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鲁泥靠近了去听,就听他说:“糖。” “你就该叫紫藤糖。”鲁泥笑着说,虚空点了点他的肚子,“你的肚子是我缝的,不太好看,有个大疤,将就点吧,活过来就好。” 紫藤野还听不懂这么复杂的话,不过他意识到一件事,他大概是不会死了,他还可以吃糖。于是他咧开嘴,笑得很欢。 紫藤鱼终于被允许进来看儿子,但不让她带人回家,紫藤野被于萍开了十天的住院。果然,当天晚上他就开始发烧,也还好,就跟很多她在援非时的情况一样,他们的抵抗力很强,抗生素用在他们身上的效果也特别明显。 没有青霉素过敏的症状,那么稀释很多倍的青霉素注入体内,紫藤野只用了两天就完全退烧,住了五天的院后,他自己想下床拖地换糖吃,被鲁泥狠狠骂了一顿。 在紫藤野的记忆中,腹痛和手术后的疼痛渐渐于回忆中褪色,一直到年老后他仍然记得,他在医院里度过了多少美好的十天。虽然一开始不能进食,但后来那每天换着花样的汤水是多么的鲜美,原来世上不是只有糖才那么好吃。 从医院出来后,他更坚定了向大人们学习的心意,但无论后来吃到多少好东西,他始终觉得,医院那几天的住院餐,才是他吃过的最最美味的食物。 宋县(二) 自从于萍开刀救活了阑尾炎的倭夷小孩, 倭夷土人也敢来就医了,加上河东边的部落也跑过来看病,医院一下子就忙了起来。 不过鲁泥没觉得累, 她主要还是给人诊治, 原来因为人少而必须一起分担的杂务却少了, 因为医院也来了好几个新学徒跟着她干活, 学些清创包扎、正骨固定、头疼脑热的简单医术。哦,对了,还有必不可少的接生。 这会儿, 她一边飞笔补病历,一边跟旁边正在辨别药材的许丰闲聊。 “赵昌怎么说, 他真不跟我抢皎皎吧?” “他说孩子是你养大的, 他没脸争。这人,到现在我们俩都不说什么了,他却脸薄,难得病一次,咳了几天硬是挺着不肯来医院。” “啊?你前天问的方子是给他开的药?” “是啊!”许丰本来是给赵昌面子不说的, 这一开口就忍不住吐槽良人这种愚蠢的行为了, 跟鲁泥两个人嘀嘀咕咕说了许久才心满意足的停下来, 鲁泥不时大笑,先前的尴尬早就没影了。 杞要本来就不是很介意, 许丰一开始有点别扭, 现在跟鲁泥都快成闺蜜了, 就赵昌放不下, 生病都不来医院看。 “你让他来吧, 大不了我避一避,请阳医师给他看病。生病不能拖的。” “还好, 今天已经好多了。我回去就让他过来再把脉瞧一瞧。”许丰应着。鲁泥又写了几个字,抬头好奇地问:“我一直也没问你,为什么来学医术啊?还不止是你,最近安排了好多人来学,院长还专门做了个教材给你们,全是简单小病小伤的治疗。” 许丰一边慢慢翻着书寻找手上这株药草,一边略带惊奇的说:“你竟不知吗?上面说了,现在有了大汽船,以后要顺着海岸线建城,再往内陆推进。东州列岛是个南北走向的狭长形状,海岸线可长呢。现在三县中做事的人都要用心学着怎么收拢倭夷,怎么立足建城,年后通过考核,就能自己带一支队伍去建城做县令了。” 她抿嘴一笑:“现今在老家,想做县令多难呢,在这可容易多了。” 当然,这种县令也不比如今三县,虽然汽船会沿着海岸线补给,但不会有现在这样的精兵强将,一支队伍可能配上几十人,甚至十几人就出发了。可这事不亏啊,辛苦几年就能调任回去了,回去至少也是个县令起步,而且有这样的经历,只要不犯错,升迁都比别人容易。 因为现在很多县令还是秦末时随大流反了之后留任的,就算同样做过旧时大秦丞相的李斯都说他们很多人现在已经不合格了。朝廷也给他们培训,也不时发下书本让他们自学,但仍是有很多人脑子换不过来,只能因循守旧。 没办法,没犯大错也不能直接把人撤了,只能慢慢汰换。在倭夷处从建城开始历练的小吏,将来就可以用来取代他们。 要不然,宋羊本身就是县令了,怎么肯再跟过来从头开始呢。他要是愿意留下来的话,做个郡守也是能争取一下的。 鲁泥点了点头,不过还是不解:“所以你学医是?” “到时候一队里除了通过考核的县令,还必须带两到三名会医术的呀。”许丰是细细了解过这个政令的,放下手上事给鲁泥解释,“也不要学得多好,大概就是跟护士差不多,能处理简单常见的病症。良人既然想当县令,我又不打算和他分开两处做事,自然是学医最方便了,到时他带上我就可以。” 鲁泥这才真的明白。她最近坐堂诊病,确实没注意有什么新的政令,也没空找张泽若玩耍,所以啥也不知道。 许丰说着说着,又有点愁上眉头:“我小妹许明心大着呢,才十七岁,也想做县令,现在什么事都抢在前头。我又想与良人一处,又想照顾小妹,恨不能劈成两半。” 鲁泥响亮的笑出了声:“你小妹过个年也不小了,能做县令的人,还用你照顾?做不了县令,自然可以与你分在一处。你现在愁成这样,到时一看根本不是问题。” 许丰想想也是,还有几年呢,许明那时说不定都找到合适的人成亲了,到时让她良人学医去好了,还用得着她愁吗?她也一笑,继续干活。 鲁泥也继续补她的病历,写着写着抬头活动脖子,看了看窗外,嘀咕了一句:“紫藤野那孩子好像最近一个多月都没见着了,怎么,找着更好的活,不来医院了?” -------------- 紫藤野确实有别的活,不过不在齐人的营地,而是由父母和其他几个人带着走了很远的路,在鲁泥想起来很久没见到他之前的,他已经到了最后一站,也是他父亲出身的部落。 其实父亲不一定是大人们所说的父亲的意思,紫藤野想。他们部落里对应“父”的词汇,指的是和母亲睡在一起,打猎分到的食物会与母亲和孩子一起分食的人。 而大人们所说的“父亲”的意思,好像有一点区别,紫藤野还没有完全弄明白,但他看大人们的表情和语气,心里觉得肯定是有不同的。 不过那都是小事,他现在做的才是大事。族人们走这么远的路,本来不会带上他这个孩子,是紫藤野睡觉时听到他们说话,强烈要求跟来,并且说服了老祖母才能成行。 大人们让族人把熟悉的认识的部落都尽量叫过去,附近分出去的部落都已经走遍了,这次走这么远,来的就不是那种亲戚部落,而是远方不太熟悉的部落了。 听母亲说,前几年部落里许多人生病死了,他原来记得的父亲也是这时候死掉的。老祖母带人到海边煮了很多盐,然后让人带着盐走了很远的路,找到一些人多的部落换人回去,现在的父亲就是这样来到母亲的屋里,夜里跟母亲睡在一起的。 父亲原来的部落靠着一座小山,有将近两百人,他们不来的话,可能不久就要分出人迁走了。当他们接近的时候,好些人拿着武器站出来,发出威胁的吼叫声。不过父亲离开没几年,和部落里的人互相都认得,所以很快就解除了警戒,亲戚们亲热的上来拉手拍肩,把他们迎到了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