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住高一点,楼层也会好一点。”
第二间租房距离外面的马路要近得多,几乎离外面的天桥和马路只有两条巷子的路程,楼下还有一家24小时便利店。房子面积跟上一家差不多,倒不如说是更大了,因为少了些家具,只有床和一个柜子,外面阳台也要宽些,我倚着阳台看着栏杆外,外面都是还没搭起来的小平房,相当于一大片空地,所以风吹过来没有遮挡,身上的衣服连着下边房顶上的杂草在风中一起猎猎作响。
“这里多少钱。”
“这里就简单很多,挺适合你们男生住的,便宜两百块。”
“那些东西不配的是吧。”
“哪些东西。”
“冰箱那些。”
“那些没有。”
“能不能搬过来。”
“那不行,那边房子跟这边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房东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差不多的,就是那边会安静一点,家具什么要的话可以自己买,网线也可以牵,楼下就有可以装的。”
庞哥去拉旁边的窗户,顿时发出吱吱呀呀的尖锐声,拉到一半给卡住了,他回过头来,房东把头扭到一边,似乎在鉴别地板,庞哥朝我笑笑,又继续回去加大力气推那窗户。我循着房东的目光看去才发现墙根那一排贴地的砖片十块已经去了七八块,露出的部分跟着墙壁的其他部分一样不知道被什么熏得黄黑黄黑的,忽然砰的一声,那窗户像有一瞬间被翘了起来似的终于被推到了尽头,房东嚷了一句别把窗户给推下去,砸到人她赔不起,随着庞哥的推拉这窗户现在能正常推拉了,但伴随的是吱吱呀呀的尖锐声。
“怎么样,要不要。”
“哎你这墙壁地板什么的也太脏了。”
“有人刚走嘛,你要是租的话我待会就打扫一下。”
“你觉得怎么样。”
“还不错。”我环顾一圈。
“怎么说。”
“这里更大,离外面也更近。”
“怎么样,租不租。”房东走近了两步。
“你别催催催啊,我这不用考虑下吗,你这搞得像是看两眼就要开始收钱。”
“我不是催你,是刚刚有人给我发信息,有别人要来看房了,我没空搭理你一整天,别人都是看了满意就租,你跟挑媳妇似的。”
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一楼到二楼楼梯间熄掉了,黑漆漆一片,这门被打开以后就关不上了,门锁卡在那里,门上还贴着安全模范单位。我问庞哥要不要去看看,他摇摇头,说不去了,刚刚看了都没有第一个好,我说原来你还是觉得第一个好,他说是,但就是太贵。
“为啥喜欢第一个,又在里面,又那么贵。”
“那房间有洗衣机,冰箱。”
“你那么需要那些东西?”
“对,要是没有那些东西,租房算个什么,我干脆到天桥底下去睡得了。”
楼道依旧黑漆漆的,没人下来。看完第二间房后房东就开始领这女的开始看,庞哥和我则是一直尾随在后面,由于这女的预算有限,所以到现在还未去看第一次我们去看的那间,不过她倒是挺挑,或许出于女孩子的细心,似乎对每一间都有满意的地方,又有不满的地方,而随着一家又一家,房东也逐渐焦躁起来,抱怨她要求多。我不知道庞哥为何要这样跟着她们,但又不看,他似乎对这一片靠近天桥的不感兴趣,仿佛随时会做出决定,要那两间的其中一间。
“以前富士康空宿舍多的时候,线长也是一人一个宿舍的。”
“很久以前了吧。”
“是,我以前在的小厂,线长就是一个人一间的,就算现在富士康线长是二人一间,但是该配的家具还是齐全的,冰箱、洗衣机、一应俱全。”
“要不你回现在的宿舍算了,可以大家众筹买个冰箱洗衣机。”
