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糖没太听明白,但还是轻声应‘是’。
今日府中有事,适才莫怀就走了,故而此时只有她和公子两人。出了静王府的门,一辆平常的马车停在路边,马夫见到他们出来了,忙迎上去。
“见过公子,见过橘糖姑娘。”
橘糖轻应一声,下意识望向前方的公子,月光映出了他淡淡的影。
*
本来已经睡了。
但姜婳又被梦惊醒了,她有些害怕地裹住被子,她已经不太记得梦的内容的,但是总觉得是让她无比害怕的东西。
她捏紧被子,这般醒来,她便睡不太着了。镇静许久后,她掀开被子下了床,从柜子中翻出白日那方锦盒。
她小心地将碎玉都倒在桌子上,认真地拼起来。
等到天色逐渐亮了,她望着桌上的一堆碎玉,眨了眨眼。被司礼摔了两次,玉有些太碎了,她拼了半晚,也并不知晓究竟是什么。
看看日头,晨莲等会就来进来了,姜婳轻声将碎玉都拾入锦盒,又好好地放到了木柜很深的地方。
她只是半夜醒了无事做,倒也不是真的那么想知道是什么。
晨莲推开门,就看见自家小姐正在发呆,她轻声一笑:“小姐晨好。”
姜婳回过神,也温柔笑了一声:“晨好。”
可能因为昨夜没有睡好,姜婳用过早膳后,便去补觉了。等到她再醒来的时候,一方请柬被晨莲拿了进来。
是丞相府的。
看着上面笔走游龙的‘抄书’二字,姜婳一怔。
昨日他说让她去府中抄书,她以为是谢欲晚不想让她去远山寺,随意寻的一个借口。
原来......真要抄书啊?
姜婳眸眨了眨,幸好她是真的抄的完。
想起那深藏于柜中的木盒,她又不由轻声叹了口气。虽然锦盒的东西司礼不小心碰碎的,但她还未打开锦盒,就让人弄坏了他给她的见面礼,到底也是有问题的。
想着明日要好好道歉,姜婳将手中的请柬放到一旁。
因为这些日她都要出去赴宴,祖母已经同门房的人吩咐了。她如今出门,已经不需要祖母身边的人带了。
倒是方便了她许久。
*
隔日。
姜婳依旧寻了一套素净的衣裳,没太打扮,直接出了府。
走过花园时,她听见里面的丫鬟正在八卦:“听说老夫人院子里面的大姑娘要嫁人了。”
闻言,另一个丫鬟也起了性质:“我知道,前些日我娘还同我说,在老夫人院子里面当职的丫鬟就是好。旁的大姑娘,便是说我们府中的,谁二十多岁就能被放出去。”
是盎芽的事情,姜婳听着,也不由浅笑了一声。
嫁人便能脱离奴籍了,姜府日后定要没落,盎芽姐姐此时嫁人也少了后面那些蹉跎,她正准备走,就听见了一阵笑声。
一个丫鬟嗤笑着,随后将声音压低:“你们都不知道吗?”
姜婳停在原地,望向旁处。
那丫鬟倒也没故作悬疑,很快小声笑道:“哪里是什么嫁人,那日我相好的都听见了。是姜家旁支一个大人,四五十岁了,那日来府中拜访老夫人时,相中了那盎芽。”
一众人唏嘘起来,若是官老爷,盎芽送过去,哪里算嫁人。
奴仆之身,给不给个妾的名头都要看主人心情。
不过他们本就是奴仆,其中一人轻声道:“年纪是大了些,但是是个大人,也是个好归宿。”
那丫鬟又嗤笑一声:“什么好归宿啊,那大人娶了十几房小妾了。从前那些小妾你们知道怎么了吗?”
“怎么啦。”
“都死了。”
姜婳只听着这里,远处来了人,她便只能匆匆走了。想起适才丫鬟说的一切,她捏紧了衣袖,耳垂上的玉坠一点一点晃着。
坐上马车,一路到了丞相府,她都有些心神不宁。
只是一个旁支的大人,如何能讨要在祖母面前最得宠的盎芽,盎芽那日同她说的,明明是出府嫁人。
既然是嫁,绝非是这丫鬟口中的这些。
她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是祖母骗了盎芽。
她想着事情,便不觉察时间的流逝。等到马车停下时,她透过车窗,才恍然察觉自己到了丞相府。
是橘糖到门口接的她。
丞相府中的一切同上一世并无不同,姜婳随着橘糖一路到了书房前。
“公子吩咐了,如若是小姐来了,不用敲门,直接进去便好。再过一个时辰到了用午膳的时间了,小姐有何想吃的,橘糖去吩咐厨房。”
姜婳摇了摇头:“都可以。”
橘糖笑了声:“那便橘糖去为小姐安排了,公子已经在里面等着了,小姐进去吧。”说完,橘糖便下去了。
姜婳一怔,看着手中的账本。
她今日之所以来,也是因为想把账本给谢欲晚。这些日她想了许久,有两处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上一世最后半年,她便经常会忘记一些东西,如今隔了一世,再去想那个时候的事情,的确有些想不起来了。
虽然谢欲晚说不用敲门,但姜婳还是敲了门。
里面正在提笔写字的公子,手中的笔一顿,淡声道:“进来吧。”
推开门,两人的眼神对上,倒是姜婳局促了起来。
“夫子。”想起锦盒中的玉的事情,她到底有些歉意。她上前将手中的账本递过去:“这是学生暂时能想起来的所有了。”
说着,姜婳把账本翻到最后,指着空出的两处轻声道:“这两处学生想了许久,还是没有想起来,可能夫子要再等一段日子。学生不想耽误夫子的事情,今日便先将账本拿过来了。”
说完,她抬起头,正巧撞进青年的眼。
他看了她许久。
两人对视之间,都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姜婳只觉得,他眸中的一切像一场永不会落下的雨。她不知向来矜贵守礼的公子,因为何,竟在她面前书写了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