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田佐已经在打听到淮阴多少钱能买这咸鸭蛋了,他打算捎一筐回沛县。 力曳奔马打折版 就着咸鸭蛋, 夏侯婴就吃掉了半个馒。舍人坐下来聊了一阵,又去端来了他们的肉食。 浓重的肉香在舍人未进门时就袭击了他的鼻子,四人均是猛吸了几口, 再缓缓吐气。年长商贾已经拿起了筷子:“虽然常在淮阴行商, 但每次远行归来, 还是想念这一口吃食。” 猪肉浸在酱油里, 厚厚的肥皮颤巍巍地抖动着,夏侯婴待田佐先挟了一块才上手,送了一块到口中, 思维又停滞了一瞬。 竟没有猪肉惯有的腥臊! 除此之外,似乎也格外有种鲜美细嫩的滋味与口感, 夏侯婴一口咬在馒上, 和着肉一起咽下去。这趟淮阴于他个人而言可也真不算白来。 “舍人,这酱油莫非也是淮阴韩公所制?” 舍人眯缝了眼,嗅着香气过瘾,闻言道:“都说是,我也不知, 这倒也没确切消息。如今淮阴新出了什么, 来往之人都说是韩公制的, 是真是假,我又怎么知道。” 酱油是早就有的东西, 但夏侯婴也不是没吃过, 哪有这样的鲜美。猪肉不但不腥臊, 连肉质都变得细嫩。这个韩公, 莫不是个术士? 那年轻商贾却又卖弄起见识, 一边大口吃肉,一边忙不迭地就开口说话:“你们可知道淮阴的猪能长到多少斤?” “多少?” 舍人但笑不语, 他院后也养着两头猪,专程请人来阉的,过两月就可以宰了做腊肉了。 他竖起四根手指,田佐诧然:“四百斤!” 稻麦增产,虽难得,却是古书上就一直有载的事情。可一头猪就摆在那,怎么养能让它长成四百斤?田佐连连摇头不信。舍人有些不高兴了,站起身:“客人不信,不如随我去看看。” 田佐放下筷子,当真要跟着去。夏侯婴也只得起身跟过去。 后院一院子的鸡,咯咯叫着往两边让,有几只蹲在墙边没动,舍人走过去一摸,就摸出了两个蛋。田佐却顾不上看鸡了,眼睛只盯着猪圈里那两头肥得不像话的大猪。 “这是猪?” “不是猪,还能是什么。”舍人方才不高兴,现在看田佐张大了嘴的傻样,又呵呵笑起来,将饲料扔了些进去,道,“年景好的时候,一亩红薯收上来吃不完,就拿来喂猪,极能长膘。” 居然还拿红薯喂猪,淮阴人真是浪费。不过田佐这时候也顾不上了,他趴在猪圈前仔细打量,先发现一件不同,这两头猪也太过老实了,他看了这半天,一直趴着不动,只在舍人扔进饲料时拱过来吃。 这年头,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吗?他家又不是没养过猪。那些猪精力充沛,关在圈里这里拱拱那里拱拱,要是有两头公的关在一起,弄不好还会打起来折了一头。 好吃而懒动,这便是长肉的原因?田佐想着,再仔细观察,却也看不出别的了。 “客人请回吧,肉都要冷了。” 舍人有意卖关子,带他们回去后也不说,还是年长商贾厚道,解释道:“说来也简单,淮阴县是给猪来了一刀。” 他比划了一下,田佐和夏侯婴下意识哆嗦了一下,再一想却都想明白了。 猪去了势,再没别的心思,可不就剩下吃和睡,能不长肉吗?至于肉质细嫩,无腥臊之味,或许也与此有关。舍人又补充道:“不止公猪,母猪也要阉。不过比公猪难活,我这里是去年才有人学会,听说是专程到县城学来的手艺。” 出于对同乡人的维护,他没说那个劁猪人刚开始只有富户才敢请他上门,小猪的死亡率略高。他这里养的猪不是他自己的,是官府出钱,才会一开始就喊了那人来劁猪。