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洞咕当然没有这样做,所以越想越恼,不能打人,只能狠狠捶了下地,以示自己的不满。 “这样他们才会更相信你啊。”牛达加了一句,终于让自己的肚子挨了一拳。 功成名就父赐字 秦军即将出兵的消息一旦被泄露, 各个寨子有意打听起来,几乎就已经不是个秘密了。商队里的人未必有意泄密,但他们密集居住在桂林县, 就算自己家人没有从军的, 也总有邻居和认识的人在军中。被族人问到, 随口聊起家长里短的琐事, 情报汇总到如今的瓯雒国新首领桀骏那里,就几乎已经是明牌了。 “秦军又要开战了。”他皱紧了眉。 先前的胜利并没有给他带来轻松的心态,更不会让他因此而骄狂。实际上秦军若是不出兵, 他也愿意继续拖下去。 因为瓯雒国如今的状况远不如秦国君臣的估算。当初死伤两万余,是秦人根据俘虏和尸体, 根据经验推测出来的。 而实际上他们因为医疗救护的条件太差, 比不上秦国曾经的对手,加上火热湿润的气候更容易使伤口产生炎症,所以带回去的伤者死得超过秦人的估计,最终死亡人数并非秦人估计的两万出头,而是两万五往上。而活下来的伤员里头, 还有许多残了手脚无法再作战的人, 战斗力损失都快有三万了。 征兵也不顺利, 不说秦国已经占领的土地切实损失了人口,剩下的人里, 能作战的勇士上一次已经征来了。并不是剩下的人里没有青壮, 而是再征走更多人, 就没人耕作了。于是各个寨子首先就不愿意, 瓯雒军自己也不能杀鸡取卵, 让自己没了将来能供应的粮食。 再者,现在他们对秦军的胜势, 至少一小半的原因是因为秦军过去的暴虐。而现在秦军采用了怀柔政策,各个寨子都跟秦人做起了生意,如果他再强行征兵征粮的话,这些被征走了青壮无法生存的寨子反过来帮助秦人都有可能。 从情报来看,秦人竟然在那些掠去的人口里征了足足四五千人,桀骏一边为那些叛徒切齿,一边无可奈何的承认,秦人可以从外地调粮养活兵卒,秦人也可以让更少的人口耕地养活自己,而他做不到。 所以原先的五万军队,一战惨胜,仅余两万,补充至今,也不过两万五之数。这要如何应对秦人的大军呢?之前从商队口中打听到,他们做奴隶的时候很多人都被送去在两条河流之间开凿,要把它们挖通,让秦人的粮食和装备可以直接从水上到他们口中的桂林县。 现在却不等挖通,他们就来了。是秦人的首领等不及了吧。桀骏很清楚,只要舍得拿人命堆,他的瓯雒国是没有办法在秦军压境下存续下去的。 所以要怎么办呢,怎么才能尽量少死人而杀伤秦军,让秦军再一次停足不前,给他数年喘息之机? 稻种已经盗来了,秦人种地的法子也在学,有几年时间,瓯雒军或许就能恢复到五万之数,再叫秦军吃一个大亏。熬到那个秦人首领死了,换一个首领未必还有心思跟他耗在这里。桀骏如果生在中原诸国,也会是个出色人物,他甚至想办法打听过秦人首领的情报,知道那个秦王的父亲活得短,那只要熬一熬,说不定就有生机了呢,说不定新的秦王就是个无能之辈呢。 如果秦军继续在桂林县种田,不出兵就好了。他甚至考虑主动收缩,让出土地给秦人接收,等他们消化完那块地方,说不定秦人就换首领了。 但也就是想想,如果这么做,他的威信就荡然无存了。失去了现在这种同仇敌忾之心,仗更难打。而且桀骏也看得出来,这种拖延的做法也是饮鸩止渴,新来的秦吏极有章法。被秦人掠去的族人投了秦军,与秦人相邻的部族失了警惕,开始与秦人通商。 