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公公要赶她走,她当然不愿意,正好这时快中午了,这个时间点也没有人再来祭拜了,关上院门,蔡三婶回头,一笑:“爸,我当然可以走,我现在走都行,但这灵丹堂就非开不可吗,你们就非得拘着小林在顾家选个丈夫?”
“这是我顾家的事,跟你没关系,你赶紧走你的!”三爷压抑着怒火说。
但既然蔡三婶已经把事提出来了,卫军又是支持卖药堂的,年青人热血冲脑,就站起来说:“爷爷,一间不赚钱的小诊所,我看咱就把它卖了吧,给林白青分大头,让她出去另找工作,何必经营一个没啥前途的小诊所,这对她不公平!”
三爷手咬牙:“你给我闭嘴。”
五爷也说:“卫军,你还小,不懂事,我们就不说你了,但药堂不能卖!”
正所谓打开天窗说亮话。
顾卫军是个耿直孩子,他说:“爷爷,中医虽然好,但大医院看病也是一样的,医院可以取代中医的,咱们又何必死守着个老古董,再说了,你们这叫包办婚姻,对小林不公平。”
三爷气的脑袋突突作响。
今天统共就来了仨小伙子,卫国被泼一身脏就够叫他生气的了。
卫军不死心,还想卖药堂?
三爷上飞机的时候一条腿肿的像根柱子似的,他忍着痛一步步从首都挪到东海市来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那么一间不赚钱的小诊所吗,不是。
他是为了顾家的家族遗传病,三叉神经,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它有多可怕。
他们此刻坐在这儿,逼着一个小姑娘包办婚姻,不是为了没路的中医要传承。
是为了保证顾家的男人们以后犯了三叉神经,能立刻有人帮他们治。
可你瞧瞧这帮孙子,有因为闹事被公安拘留的,还有叫嚣着卖诊所的。
三爷气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再拍巴掌,咬牙说:“卫军,我没得三岔神经,你爸目前还没得,但不要以为你也不会得,要你得了三叉神经,就得白青来治。”
顾卫军还没得三岔神经,就不知道它的可怕,还觉得挺可笑,正好现场有个西医,遂问顾培:“小叔,三叉神经真有那么可怕吗,你们西医攻克不了它?”
顾培自有他的严谨,说:“就目前来说,现代医学无法彻底治愈三叉神经。中医治三叉神经我第一次见,目前也并不能下结论,证明针灸的方式可以根治。”
顾卫军在学校是辩论队的一员,最擅长的就是搞反驳。
正好顾培又是海归回来的,医学界的专业人士,而他的话是对中医保留了态度的,顾卫军就趁势说:“爷爷你看,我小叔对中医治疗三岔神经是持保留态度的,他在国外可是医学硕士,别人的话您可以不听,他的话您总该听吧?”
三爷气的睚眦并裂。
他逮了顾卫军来,就是想让他了解一下中医,基于了解,娶了林白青的。
还清北的高材生呢,你瞧瞧他那轻狂又无知,半瓶水晃荡的样儿。
“你问问你五爷,他的三叉神经是不是白青针灸好的。”他说。
五爷是个活生生的例子,笑着说:“虽然我目前还没有完全好,但才灸了几回,我的头一下就轻松了,原来半夜总要疼上几回,这几天能安稳睡到天亮了。”
顾卫军辩论上瘾了,而且他擅长抓字眼,他说:“您只是舒服了一点,这不代表林白青能根治三岔神经。她要真能治愈,能去瑞士拿诺贝尔医学奖的。”
又问顾培:“小叔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顾培基于对医学的严谨态度,说:“我保留我的观点。”
顾卫军摊手说:“看吧,我小叔都保留观点,你们也别太迷信了,爷爷,五爷,凡事要讲科学,咱不能因为迷信就委屈一个女孩子,让她被迫着包办婚姻。”
但这在三爷五爷听来,简直就是胡搅蛮缠。
三爷再忍不住了,吼说:“卫军,你要再信口雌黄就给我滚回首都!”
顾卫军乐得走呢,说:“只要爷爷您同意我走,我立刻就走。”
得,越闹越凶,眼看要闹到眼看无法收场了。
林白青唇噙冷笑,眼看着这家子人越闹越大,要无法收场。
但这时顾卫国站了出来,说:“大家听我说一句吧,灵丹堂就是个小诊所,只够养家糊口,卫军是要出国,瞧不上它很正常。但我不一样,我战场十年一无所获,复员了也无事可干,倒是很适合帮白青开药堂,你们觉得呢?”
这就是顾卫国,他虽然在生活上很渣,但在处理人际关系方面能力独道。
他这番话说的既忠恳又在理,三爷五爷都被他说服了,皆在点头。
对视一眼,他们跟上辈子似的,就准备要定顾卫国,并筹划着说服林白青了。
不过既然蔡三婶已经甩开膀子准备大闹一场了,当然不会就此罢休。
而就连林白青都没想到的是,她会把手伸向全家最与世无争的,顾娟!
