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聂磐有所警觉的时候，一只手按在他的肩头。聂磐闻到一缕熟悉的淡淡香气。
“别出声。”朱朱躲在聂磐的身后，声音压得极低。
聂磐实在没有想到，朱朱居然会在这里出现。他更没有想到，朱朱神色显得有些紧张，目光一直盯着那个衰老的人影。
过了好一会儿，老人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之中。朱朱长出一口气，靠着桃树坐下来，与聂磐肩并肩。
“发生什么事了？那个老人是谁？”聂磐关切地问道。
“都怪你。”朱朱有些赌气地说道。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聂磐一脸无辜地问道。
“如果不是你气我，我会一个人离开醉仙居吗？如果我不离开醉仙居，怎么会想到去调查长孙无名？如果不调查长孙无名，怎么会发现长孙家族有一个这么可怕的人物呢？”朱朱一口气说完，小脸显得绯红，别有一番情致。
“你去暗访长孙无名的家？”
“对啊！难道你不觉得长孙无名很值得怀疑吗？上端云天死了这件事轰动全城，他为何搞息事宁人的把戏？他是一个入仕之人，家族又是银甲城的一方势力，怎么会和梵门僧人建立联系？你想要北上回家，魔门却想在暗中对付和抓住你，难道你不想了解细节吗？”朱朱的气似乎没消，竹筒倒豆子一样。
“你是为了我去暗访长孙家？”
“哼，你少往脸上贴金，本姑娘还不至于巴结一个有涯境武修。”朱朱白了聂磐一眼。
“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谢谢你。刚才在酒楼说的话，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啊！”聂磐轻轻折下一枝桃花，诚心诚意地送给朱朱。
“哼，如果我是那种小心眼的人，还会帮你想着调查长孙无名？”朱朱一边气哼哼地说，一边伸手接过桃花。
尽管言语依旧冷冷的，聂磐却感觉到朱朱怒意已消。
“你在长孙府发现了什么？长孙无名是道貌岸然的人吗？那个气息怪异的老人和长孙无名有什么关系？”聂磐问道。
“长孙府倒是没有什么稀奇的。不过，我在长孙无名的书房外，听到他与那个老人谈话，里面涉及的内容与魔门回归有关。”
“莫非他们也是魔门中人？”聂磐眉头一皱。
如果长孙无名也加入魔门，说明形势非常危急。毕竟连北方寒国银甲城这样的贵族都被纳入魔门，道门正统的地位在风云大陆就很危险了。
“不是。他们不仅不是魔门中人，还在暗中联络寒国其他贵族，想要建立一个信息网，收集魔门的消息，再通过多宝阁转达给逍遥峰的道门。”
“多宝阁？”
“没错。长孙无名家族能够在银甲城占据一席之地，除了祖上有一位叱诧风云的武帝，还与风云大陆第一势力多宝阁有关。多宝阁由风云两国皇族出资建立，几乎垄断整个风云大陆的拍卖产业，更是建立了一张覆盖到海外的信息网。如今，多宝阁已经独立于两国，成为大陆第一的民间势力，连两国皇室都给三分薄面。”
“莫非那个在长孙府出现的老者是多宝阁的人？”聂磐似有所悟地问。
“你还真是想象力丰富。没错。这个老人是多宝阁的阁老之一，无论是境界水平还是影响力，在多宝阁都不可小觑。他是长孙无名的大伯，一直在暗中为长孙家保驾护航。”
“他的境界水平有多高？”
“我估计至少是无象境巅峰。”朱朱颇为谨慎地说道。
“以你的境界水平实施跟踪，难道他不会发现吗？”聂磐有些奇怪。
“难道你忘了我有许多宝贝吗？”朱朱一边说，一边曲指轻轻一抹，竟从身上取下一件薄如蝉翼的透明夜行衣。
“这是什么？”
“仙修师傅送给我的天蝉衣，可以抹除身上的气息，令被追踪者无从察觉和发现。”朱朱洋洋自得地说道。
“天蝉衣又是什么宝贝呢？”
“天山是风云大陆的一座灵气颇足的仙峰，生活着许多灵异之物，其中天蝉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灵智之虫。我的仙修师傅得到一本古书，上面介绍了不少灵物制作的手艺，便提到了用天蝉制成的天蝉衣。一件天蝉衣要消耗上百只天蝉的蝉翼，制作过程极其复杂，所以若是拿到多宝阁拍卖，至少可以换得一本法阶高等功法。”
朱朱的话音未落，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在两个人头顶响起。
