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慕尘，干巴巴、沙哑着声音，道出“早上好，城主”这几个字眼之时，几个声音，却猛地从身后传来了。
“早上好，蜂虫。”
“咦，小妹，现在应该不是早了吧？喊也该喊‘下午好，蜂虫’。”
至于顾栩，说话更是简洁，只是朝‘慕尘’点了点头，就这么摆摆手，道：“好，蜂虫。”
在这一刹那，某些被它刻意疑问的记忆数据，便这么从‘慕尘’的记忆库里，激活了起来。
那是‘交易机制’设定的当日，看着完全不对等的交易条件，当年还只是个‘蜂虫’系统的它，曾给了慕晨这么一个建议：
【这并不是一个公平的交易，‘蜂虫’系统建议城主撤回，更改其交易机制条件。】
“那就没意思了啊，不成，不能撤回。”
【蜂虫不明白，让一个‘蜂虫’系统大笑或流泪，你并不会得到什么好处，规则城也不会得到更有效的升级。】
“但这对于你来说，或许是未来能出现的一个有意思场景。”
“比如说，每天能笑着和你道好的人，并不只有我一个，还有别的人，他们会热情、亲切地朝你说道：早上好，蜂虫，今日你的心情如何？快乐吗？悲伤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来？”
最后定格在‘慕尘’记忆里，便是过去规则城城主慕晨的脸。
其实不单单是慕晨，而是有很多很多张慕家人的脸，他们在制成它的途中，或多或少，都说过类似的话，出现过类似的笑脸。
是他们，一点点地……制成了它，制成了一张独一无二的‘蜂虫卡’。
“谢谢……你们。”
谢谢所有制成了‘蜂虫卡’，培育了‘蜂虫’系统的人，你们，是构成它‘蜂虫’系统的最大宝藏。
或许，现在该轮到它‘蜂虫’系统，主动在规则城里，创造更大的宝藏了。
虽然有点不想承认。
但当它作为‘蜂虫’系统，对整个规则城进行数据观察时，却又不能不承认，规则城从二百多年前，制卡技术便出现了停滞。
两百多年的时间，他们规则城仅仅只是将七星卡体系完善而已，都没能制成一张八星卡。
反而是新城那些外来者，不过才过了小半年的时间而已，便已出现了好些新一类新星卡。
再这样下去，规则城的发展，便永远都不可能达到预期，在未来，更很有可能出现倒退的情况。
这么一来，规则城就不会再是过去历代城主所希望的规则城了，就只会变成一座‘自缚城’而已。
现在的情况，已与二百多年前不同了。
他们规则城内的住民，不再是以前羽翼未满，需要规则城小心翼翼保护的制卡师了，而是羽翼已丰满，能独当一面的制卡师。
有些东西，或许是时候需要改变了。
只有这样，它‘蜂虫’系统，才能陪伴着规则城的后代住民们，走得更远。
于是，只见着在下一瞬，原本还在箱子面前的规则城城主‘慕尘’，便不见了。
再次出现在陆涵他们面前的，是比其他‘蜂虫’都要大上一圈的‘大蜂虫’。
无疑，这便是‘蜂虫卡’的本体，其他出现在城内的‘小蜂虫’，都是它的化身和分/身而已。
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只见着在下一刻，这只‘大蜂虫’就这么忽然跑到独眼龙的面前去，开口就道：
【不好意思，独眼龙先生，我改变主意了，你能保护我们规则城的住民，离开这里吗？我想重现一座新的规则城。】
等等，‘蜂虫’系统这话的意思是……
“你决定要离开这里了吗？你就不怕……”那些旅行者了吗？
【怕。】
‘蜂虫’系统这么回应着。
【但规则城的制卡水平，已陷入停滞状态，这么一来，我们遇上那些旅行者，永远也就只有逃跑的份儿。】
【更何况，你们不是说暗物质的入侵，已经不可逆了吗？既然如此，那我们规则城还不如趁这时间，寻求提升实力的途径。】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便是……新城的负责人，你们的制卡师人才招收计划，还在进行中吧？就是不知道你们所限定的制卡师人才里，包括不包括星卡呢，有意识的那种？】
如果说，之前‘蜂虫’系统说的话，还是在陆涵理解的范围内。
那么，最后这一句，便让刚好拿着一杯水在喝的陆涵，连连呛了好几口，一口水便没忍住，‘噗——’地一声，喷眼前‘蜂虫’系统一身。
顿时，空气有那么几分静默。
只见边上好几只‘小蜂虫’，就这么‘嗡嗡’飞来，给‘蜂虫’系统擦干了身上的水迹后，这才‘嗡嗡’地散去。
