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瑞穗才沉着声音回了一句，听得出她内心并不服气，但却没有反驳的方法。

她也深知士织所言都是正确的，DEM终究会和她们正面对上，与其时刻提防他们不知道会在何时使出的何种手段，不如自己提前先将他们解决掉。她也明白如果此时士织真的抛下DEM目前的烂摊子离开，那么反应过来后的DEM肯定会对她们进行疯狂的报复。

“没话说就对了——因为我是正确的。”

“正确的……好像没错呢……”瑞穗重复了一遍士织的话，这时她突然感觉到了有什么地方的不对劲——如果士织真的是百分百正确的话，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等一下——”瑞穗一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一手伸出食指对着士织，“你刚才的说法，有问题。”

“哦？”士织看了她一眼，“愿闻其详。”

“我还没有想清楚，只是直觉感到不对——你容我把这件事情再理一遍：你和狂三合谋从内部夺取了DEM是为了在他们找我们麻烦前先下手对吧？”

“实际上如果算或美岛上的那件事的话，还是他们先我们一步。”

“这个不重要——然后你确实地掌握了DEM后，虽然将停止了他们对精灵的捕捉和研究，令他们手下的研究员治疗了真那，还关闭了利用显现装置制造武器的业务——但是，这些是你都没有和我们说吧！”

“一些小事而已，我自己就解决了，不需要拿来烦你们。”

“不对！这种态度就是不对的地方！”瑞穗终于找到了关键点，“你之前还在说什么和狂三交易、什么最完美的自己、什么理想中的美少女什么的吧？为什么突然就转变得这么高大上了？”

“这、这两个都是目的，”士织结巴了一下，但很快就自然掩饰了过去，“又不冲突，一起达成了不行吗？”

“啊哈——本来还不确定，但你的反应越来越让我确定了，”瑞穗不给士织编织谎言的机会，步步紧逼：“方才狂三才说了，她能从你过去的记忆中提取出你认为‘最完美的自己’的印象然后再具现出来，而根据你的说法，在你心中‘最完美的自己’就是当年出现在还是个‘闷骚萝莉时代的你’面前的‘来自于这个时代的你’对吧！那么狂三提取的也正是那段五年前的记忆！”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啊！我严重警告你，不要听得风就是雨，将来出了什么偏差可是要负责任的！”

“玩梗也没用，我都知道了——你以为在五年前的你心目中，你就是god，是神，是史上最完美的存在，但是实际上——”

“停停停！别说了啊！揭我老底也等于揭你老底！”

“谁怕谁，来啊！互相伤害啊！”

“冷静一点，我们没必要——”

“不不不，我倒是觉得打有必要呢——但是实际上在萝莉士织的眼里，纵然凭空突然出现的这个大姐姐确实有着美丽的外表、迷人的气质，可她心中最认可最喜欢的人，却还是她自己啊！”

“……”

“正因为如此，最后出现的才是萝莉织！啊哈哈哈哈哈哈——”瑞穗捂着自己的肚子大笑起来，“我们……我们自始至终都是傻瓜啊！没想到从那么早开始，我们就成了这种自恋到极点的极品！这是就连以为什么都知道的你也没有料到的事实吧？”

“……”

“你真正从心里爱着的人就是你自己——所以你做的一切看上去是为了精灵，为了大家好，但那都不过是表象而已，你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满足你自己的欲.望。”

“……”

“而也正是因为这种自恋，你——我们，我们从来都将自己当做不同的存在，我们将‘自己’完全地和整个世界隔绝开了，‘自己’是超凡于一切之上的，不存在能和‘自己’平等而论的人和物。所以我们一直超然的态度对待一切，我们攻略精灵然后封印她们，给她们家一个住所，给她们食物、衣服，关心她们呵护她们，就是从来不平等地看待她们。”

“自我剖析……很有意思吗？”士织再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发声了，“不管我心理怎么想的，但我的行为实际上给她们带来的利益不是吗？”

