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深心里“咯噔”一下,诧异的看向对方,那张绝美的面庞上带着云淡风轻的残忍。
那不是他熟识的叶梦宁,或者说,不会他认知中的叶梦宁!
勉强挤出一丝笑,他状似无意的调侃,“听起来,叶小姐像是见过大场面的。”
叶梦宁脸上笑意收敛,眼睛直直看着前方,又似乎全无焦距,许久,她喃喃道:“我见过的、第一个死在我面前的人,是我父亲。”
顾念深心中一动,“父亲”相对“爸爸”,更接近书面用语,叶梦宁这里以“父亲”相称,像是赋予对方一个身份、一个标识,总之给他一种两人不熟的感觉。
“哦?伯父是因病过世的?”对方既然提了,不回应似乎不妥,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接话。
叶梦宁木然的摇摇头,如提线木偶,眼神仍是涣散的,似乎已沉浸在记忆深处的情境中,她一开口,是梦呓般的语气,“是被人开枪射杀的。”
手掌在胸前摩挲,又小幅度的移动,“这里……也可能是这里,我也不确定了,衣服上全是血,根本分不清伤口在哪,两枪,我听得清清楚楚,人就倒在我面前,就像咱俩这么近的距离。”
她轻轻吁了口气,“太久了,我连他的脸都记不清了,却记得那天他穿了一件灰白色的夹克衫。”
顾念深稍微想象一下当时的情景,便觉得触目惊心,鼻端似乎闻到那股血腥气,竟透不过气
来。
不知如何安慰对方,他呆怔许久,最后生硬的冒出来一句,“凶手抓到了吗?”
叶梦宁转过头看着他,似笑非笑,“没有,凶手逍遥法外将近二十年,她……就坐在你旁边啊。”
顾念深只觉得毫毛倒竖,用力踩下刹车,惊悚的看向身旁的女子。
后车狂按喇叭,如果喇叭声也有自成一派的语言体系的话,此刻肯定骂得挺脏。
然而也正是这聒噪的声音把顾念深拉回阳间,他狠狠咽了口唾沫,勉强笑道:“看不出,叶小姐还有讲故事的天赋。”
“不相信我是凶手?”叶梦宁双眼如泛着涟漪的深湖。
波澜不惊的湖面之下,仿佛隐藏着未知的危险。
顾念深果断的摇头,故作轻松,“将近二十年,那时你才几岁?况且哪有机会摸到枪?”
心里犯起嘀咕,难道是不规范的玩具枪?也不对,那玩意伤人都勉强。
不过一直以来,只听说霍霆琛的独女霍怀玉未婚先孕,倒是没人知道叶梦宁的生父究竟是谁,又身在何处呢。
心不知不觉的乱了,开车也有些走神,差点闯了红灯。
“你也觉得不可能是吧。”叶梦宁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似乎委屈已久,终于盼到有人替自己说了句公道话,神情随即转为讽刺,“可惜我妈认定了我是凶手,她恨我入骨,临死前都不愿看我一眼。”
车窗外,夜凉如水。
十九年前,也是这样的夜,微咸的海风吹
散日间的热气,她半睡半醒,被妈妈抱着怀里。
然后一个男人被推出来,妈妈拼命摇头,似乎在否认什么。
小小的叶梦宁睡意顿消,她向那个男人伸出手,“爸爸,抱抱!”
世界彷佛被按了静音键,但只是一瞬间,随后,两声枪响划破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