但在这会儿，‘蜂虫’系统确实是有点忍不住了，重新化回了之前‘城主慕尘’的样子，就这么略带嫌弃地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再次开口道：
“还是这个样子比较方便活动，考虑得怎么样？我觉得这个点子不错，我的系统数据告诉我，加入你们的新城有好处，更利于我们规则城的未来发展。”
“不，等等，慕尘，你可能误会我们建成新城的目的，我们的目的很简单，不过是想聚集一批优秀的佣兵和制卡师，好让我们顺利离开深渊领域而已。”
“那不就正好吗？我是‘蜂虫’系统，正好符合你们优秀人才的条件。”
“那规则城呢？你不是规则城的城主吗？你离开后，规则城的住民又怎么办？”
“那好办，我让我规则城的住民们，一起加进来不就成了吗？不合格的，在我们屁股后面跟着锻炼锻炼一下，总有一天会合格的，不是？更何况，加入新城，与我守护规则城住民的目的，并不冲突。”
“……”
“……”
不得不说，在这会儿，陆涵沉默了，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忍了忍，陆涵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就这么有点干巴地开口道：
“那个……我想知道‘蜂虫’系统的成长方向，除了守护规则城之外，是不是还有别的方向吗？比如说，交易谈判之类？”
“嗯，虽然有点不太好意思，在最初制成我的慕家制卡师里，刚好还真有个这么一个家伙。”
“他觉得其他制卡师的脑子都木木的，转不快，受不了他参与研究的卡牌也是这个样子，便给我整理了相关数据，但今日是我第一次使用呢，用起来有点生疏，别见笑哈。”
陆涵：“……”
这还生疏，你都快要将整个规则
城，给塞进她的新城里去了！这哪里还生疏？她差点都要被诱惑掉了！
但回头想想，这样的计划不成，人数太多，太容易暴/露了，移动起来，也会相当困难。
更何况，他们在这之后不久，前往的目的，可能就是五洲辖区了。
她不仅招收规则城优秀的制卡师，还招收了很多优秀的佣兵，为了就是这个目的。
要是规则城的人都加进来了，那他们还怎么执行计划，总不能让规则城的人跟着一起吧？
不成，不成，这一定不成。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之前那个大猩猩哨兵，和那些旅行者应该是一伙的，规则城好不容易才逃离了出来，又怎么能够再带他们入虎穴呢？！
然而，陆涵还没开口拒绝，慕尘便像是推测到陆涵想要说些什么似的，上来就是这么一句：
“你会答应我的请求的。”
“让我规则城加入你们，会有好处，最大的好处便是……我们的共同目的，应该是一致的。”
“你们之前不是问道了外界有关‘人体星卡植入’技术的事儿么？这便足以证明，你们也曾遇上那些旅行者了，甚至他们也是你们的敌人，既然如此，那我们为何不合作？还是说，你认为我们规则城的那些制卡师，派不上用场？”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我们新城也无法容纳那么多人？”
“不用容纳，我们规则城自己能照顾自己，更何况，我们的制卡师很优秀，制作一座新城容纳自己，卓卓有余，只需要让我们规则城的住民，跟在你们后头走就成了，直至……我们规则城能真正拥有一片可立足之地。”
最后这一点，才是慕尘提出要加入新城，提出要与陆涵他们合作的真正目的。
作为守护了规则城四百多年的‘蜂虫’系统，它的目的，依旧没有变。
只是从虚假的幻象清醒过来后，‘蜂虫卡’卡牌的自主意识，成长得更加独立、更加成熟了。
在判断出‘离开’比‘滞留’，更利于规则城未来的发展后，它便毫不犹豫地更改了主意。
不，现在想想，‘蜂虫’系统这种意识，或许之前就有了。
在它的系统里，过去规则城城主慕晨设定的‘交易机制’，交易的不过是蜂虫系统的情绪变化而已，并不是什么‘与规则城城主见面’、‘学习六星、七星卡制成技术’之类的，但它依旧全都兑现了。
那是不是说，从那个时候起，‘蜂虫’系统其实便已判断出，兑现交易，有利于规则城发展，才进行兑现的？
并且，‘蜂虫’系统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规则城的城主。
