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1/4 页)

应暖笙张着嘴，却发不出声来。

眼前这个人忽然模糊起来，好像根本不是真实存在的。

“我知道你活得长，却不知道竟然这么长……”她愣愣地看着他，“你是怎么做到的啊？”

他面色不改，“世间生灵，死后皆入轮回，由阴司鬼帅按照三途川上的名字接引入冥府投胎。而我年少时，遇到过一个人，其实那时我也不知她到底是不是人，只是觉得她生得极美，也极度张扬，纵然鲜血染尽衣袍，双手成焦黑枯骨，依旧是那么绝世无双。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在三途川划去了我的名字，从此我便不算活着，也不会死。”

“哇……那你不就是长生不死了吗？”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长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

“人类都向往永恒的生命，可又有谁能承受它带来的孤独。我得了生生不息的命格……可这人世间也再也无人能与我同行。”他忽然垂眸一笑，竟有些凄凉，“呵，绝世孤独……就是代价。”

应暖笙看着他。

的确，他也有少时，肯定也有亲人，眼睁睁看着自己身边的至亲纷纷老死，离去，又看着他们转世轮回，不再认识自己，是何等孤寂悲凉。

“我虽然不知道你在这人间活了多久，就算你只是百年一次去人间游历，你也一定经历过各种冷暖，寒了心，淡了意。”

他摇摇头，“圣人棋局，因果论断，天地众生皆不过棋子而已。又有谁能跳出棋盘，不成圣终是蝼蚁，成圣天道下，亦为蝼蚁。”

应暖笙坐在他身边将手搭在他肩上，“我知道你累了，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累了。”见他没说话，她一耸肩，将他拉近自己，“来，借你个肩膀。”

他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我不需要。”

“是个人，就需要。”她不由分说一把将他按在自己瘦弱的小肩膀上。

他愣了一会儿，也没拒绝，就这么靠着。

青丝铺散在她指尖，忽而笑道，“也只有你还在把我当个人，”他顿了顿，“我的生命很长，长得我都记不清自己是谁，在等谁。我只知道，在绝云间，在这人世间，我就是信仰，这世间凡人都翘首以盼我说的每一个字，人间更是夸大到见我一面便能多活十年。”

她“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每个大人都忘了，自己曾经也是个孩子呀。你呢，你肯定也有小时候，或者作为绝云间剑仙的时候吧？”

他低低“恩”了一声，只是那个时候绝云间还不叫绝云间，“在这冷清的大殿里待久了，闻惯了沉香的气味，那些往事都太久远了……大多都不记得了。”

他蹙了蹙眉，想必是在冰雪中待久了，一丝丝的温暖，都成了灼人的利刃。

——可现在，我在你身上只看到四个字“眸冷骨累”。

应暖笙没再说出口，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