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好家伙,还是管不住手。 一到休沐日,这些大小伙子就呼朋引伴到跑到县里去,吃吃喝喝,买这个买那个,甚至去赌博,一眨眼钱就没了。赌上瘾了还在工坊里自己聚赌,没在外面输的钱在工坊里也输光了。 肥伏本来是不想管的,当时一起学习的人中就有人就很疑惑地问先生们:“钱给了他们,我还要管他们怎么用吗?”他非常赞同,用光了也是他们自己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先生们轻笑起来,有一个小声嘀咕着:“因为我们改造世界,先要改造人啊。”他耳朵灵,别人没听见,他听见了,但还没等他问,另一位先生咳了一声,道:“现在人手不够,在乡间普及教育本来就很难了,还有很多人根本不愿意学。我们要让工坊起到示范效应。人们想去工坊挣钱,想过上比种地轻松的日子,就要主动学习,好好学习。” 这句话好懂,肥伏明白了,所以工坊不管需不需要,都要求识字,不管他们这群跟着先生们学习的人去哪个地方建工坊,总之招进来的人,除了健康状况等条件外,都得是考试中排名靠前的。当然,还有一些名额留给了军属和烈属——这也是先生们的原话,先生们嘴里总有些他从没听过词,大概这就是有学问的人才会说的话吧。 所以他还是得管起来。肥伏叹了口气,在饭点到食堂把人召齐了,开了个会。如果他的先生们在,有人肯定会羡慕他,办个事非常干脆,根本不跟工人们解释,直接宣布:“吃完饭就在门口做个登记,你们把地址和收信人都写出来,这一轮的工钱,扣出在食堂吃饭用的,其余按月给你们寄回家去。听好了,收信人要么是你阿父阿母,要么是你妻子。就这样。” 食堂里嗡地一声,有点乱,但没人敢反对。 招工的时候是亭长和里典们负责组织的,在乡人们眼里,糖坊就是官府开的——当然也没错,商人和旧贵们被韩武吓唬着投资了一笔,但大头还是国库和韩氏私房里掏出来的钱。在这个时代的人们心中,糖坊的事可不就是官府的事。 不能准点那是习惯难改,可肥伏这样不容置疑宣布的决定,那是真没人敢置疑的。仅有的几个刺头已经因为不能准点上工还闹事被开革了,剩下的都是不敢惹事的人。 肥伏跳下踩脚的桌子,看到一脸呆样的将仲,不由笑起来:“老丈,你跟他们不同,你自己收着,不用寄回去。他们手上攒不住钱,到手就花光,不能让他们这么下去了。” 将仲这才明白过来,顿时一点不同情这些后生了,点着头赞同:“该,一点不会过日子,要花钱,买身冬衣也好,尽买些不能用的。” 跟他一个屋住的李次都算是管得住钱袋的人了,也没完全忍住,去县里的时候说是去吃点好的,结果回来后心疼得快哭了,说是不知道怎么的就花了一半钱,全吃进了肚,晚上回来一泡屎拉完就没有了,啥也没落着。 他这真算是好的,还心疼,自己发誓下回发钱不出门了,出门也不带钱。更多的人可没这个意识,这阵子还兴奋地议论发了钱去哪里耍,打什么酒。 呸,有一个算一个,都欠他们阿翁教训。 肥如的工作还没有结束,先生们料事如鬼神,书里什么都有。他宣布是宣布了,但并没有立刻把钱寄走,而是花了点时间,找工人们聊天,了解他们家中的情况。 大体来说都没问题,糖坊的规模不大,工人也不多,除了将仲之外,只有少数人他决定不给寄回去。比如一个可怜人,阿母早死,阿父和继母又生了两个孩子。就是不给寄回去,他也被勒令要将工钱带回家的。还有像李次这样已经分家出来却没成亲的,寄给父母恐怕拿不回来了。 