……
眼看午饭时间,今天顾娟在家做饭,人多,要做的饭也多,好容易蒸好了米饭,她从厨房出来,进西屋找杯子,要喝杯水,但才进屋,突然眼睛就直了。
怔怔的愣了片刻,她突然转身,疯了一样,跌跌撞撞的冲出门,慌不择路的朝着大门扑了过去,中途扑倒在地,又立刻爬了起来,冲到大门口,门是关着的,她整个人撞在门上,也不伸手开,脑袋朝着门咚咚咚的撞了过去。
顾培离的不远,冲过去想揽她。
但顾娟已经不认人了,伸手就抓顾培的脸,还好林白青随后,反手抓住了顾娟的手,但她没了手还有脑袋,直挺挺朝着顾培的脸撞过去。
她的额头上有血,可她浑然不觉得痛,见谁撞谁,见什么撞什么。
这一看就是闹精神病,神智不清了。
顾家兄弟们也全冲过来了,围的围拽的拽,终于把顾娟控制住了。
可她两眼反插,往后一翻,口吐白沫,直挺挺的打起了摆子。
蔡三婶说:“爸,娟子像是犯病了,赶紧送医院吧。”
顾卫军也说:“爷爷,耽误不得,快送医院吧。”
顾培却说:“先不要着急,我有镇静剂,可以先给她注射一针。”
又问三爷:“顾娟有精神病史吗,她的症状看起来像是癫痫。”
三爷点了点头,说:“有是有,但已经有十几年没有犯过了。”
顾培说:“既然确定是癫痫,我可以给军医院的神经内科打电话,通知医院派救护车来,接她去做治疗。”
三爷厉声说:“先不要。”察觉自己语气太恶劣了点,又温声说:“军医院的神内会捆人,搞电击,先别吧,让她缓一缓吧,缓一缓再去。”
他转头看蔡三婶:“娟子十几年没犯过病了,怎么今天好端端的就犯病了。”
蔡三婶已经收拾好行李了,一只旅行包,一副欲走的样子。
但她不过是做做样子。
既然小姑子犯病了,就需要她来照顾,公公也就不好意思赶走她了。
她故意叹气,看林白青:“小林,你娟子姑姑的病有些年头了,这一犯,没个三五个月可好不了,你既拿了灵丹堂八成的利润,她的病你应该能治好吧?”
顾家三兄弟面面相觑,同时在摇头。
且不说中医治精神病,就是专业的精神病院,也很少能把癫痫治愈的。
他们可不认为林白青能治得好顾娟的癫痫。
五爷要替林白青找补,说:“小蔡你别胡闹了,娟子的病我大哥也治过,治不好的,白青怎么能治愈?”
顾培是直到今天才恍然大悟,林白青想继承那座小小的小诊所,并不容易。
他说:“这位嫂子,术业有专攻,癫痫应该由专业的科室来治疗,而非中医。”
蔡三婶故作惊讶:“但你们刚才不是还说小林医术很高,啥都能治的吗?”
又说:“刚才你们说她的医术能救整个顾家,这点小病都治不了,不搞笑吗?”
所以顾娟的癫痫就是被她诱发的。
而她之所以诱着顾娟发癫痫,就是为了挑事,为了卖药堂找理由。
顾卫军虽然也主张卖药,但不喜欢他妈这种不讲理的行为,刚想劝几句,就听林白青说:“我为什么不能治?”
环顾一圈,又说:“三帖药吧,我可以根治娟子姑姑的癫痫。”
蔡三婶愣了一下,而在场的所有人,汗毛也在这一刻全都竖起来了。
都想听她继续说下去。
林白青却看顾培:“小叔应该挺了解中医吧。”
顾培说:“还算了解。”他爸出自中医世家,从小把中医是当成故事讲的。
林白青说:“但关于中医治愈癫痫这个领域,您一定不了解。”
顾培果然挺吃惊,也很感兴趣:“中医真能治愈癫痫,它算什么科?”
林白青容声说:“西医会分科,但我们中医是全科,一个医生,包治百病。”
中医主讲包罗万象,一个真正的好大夫就要包治百病。
本来林白青只是想让蔡三婶欺负一下顾卫国,就着手下一步,她再来给顾卫国个下马威,把他那个拦路虎去了,然后逼婚顾培的。
但随着她的重生,随着三爷五爷身体的健康,要卖药堂的一帮子跃跃欲试,按捺不住了。
这是一座几百年的老药堂,地库里的藏药可以救无数条人命。
可你看看顾家的子孙们为了贱卖它,亲人相残的丑样。
林白青心里莫名的愤怒,对顾娟既愧疚又难过。
不过也罢,既然小姑发病了,她有医术,治就是了。
三贴药治愈癫痫可是林白青自己摸索出来的方法。
就在中医届也属全新领域。
想到这儿,林白青说:“小叔,您陪我去找药吧,我正好也给您讲一讲,我通过中医的手段要怎么治疗癫痫,以及治病的原理,如何?”
面前这个小女孩,几乎每一次见面都能给顾培一种全新的体验。
她才21岁,才刚刚学校毕业,脸上稚气未脱,颤动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双并不格外大,但清澈明亮的眼睛仿佛能安神,每当看到她的眼睛,顾培就不由自主的会呼吸放缓,会挪不开眼睛,但他的心跳又会莫名加速。
基于他爸,他所知道的是,中医跟西医最大的差别是,很少有医生愿意主动公开自己的治疗方法和手段,林白青说要跟他讲原理,顾培当然很乐意听。
“荣幸之至。”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