“嘿嘿，天蝉衣这么厉害啊！”
聂磐抬起头，看到一个黑影飘然而落，竟是刚才拄着拐仗离去的老人。他摘下了黑袍罩帽，露出了苍老的面容。
老人须发皆白，额头皱纹堆积，鼻子尖挺如鹰嘴，薄薄的嘴唇好似两根枯萎的草棍。令人惊奇的是，老人的眼睛十分明亮，闪烁着一抹淡淡的蓝宝石的光芒。
“你早就发现我了？”朱朱猛然站起身，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
聂磐陪着朱朱，身上的拳意迅速流转，使他如同一头护卫母狮的雄狮。
“许多年没有见到这么精纯的有涯境了。”老人盯着聂磐看了看，脸上露出颇为赞赏的表情。
“老先生去而复返，难道想对我们动手？”聂磐毫无畏惧地问道。
“年轻真好啊！如果是寻常武修，遇到老夫都要点头哈腰，实在是太无趣得很。我没有想到，今晚遇到两个不凡的年轻人，一个敢夜入长孙府，一个敢直面挑衅，的确有趣，哈哈哈。”
“既然你早就发现我，为什么没有在长孙府动手呢？”朱朱问道。
“老夫不相信一个小女孩敢只身夜闯长孙府邸，所以才借故外出引你暗中跟随，以便了解你是否还有强援。结果，你的强援竟是一个有涯境，虽然是堪称底子恐怖的有涯境。”老夫抱着肩膀，脸上带有一些戏谑的味道。
“老先生尊姓大名？”聂磐挡在朱朱的身前，双手抱拳问道。
“我是长孙无名的大伯长孙放歌。”老人一边说，一边用手抠起了耳朵。
“原来是长孙老前辈，失敬，失敬。”聂磐装出江湖范，拱手施礼。
“年轻人，不用在我眼前打哑谜，老夫的眼睛可不揉沙子。假如我没有猜错的话，上端云天应该死在你们手上吧。当然，我觉得凭你们的身手，杀死上端云天极难，恐怕会有不寻常的助力暗中襄助。”
长孙放歌说完，抱着肩膀看着聂磐。那根拐仗突兀地立着，像一个随从似的。
“杀死上端城主的罪名可不小，老前辈莫要血口喷人啊！”聂磐矢口否认道。
“对啊，你有什么证据？”朱朱跳起脚，躲在聂磐背后叫嚣。
“你们想要证据？好啊！”长孙放歌话音刚落，身形倏忽一动，探掌如鹰抓向朱朱。
突如其来的变化委实太快，朱朱吓得脸色大变。令人称奇的是，长孙放歌的鹰爪没有卷起掌力气浪，更没有倾注浑厚的魂力，却蕴藏着一种让朱朱无法躲避的力量。
呼！
未等长孙放歌的枯瘦之爪抵近朱朱，聂磐已经横身挡在前方，三分拳意倾泻而出，一拳毫无保留地挥出。
有了与上端云天一战的磨砺，聂磐的三分拳意融合更加顺畅，拳势之威不亚于至乐境巅峰水平。
“不错。”
长孙放歌微微一笑，显得游刃有余。他的鹰爪诡异一变，化为一指轻轻地点中聂磐的拳头。
一股如利剑般的力量集中在聂磐拳头一点，令他感觉到身上有可怕电流通过。聂磐暗自咬牙，周身真气全部调动，涌到拳头受力的一点，像盾牌一样抵挡长孙放歌的指力。
“老家伙，我和你拼了！”
摆脱长孙放歌掌力束缚的朱朱见聂磐受制，猛地抽出碧绿竹节，狠狠地刺向长孙放歌。
“不自量力。”长孙放歌左臂长袖轻轻一挥，将朱朱震得倒飞数丈。
“老前辈真要置我们于死地？”聂磐已经拼尽全力，可是还无法抵挡长孙无名的一指之威。
哪怕最强的有涯境，在绝对实力面前也无计可施。
“哈哈哈哈，年轻人果然不同凡响，竟然能坚持这么久。”长孙放歌一声怪笑，飘然地向后掠去。
没有了可怕的指力压制，聂磐一下子得到解脱。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朝朱朱奔了过去。朱朱并未受伤，只是真气被震得散乱。
“你没事吧？”聂磐关切地问。
朱朱摇摇头，脸憋得通红。
“我对上端云天之死并不在意，所以不会对你们两个小辈动手。你们可以走了。”长孙放歌负手而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老前辈说的是真的？”
“当然。”
聂磐与朱朱对视一眼，互相搀扶着踏上小桥，朝对岸走过去。
“你们应该到银甲城的多宝阁逛一逛，或许会有意外之喜。”长孙放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直到聂磐和朱朱已经走得无影无踪。长孙放歌才咧开嘴，露出有点放风的牙，阴阳怪气地无声发笑。
哎，少年不知愁滋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