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埋怨我们刚才吵到他们了,别管了,他们不鸟我们,我们也不鸟他们。”
“但是有人占了我们柜子。”
“等上白班那几个回来问下吧,他们说不是他们,那就不管了。”
八点钟的时候有人进门了,是那几个上白班的人回来了。也是总共三个人。
我们跟他们打了招呼,他们朝我们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一脸提防地看着我们,这让我有些不舒服。
“那个柜子吗,我们没放,不是我们。”
“你们去看一下行吗,刚才我问那几个上晚班的,他们也说不是他们放的。”
为首的两个向身边两个扬了一下头,他们就过去打开柜子,看了一会儿,像是在做一道数学题。
“这个是我放的,我放了一顶帽子,没有了。”其中一个把我帽子从隔间里面拿出来。
“那还有一大包,是不是你的。”
“不是不是。”他摇着头,看向另外一个人,那个人也摇摇头。
“那刚才我也问了那三个人,他们都说不是他的。”
“这应该是他的,就是睡你们后边床那个,这么一大袋子里面放的应该是哑铃,只看到他拿出来一两次过。”
“是哦,好像屋子里之前是有哑铃的,就只有那个人玩过,然后就不见了。”另一个说道。
“那应该是了。”
“那另一个隔间一个行李包,是谁放的。”我问道。
“不知道。不是我们的。”他们笑笑。
“那刚才我问他们三个他们都说不是他们的。”
“你被唬了呗。”为首那个笑了起来,他们两个也笑了,我却有些尴尬。
回到了床,思绪翻涌,想的是那三个人回来要怎么跟他们交涉。
我在床上躺了十分钟,脑海中已经预演了十几种跟他们交涉的过程和结局。我就像是一只被惹怒的斗牛一样在蜷缩着,表面平静,内心汹涌澎湃。
阿董翻身下床,拍了拍我,“吃饭去吧。”
食堂是一个低矮的长方体,跟周边建筑比起来显得扁平,每一面整齐地排列着窗户,像是个规整的堡垒,从里面泛出来明亮的光,四面八方穿着工服的人涌过来,陆陆续续进去,又不断有人出来。
食堂旁边是一个简易的银行网点,里面有五台ATM机,每台面前都排满了人,形成好几条长长的队伍。
“你想进去吃吗。”
“不太想。”过了会儿,阿董说道。
“不是你叫我下来吃饭的嘛。”我笑着望着他。
他笑笑,“不是太饿。”
我们在食堂对面的花坛边坐着,旁边延伸而上的是一排长长的台阶,上面是一栋栋建筑,我们就这样继续注视着不断进人的大门。
“诶,你们不是上午那两个。”一个人从台阶上走下来,我们没注意,从台阶上下来的太多了,原来是上午那个导游。
“你们怎么不进去吃饭啊。”
“在等人少。”我笑笑,不想说自己不饿或是不想进去,那会被当成傻子。
“你看着人很多,你知道里面有几个窗口吗。”
“有几个。”我只好配合着他。
“有20个窗口,楼上还有各种特色的吃的,你们现在直接进去,完全不用排队。”
“原来是这样。”我笑笑。
他笑笑,“现在不是下班高峰期,你们卡里都有钱的,用手机也可以,食堂的价格还算是不错的,菜品也丰富。”
我们答应着,只是依旧无动于衷,丝毫没有起身往食堂走去的意思,他站在那里有些尴尬,其实我们也尴尬,但如今更加没有想进去的欲望,尽量依旧看着食堂,不与他对视。他假装环视一下周围的人群,咳嗽了几声,问我们经过一上午的游园,对富士康有没有更多了解。
“还是有的。”我笑笑。
他竟然在我旁边坐了下来,阿董往他那边瞥了一眼,继续盯着原先的方向。他用手指着另一边的方向,说工作区在哪里哪里,又指另一个方向,网吧、游泳池怎么走,体育馆什么时候人少……
这些话与他上午说过的如出一辙,但我的确没有太过记住这些地点的方位,记方位对我来说太困难了些,况且原点一变,方位也就乱了,我通常都是走几遍,凭着感觉也就记住了,但我依旧认真听着他所说的,注意着他脸上带着的些许自豪。
“外面呢,外面有什么。”在他几乎快要把所有设施介绍完以后,我问道。
“外面,什么外面。”
“富士康外面。”
“刚刚跟你们说了嘛。”他像是在课堂上不断重复知识点的老师,舔了舔嘴唇说道,“从那边走出去,过天桥,就是工业区……”
他这番话不是刚刚说的,而是上午说的。
“不是,是外面,就富士康外面会有什么。”
“你们出去做什么,这里什么都有。”
“没有,就问下,因为我们刚来这里。”
他身体扭了扭,像是重新坐直了身体,“其实不能说富士康外面,没有里面外面之说,富士康本来就像是一座城市,什么都有,你们之前去过这些地方吗,游泳馆、健身馆、图书馆。”
“没有。”
“所以你们现在可以去探索,以前我们说打工,就是两点一线,没了,人是很封闭的,那样不好,但是现在你们自由很多,下班后可以去玩,去学习,你们不仅是来打工的。”
我点点头,尽量让自己的头点的用力一些,以对待他富有情绪的讲解。
“抽烟吗。”他问了一句。
我摇摇头,笑笑说不抽。
“去了里面就不能抽,下班以后还是能抽的。”他熟练地拇指把烟灰弹在花坛里。
“你们还不去吃啊。”一支烟燃尽,不快也不慢。
“我们还不饿。”我只好这样说道。
“好,别太晚进去,饭菜都凉了。”他站了起来,吐出最后一口烟,往外边走去。
进食堂的工服少了许多,里面的光在不断变深的黑蓝色的天幕遮蔽下反而更亮了,每一个间距大小一样的窗户都透出光来。
“要去吃吗。”我转头问站着的阿董。
他叹了口气,“不太想去。”
“我也是。”
经过网吧的时候,阿董问我去不去上网,我说不去,他在我后面笑着问我怎么到这里来一下子就戒网瘾了。
“这不像是一个网吧。”
“像什么。”
“像是个展览馆,哪有给网吧这么一大片玻璃的。”
“对,应该用石头圈起来。”
“应该用红砖。”
“对,用红砖。”
夜幕彻底降了下来,我们去了一个便利店,各自买了一桶泡面,阿董还点了两串关东煮,导致泡面盖子压根盖不了,我们往操场走去,怎知路途太远,还没到,一路上就把泡面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