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人为扭转的命途,换来少年此后余生的欢喜。
他没有遇到灏罹,没有被折碎傲骨,没有凄哀和痛苦的悲鸣,没有变成十恶不赦的恶徒。
他仍是他,是张扬洒脱的明媚少年。
然而揭开迷雾,这终究只是一场他曾经渴望过、奢望过、也绝望过的镜花水月。
属于魔君的寝殿殿门被人推开。
苍濯睁开了眼睛,他低头看自已的掌心,那一颗赤色的翼珠已经彻底失去了原有的漂亮光泽,变成色泽黯淡的碎片。
他将视线挪开,透过敞开的窗扇望向遥远的天。
他此时方知,所谓的逆转,不过是制造出一场美好的幻境,现实世界里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既然存在过,就不可能抹去。
而他们唯一的正确选择,便是好好活着。
宿玦走了进来,他锁定了苍濯掌心里尚未处理的碎片,他的情绪平静如水。
“我方才在寝殿里休息之时,做了一个梦。”
“那个梦很美。”
“美得不真实。”
苍濯坐着,没动,闻言收拢了五指,想要遮住掌心里的碎片。
但是宿玦比他快了一步,隔空夺走了碎片。
苍濯垂下眼帘,选择了沉默。
宿玦轻捻着碎片,步履移动,缓慢靠近苍濯。
“在没有遇到我之前,魔君应该没有怎么受伤吧?”
“可遇到我之后,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受伤……好玩吗?”
他略微倾身,单手撑着苍濯身下的椅子扶手,嗓音是难得的调侃。
苍濯抬眸,一眼便能望进宿玦眼中的无尽深黑。
“我……”一字刚出,先前隐忍的殷红便顺着唇瓣溢了出来,滴落在他深紫色的衣袍上,并不明显。
这是逆转的代价。
织就一片幻境并不难。
可若是扭转时空、踏碎齿轮来编造一个漫长的、真实的、几乎碾碎了法则轨迹的幻境,却很难,很难。
苍濯止了声音,唇瓣贴合,不愿意再流出更多的鲜血,也不愿意再显露出更多的虚弱。
宿玦握着碎片的手萦绕出一圈灵力,将碎片湮灭,随后抬起了手,白皙的指腹从苍濯染了血迹的唇瓣上轻触了一下,黏上了血红。
他看着,只觉得触目惊心。
“旧伤刚愈,又添新伤,魔君大人,如此糟践自已的身体,值得吗?”
苍濯蹙眉,魔灵在体内艰难运行,他勉强开口,嗓音低哑得厉害。
“不是糟践。”
简短的四个字落下,像是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气息萎颓。
但是他想要解释清楚,然而唇瓣刚刚翕动开,宿玦便点上了他的穴道,阻止了他的动作。
“魔君大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么宿玦就是魔族的罪人。”
“我不想当罪人,所以你对你自已好点儿。”
宿玦站直身子,收回落在苍濯身上的目光,背过身,眼前扫过窗外的风,他闭上了眼睛,须臾后淡淡笑出一声,其中无数情绪交杂在一起,他竟分不清楚究竟是自嘲居多,还是痛苦居多。
重新转过身,看着苍濯,想到梦中的场景,想到那个展翼而飞的曾经的自已。
那样鲜活的少年,他竟觉得,格外陌生。
而那样陌生的记忆,却出现在如此漫长的梦境里,让他梦醒之后想要忘记,都做不到。
“苍濯……”他泄气似地叹息。
他曾经以为他是被天地眷顾着的,可是灏帝的出现,打破了他的这一个认知。
他终究没有资格被眷顾。
但当他绝望到放弃生命的时候,他遇到了苍濯。
这是天地的玩笑还是命运的捉弄……他看不清,猜不透。也不想去看,不想去猜。
“苍濯,我想赌一次。”
就赌,苍濯不是灏帝,他不会再被欺骗和伤害。
若是赌输了……他想,他也许会躲进冥府地狱里,再也不出来。
他低着头,没有看到苍濯在听见这句话时眼底涌动的波澜。
魔神宫的人不清楚他们的王上和宿公子之间都发生了什么。
却敏锐地察觉到,两人的关系似乎亲近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样若即若离。
然而这并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