“不要骗自己了，我们都很清楚！”士织已经不用“我们”来自称了，但是瑞穗却还是使用这个单词，“如果我们是官员，是董事长，是统治者，那么我们心里到底怎么想的确实不重要，只要我们的所作所为是好的，正确的即可——但对于其他精灵来说，我们不是她们的帝王——那只是个戏称！想想十香和四糸乃！我们是她们对这个世界的依靠，是她们的朋友、家人甚至爱人！冷冰冰的利益计算不适用于我们和她们之间的关系，比起所谓的好处，她们更期待你能多陪陪她们！”

“都说了，我正是为了以后能——”

“我也都说了，不要再欺骗自己了！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啊！那份过于自恋带来的傲慢，已经将我们变得偏离期待了不是吗？用你一直在嘴边强调的‘审美’看看现在的我们吧！计算利益、情感诈骗、逃避自我和傲慢自大，这些是所谓‘完美的少女’应该具有的品质吗？就算你能找到一万个理由，十万个理由，一百万个理由支持你的行为，不管你是为了谁好，为了以后能更多地陪伴谁——我就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从来不和大家商量，为什么从来不与她们站在一起，共同面对？”

“这——”

“‘我要去狠狠收拾一个叫做DEM的组织，因为她们会破坏我们的生活。’——你把这句话告诉十香很难吗？告诉四糸乃很难吗？告诉琴里很难吗？还是你觉得她们会死缠烂打阻拦你，不让你去做这件事情？‘我这里的事情有点麻烦，短时间内处理不完，没法回去陪你们，要不你们来这边住一阵子如何？’——发出这种邀请很难吗？DEM总部这么大的楼，安排几个少女的衣食住行很难吗？既然所有人都被美九控制了，并不需要你事事躬亲，每天抽点时间和她们说说话很难吗！？”

“……”

“那些精灵——那些女孩子，她们信赖我们啊，琴里从一开始就陪伴在我们身边，十香和四糸乃被整个世界敌视，但却最终选择了给我们一次机会。她将自己的感情全都寄托在了我们身上，爱着我们，我们……我们怎能用单纯的利益计算来衡量这些关系啊！”

瑞穗的每一个音节都像子弹一样打在士织的心里——是啊，我为什么会这样，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我到底，到底该——

“问你自己去啊——虽然我是想这么回答，”瑞穗刚才连发了好几下嘴炮，现在声音有点嘶哑，“但我就是你嘛，所以可以给你提供一个选项哦，不如就——”

11.无可奈何

“十香，我进来了。”

带着一点忐忑的心理，五河士织推开了十香房间的门。

“哎，我还没——士织！你回来了！”

少女看上去才醒来不久，上半身随意耷拉着一件宽大的睡衣，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脸上还带着迷糊的神色。听见开门声时略带慌张的表情还没褪去，就因为认出了来人而变得开心起来，那纯真的笑靥仿佛闪亮的珍珠一样，将某人照得有些不敢直视。

“是、是啊，回来了。”

“最近很忙吗？好长时间都没有见到你回家了，家务也都是瑞穗包办的。”

“是有些忙，抱歉，我……”

看着那一对淡紫色的眸子中满满的担忧和关切之情，士织竟发现自己本来准备好的解释完全无法说出口——十香根本就没有责怪她的意思，虽然确实有一些被冷落许久导致的小情绪，但在听到士织“很忙”后，就全都收了起来。

更甚者，因为士织消失了一段时间导致瑞穗不需要刻意化妆以和她区分开，所以瑞穗也就一直用本来的面貌示人——然而在士织进门的瞬间，十香就认出了她是士织而不是瑞穗。

这份单纯而又朴素的感情，比预想中的还要沉重许多。

“……我——咳咳，我是说，十香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或者想做的事情吗？”

“哎？问这个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