肥伏便宣布,还有另一种形式帮他们攒钱,他们可以寄存在糖坊的帐上,只拿出生活必需。攒多了就在县里买屋定居。 那个阿母早死、瘦巴巴的小伙子张口结舌地看着他,半晌才挤出话来:“不给钱家里……阿父要告我忤逆的。” “该给的奉养你取出来寄回去,其他留着攒起来买房。官府不支持这种孝,你放心,现在是齐律,不是秦律了。你阿父要是骂你,你让他来找我,是我不给你们取的。”肥伏让他安心。 他的糖坊里没有更麻烦的情况,他也可以松口气了。 这些跟将仲没有关系,他的工钱是自己拿着的,一连工作了一个月,他攒下了六天休沐,也拿到了一个月的工钱,还有三百钱的奖金——有一轮没做好,废了好几缸,不然更多哩。他花了半天时间在县里,这也是他听李次说的,县里新到了好农具,价格便宜不少。他不太相信后生仔的眼睛,自己亲自去看了,发现不假,闪着寒光的犁头看着就喜人,价格也果然便宜了许多。这还不算,他还发现店铺里卖一种叫耧车的播种农具,让他大为心动。 不过他家里的田地就那些,不用耧车的话,儿子在家苦是苦点,自己种得过来,毕竟小儿子也能干活了。将仲忍住花钱的冲动,只买了铁犁。 他的钱不用强制寄回家,但他还是跟别人一起寄了,因为这么多钱,他也不方便带,还怕人抢。他只留了吃饭的钱,还有买农具的钱。不过进了县城他又有点后悔,他应该再留点,给老妻买个簪子,给女儿做身衣服。将茅就不用了,小儿子可以穿他省下来的那身。 罢罢罢,等下个月再说,正好坊里会发冬衣。 舍不得花钱,也是因为钱都寄回家了,将仲没有雇车,回去在食堂吃了午饭,然后把犁头放在筐里,背着步行回家。 今年有两个九月,田里新种的玉米已经收了,农人在地里为宿麦的播种做准备,一季连着一季,比过去尽快累,但也比过去心安。 将仲加快了脚步,他家没一个能写信的,他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自家的玉米也收了,但还没晒干脱粒。 官府派来的农师原来是隶臣,春季在官田种过玉米,麦收前到乡里来教人种。偌大的一个乡,他教田典,田典回来教他们。也不知道田典是不是怕说多了以后落埋怨,含糊的说能收两百多斤。 将仲原来不识字也不会算术,但粮食却盘算得快,这两百多斤是大王改制之后的算法,如今一亩地也改大了,算下来这新作物也不比原来种的粟差。 也是新种子,本来他们上谷郡只有少数人种玉米,他家还没种上,所以要学。 只是一亩田种两季,明年就得种上菽养一养,到底划不划算,他还得好好想想。 本来漫长的路,他思量着明年耕种的安排,不知不觉就看到了自家的里门。 里门监也看见他了,老远就叫了起来,“将仲!你家的糖,那是真的甜哟!” “尝过啦?”将仲也远远地招呼着,笑眯了眼,“糖坊里有的是,第一缸做出来,送了我们一筒。” 说话间已经进了门,他也累了,站着喘口气,与好奇的里门监聊了几句糖坊的工作,这才向家里走去。路过赵家的时候,他不由挺起了胸,精神抖擞的走了过去。 赵食其看见了,追出来在门口喊他:“将仲,糖坊还招不招人?” “你家怎么没去,不是说赵昌从军,你家也优先。” 赵食其愤愤地呸了一口:“元和至那两只蠢豕,识字学算术时不用心,没考过。” 虽然他家能优先,但不像将仲是烈属,只是军属,那就也得是同等分数里优先,落在那么后面,想照顾也照顾不了啊。赵食其因为得了官府的好处,今年一点不像将家那样疑惧,招工的第一时间就赶着两个儿子去了,却一个没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