到十二岁的儿子进来,他才放下齐人送的瓷杯,盯着这个并非受宠女人所生的,既不属于能干的成年儿子,又不属于偏疼幼子的孩子,冷不丁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明显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额上的汗滴了下来,在他的耐心耗完之前赶紧报出一个名字:“姬谦。” 还可以。东胡王又问:“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这回少年的回答很流利,不加思索地道:“因为齐人的书里说,我们是伏羲和太昊的子孙,向北迁移才成为胡人。恢复古姓,就是姬姓,既然我去祖先的土地生活,就要抛弃胡人的氏族。如果齐王愿意给我赐下新的姓氏,以后草原上就会多出一个新的氏族。谦,是父亲赐予的名,让我低下头,向齐国无比智慧的贤士们学习,不可有一点骄傲。” 东胡王这回比较满意,知道这个孩子不敢忽视他的话,将这段东胡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来历都给背熟了,这才点点头,拍一拍身边,让姬谦坐到自己身旁,和蔼地问:“你知道为什么我让你去齐国吗?” 少年低了低头,小心地回答:“因为我最快学会了齐人的说话,识得了齐人的字。” “是因为你聪明,不止学话快。”东胡王亲手给这个一向不受重视的儿子倒了杯奶茶,把话说得很明白,“不要听你母亲哭泣,说因为你是最不受宠的孩子,才会被送给齐国做质子。过去因为你生得不强壮、不高大,确实没有得到我的喜爱。但是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最重要的儿子。以后就算不能继承我的王位,也会得到我给你留下的草场。” 姬谦有些惊喜地抬起头,但他不敢相信,也不明白为什么。 东胡王没有说话,又等了一会儿,先前得到召唤的五个成年的大儿子进帐,其中还有那个因为羊群太多被他抽了一顿的蠢货。 东胡王先问了问他们各自名下牧场的事情,尤其瞪了眼贪心的蠢货,然后才让他们坐下,指了指姬谦,道:“他在这里待不到一个月了,你们兄弟好好亲近亲近,以后我不在了,你们还要靠他照应。” 一句话说得五个人都惊得瞪圆了眼睛,已经独立分出去的长子吃惊地叫了起来:“父亲是不是说反了,我们靠他照应?” 我们照应他还差不多,尽管是众多兄弟中几乎没印象的一个,但是被挑出来送去齐国当质子,多少也算是为部族牺牲,照应一下也是应当。 东胡王啐了一口。 他想起与匈奴的那一战。自从那次之后,他常常被噩梦惊醒,梦见冒顿的鸣镝落在他的马前,无数箭支从天而落,他的草场、他的牧奴都在燃烧。 他那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到匈奴正在崛起,那只挛鞮氏的狼崽子比谁都狠,又怎么会忍受他一次次的敲诈。如果不是齐人提前预警,又有齐军相援,那些噩梦就是他真正的命运。 他将成为部族的罪人,不得不带着族人退到发源之地,向匈奴称臣。 不,他都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也许他会战死,是他的儿子成为冒顿单于的臣子。他不觉得儿子里有比他强的,如果真的战败退守称臣,他不知道东胡和家族的未来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