不过听说到今年手艺已经熟练了,穷人家也敢去请了。 田佐咽了口唾沫,已经决定到淮阴后打听一下这件事。他自然不至于亲自学这门手艺,但是回去说给屠夫,让屠夫学会了,家里也能多吃点肉。 用餐罢,两人再度赶路,下一程在客舍又遇见几个从远处赶去县城服役的男子。他们没商贾那般富裕,只要了水,从自己褡裢里拿出红薯,放在大屋中的火盆里烤熟了,揪开便是一股甜香味传出来。 这东西吃久了不行,但一阵子不吃,陡然闻到味道,还真是勾人。 田佐和夏侯婴在郯县吃过,这时候也忍不住犯起馋虫,让舍人烤了两个来吃。 这吃的都是品相不好,个头偏小的,做不了种。真正能作种薯的,都在自家收着。 沛县想买红薯,自然是要来淮阴挑选品相好的种薯了。 夏侯婴与那几个服役男子搭讪,问起红薯的事,这几人都赞不绝口。有说自家全靠红薯南瓜度过断粮之危的;有说自家还算可以不以此充饥,但隔三差五饭里掺些红薯,到年底结余了许多粮食置办家什的;有说就在田边种了两陇,平时掐藤做菜喂猪,收了红薯自家也吃猪也吃,人不挨饿猪长肥的。最后那位被同伴笑骂把人跟猪相提并论。 不过夏侯婴看他们的意思也都没反对,看来确实可以用来喂猪。也是,淮阴这一带都换了良种,多了一季收成,有里有的地话本来就不缺粮。红薯的亩产又这么高,种上半亩几陇的吃不完,可不就拿来养猪了。 接下来,这一路直至淮阴县,两人耳朵里灌满了“韩公”之名。夏侯婴已经不光是为了刘季的委托了,他自己也对这位神奇的韩公产生了好奇,决定办完正事定要去拜访他一趟。就是韩公已经是县里的田蔷夫了,他一个司御,人家也不知道愿不愿意接待。 因不是公事,到淮阴县后,不好去官衙交接,夏侯婴还是找了客舍,将马车停在那里,自己照顾马匹,田佐则去见县令。 陶与如今在郡治,早就高升了。不过有魏尚的书信,田佐先拜见此地县令,再由他引见韩川求教,并不是什么难事。 夏侯婴喂了马,见天色还早,向舍人交待了几句,便到淮阴县城里去逛一逛,打听一下消息。 这个时间,韩川作为田蔷夫,如果没告假休沐的话,应该还在治所。田佐去了自然能见到,夏侯婴这时去桃溪里却见不到人,不如到县城去四处问问,与人攀谈。这一路上多见人说起韩川,想必淮阴县城里会说得更多,消息也更准,没那么多以讹传讹的异事。 说来也怪,刘季的好奇心也未免太重了,让他打听这位韩公的消息,事无巨细都回去与他说,还托他看看韩家的孩子长成了没有,难道是想结个亲家……夏侯婴一时想得有点远,不过也是随便想想,这年头他们这种人家,哪有跑这么远结亲的道理,打听底细都打听不着,谁肯结亲呐。再说他连人家有没有女儿都不知道,刘季可就只有一个没长成的儿子。 在食肆里坐了会,夏侯婴消息听了一耳朵,也尝到了另一些没吃过的东西。 “菽乳?菽干?”他挑起一块菽干,好奇地问,“又是韩公所制?” 旁边的食客听到他的口音就明白了:“外地来的吧,淮阴县这些东西,哪个不是韩公的手笔。”更有人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踏碓是韩公的两位表兄弟所制。你们想想……” 夏侯婴点了点头。一县之中,哪有这么凑巧,近些年的奇物异术正好都出自一家。不如说都是韩川一人之功更为可信。只是秦国律法不鼓励农夫从事他业,唯有交给身为工匠的亲戚制作,这就说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