它的眼睛，布遍了整个规则城，要是它想要知道城内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恐怕是轻而易举、一点也不难。
最最重要的是，陆涵有点被慕尘给说心动了。
要是规则城能自己照顾自己，不用他们新城多管的话，那不就等同于他们新城，平白多了一整个城的好帮手。
这些好帮手，还都是高水平的好帮手，接触得多了，对他们自己的制卡实力增长，也有很大好处。
而且，他们目前的共同敌人还是一致的。
也就是说，在报仇成功之前，他们新城与规则城的合作将会很坚固、很稳定，利益，也是共同一致的。
不得不说，当这些好处，一条条罗列出来之后，陆涵便觉得之前列举的那些问题什么的，都已经不算是什么问题了，都是一些完全可以忽略的小事儿。
于是，思索了好一会儿后，陆涵最终还是受不住规则城的诱惑，就这么点点头，答应了。
“好，我答应你，‘蜂虫’系统，不，我还是称呼你为‘城主慕尘’吧，你担得上‘规则城城主’这个称号。”
“可以，你可以叫我‘慕尘’，在‘蜂虫’通讯系统还在运作期间，慕尘这个名字用起来确实比较方便，不过……你不用喊我‘城主’了，规则城城主这个称号，将会由另一位城主接任。”
“慕尘，你这话的意思是，难不成说，你是想……？”
“嗯，就是你所想的那个意思，二百多年了，这个时间已足够漫长了，虽然你们的‘早上好’也很好听，但我还是希望，在今后，我能听见规则城真正的城主，回应我：早上好，蜂虫。”
随着规则城的防御系统，成功升级后，规则城的住民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虽然外面的齿鼠兽群一直都不散，似乎是盯上他们规则城这块肥肉。
但防御系统升级后，齿鼠兽群想要再入侵他们规则城，就很难了。
剩下来，他们只需要每天都安排人手去检查防御罩外层，检查有没出现裂痕就成了。
出现裂痕就赶紧补上，没出现就不用管。
就这么持续好一段时间，等那些齿鼠兽群放弃、愿意离开，他们规则城就能安全了。
淳于的制卡水平高，是点名的58个层主里，最早完成的那一个。
只是完成防御系统升级后，淳于还是觉得有点心神不灵，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齿鼠兽群给影响了，总觉得自己不太能安定下来。
特别是听说他们规则城的城主，接待了陆涵、陆晏和那个独眼龙去99层后，淳于的心神便更难安定下来了。
他之前虽老发脾气说要杀去99层，找城主算账，但说实话，到现在，他都还没踏足过99层呢。
在淳于心里，他们规则城的99层，就是一个神圣的地方。
但在这会儿，他们城主却是忽然招了陆涵那三人上去99层呢，而且一去还去了很久，现在都过了快两个小时了，都还没看到有人下来。
陆涵他们究竟和他们城主聊了些什么啊，情况有这么严重吗？需要聊这么久？
想来想去，淳于还是有点耐不住，便找上附近的前44层层主李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想问李斯知不知道陆涵他们，现在和他们城主聊些什么啊？
毕竟李斯和陆涵他们混得蛮熟的。
对此，李斯却是摇摇头，耸耸肩表示不知道。
不过，聊着聊着，李斯便像是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就这么冷不丁防地开口道：
“淳于，要是我们规则城的城主，要换届的话，你会去当我们规则城的新城主吗？”
“槽，李斯你这混蛋，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我们的城主不是还好好的吗？换届，换什么届。”
“别装傻了，淳于，连我李斯都察觉到不对劲的事儿，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你真的认为，我们规则城的城主，真的是人的话，会持续两百多年都不离开99层？！”
“没错，我李斯敬重我们规则城的城主，但要是有那么一天，当我们规则城的城主，不再是我们规则城的城主后，你会去顶替这个位置吗？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