“不行,宿舍人太多,太吵了,我不适应那里。”
这一间那人和房东看得实在有点久,感应灯亮了六次,都不是她们下来,我嚷了几次要走,实在是待的厌烦了,大街上的招牌五光十色,映照着街上休息的厂哥厂妹,越看他们我便越心急,觉得自己大好时光都被浪费掉了。庞哥将我揪到了一旁的小卖部请我喝汽水,看在汽水的份上我好歹没说要回去了,但仍旧发着呆,盯着不远处的马路。
淡黄色的光线覆盖下来,照耀着在台阶上坐着的厂哥厂妹,和他们一起望着对面马路的是开在这一排店面的老板,时间已经过了饭点,宵夜的点有还没来,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总之孩子总是喜欢聚在一起,便在台阶前与台阶后跑来跑去,在路灯照耀不到的阴影处,鞋子上循环的亮光和手中的闪光棒便照亮着,但那光像是荧光,照亮不了任何东西,亮着也只能是亮着。
马路上横跨着的便是联通富士康生活区的天桥,不时有小孩跑上去,一直跑到快接近对面的铁门又笑着跑回来,而跟他们一块上了天桥的大人只能进去,他们不会知道进去的大哥哥大姐姐叔叔阿姨在里面做些什么,他们只是知道从里面出来的人都会穿着制服,掏出钱来买东西,每到一定的时间那些人便会不断不断涌出来,里面永远不会缺少人。
这座极大的贯通两边地平线的天桥就是横亘在那里,小孩子嘻嘻哈哈的笑声不停响起,但任何一个路过的人都无法与焊在这天桥上的一根钢条相比,端出来的包子会凉掉,嘻哈的小孩子精力终会耗尽,身体互相依偎在一起的厂哥厂妹终究也会分手,在不同的城市中各奔东西,而只有这天桥,历经风雨,永远会横亘在这里,而即使是欢闹的小孩和和睦的恋人,不也是因为这大桥所通往的地方而存在的吗。我们只是因为某些东西而离奇地存在着相聚着,一想到这里,我顿时也没那么焦躁了。
或许还会有月亮,我抬头看去,圆月已变成巨大的弧月,静静挂在那里,从这里看,它或许真的在里面。
“呐,给你。”庞哥给我递过来一包无穷鸡翅,我平时可不舍得买。
他将那一包里面的好几小包倒在了冷柜上面,我们一包一包吃着,我也不跟他客气,毕竟一个下午都耗在这儿,补充下体力倒是正常,吃的我们两个嘴上流油,被辣的嘶哈个不停。
“还要不要吃雪糕。”
“啊?”我有点怀疑我的听力,平日一向抠抠搜搜的庞哥今天竟如此大方。
“我请你吃梦龙,老板,一条多少钱。”
“12块。”老板仿佛是拉长了声音说道。
“不用不用。”
“没事,吃。”他已经拉开冰柜,拿出两条所谓的梦龙出来,我这辈子没吃过超过五块钱的雪糕。
“先别走了,就在这吃,让我好好考虑下,我差不多考虑好了,不急不急。”话虽这么说着,他面对着这十几块的稀罕货却没有好好品尝的意思,一口接一口地啃下去,像是要按捺住心里的某种东西。
“怎么样,租不租。”当房东下来的时候,庞哥迎了上去,她表示这间那女的已经租了,正在上面做打扫,说时瞥了一眼我正在吃的雪糕,添了一下嘴唇,或许她也想吃。
“租,租那间800的。”
“行,现在就可以去签合同,然后给你钥匙。”
“水电费怎么算。”
“水费两块五嘛,电费一块五。”
“水费可以,电费富士康只有六毛。”
“你找遍外边所有房子都不可能六毛的电费,都是市场统一价格,一块五。”
“那绝对不可以,富士康从上到下都收六毛钱电费,哪有来你租房给你多交钱的,水电费一定得统一。”
“那你不要租了。”
“房子我一定要租,但电费你也得按六毛来收。”庞哥说的斩钉截铁。
房东有些惊讶,转过身,看着停下来的庞哥。
“那你一个月多补50块管理费。”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