时间一长,这些被占领的土地和人口,就真的成了秦地和秦人了啊。 战不得,退不得,桀骏这阵子,连头发都白了一些,壮年的汉子却明显见得了老态。 就在桀骏为此烦心的时候,牛达背着稻种,身上满是划伤的又出现在了那卢寨。这回独自出行没有商队,也没有秦人准备好的补给,他显得非常憔悴,到寨子时精神一松,直接坐倒在地大口喘息,被人灌了两碗加糖的米汤才缓过来。 见到首领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见国主,我有消息要告诉国主!” 连休息调养都来不及,他被人背着赶路,辗转送到了桀骏跟前。桀骏知道他就是想办法偷出稻种的人,看他累成这样,握住他手赞叹:“你是真正的勇士,你有什么消息要对我说?” 牛达很早就得了水蛊病,已经病重了,他勉强坐起来,告诉桀骏:“秦人征兵,洞咕也被强征去了。他以前为了家人投过军,因为故意弄伤了自己被赶了回来,但现在秦人不管那么多,又把他征去了。秦人一定是要出兵了。我给他送东西时见到他,他告诉我,他只能做杂活,就在他们军候的帐外干活。要是偷听到秦人的军情,他一定会找机会跑出来,到那卢寨去报信。你们一定要留人在那卢寨,不要让他找不到人。” 桀骏眼睛一亮,大声感谢蛙神的护佑:“你们都是真正的勇士,蛙神会保护你们。” 牛达惨然一笑:“蛙神不要责怪他的子民,他们有家人在秦人手上,才会……” 桀骏慨叹:“我明白,他们和你一样,族人才是真正放在心里的。等秦人退了,我还要叫他们来教大伙儿种地养蜂,烧陶制糖。等我们学会这些事,我们会和秦人一样强大,到时候我们会打上秦人那里,夺取秦人的土地,让秦人做我们的奴隶!” 牛达点了点头,闭上了眼。 他原本身子就弱,数日之后,安然而逝,桀骏将他厚葬,派了人去已经撤得一空的那卢寨去守着,等待洞咕的消息。 又半月有余,洞咕同样疲惫不堪的出现在那卢寨,带来了他的消息。 “秦人竟然已经有这样详细的地图了么?”桀骏看到洞咕手画的秦军路线图之后,第一时间没有欣喜,而是痛苦地闭上了眼。 就算这次嬴了,下次呢。他只能期待秦人的首领早点死,下一任没有开疆拓土的雄心吧。 洞咕长得有点憨,挠头的时候看着就更憨了,他看上去不太明白桀骏的痛苦,傻乎乎地道:“秦人就是这么画的,我也看不太懂,幸好这里到这里……”他在画下来的路线上比划了一下,“都是平常交易时走过的,一看就明白了。我偷听他们议事,说会派人在山林里侦察,避免袭扰。首领,现在这支秦军跟以前不一样了,他们天天分队钻林子里练兵,都不怕我们了。” 那么以前管用的战术,现在就不好用了。桀骏沉着脸点头,视线在路线图上睃巡,最后落在了一处河口。 恰在此时,洞咕也用树枝戳了戳那里,“我听他们说,要在这里渡河哩。” “好,你好好休息。你跑出来,家里人安排好了么?” 洞咕嘿嘿笑了起来:“我那条路走熟了,找了个地方坠崖,其实下面有个凸出来的台子,我对着那滚下去,等他们没动静了再爬上来,翻山赶过来的。首领,我不能跟你去打仗,要是叫熟人看见了,秦军退回去,我母我儿就要遭殃了。” “自然如此。”桀骏也笑起来,答应给他娶个女人,让他重新安家。得知他母亲在熬糖的作坊里负责看火候,桀骏更高兴了,让他以后继续开糖坊,秦人退走了,但肯定还想要糖,他们可以卖糖给秦人。 军事上,桀骏也已经有了主意。以后再说以后的事,这一仗他得打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