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鹰脸色惨变,它控制不住地发抖:“Joker大人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而我……而我居然辜负了他的信任……”
它泪流满面,悲痛欲绝。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埃里伯斯火山在岩浆不断的侵蚀下,早就变得脆弱无比。塞尔的这一炮,几乎完全瓦解了火山附近的地势,大片大片的冰层不断地崩塌,陷入岩浆中。极冷与极热撞击的结果,造成了大毁灭的壮观场景,以埃里伯斯火山为中心,仿佛开启了一个巨大的熔炉,将整个南极大陆放在里面蒸煮着。
这亦是地狱般的场景。
密集而沉雄的雷声自云层中响起,激绕起连绵数十公里的电光。但无论雷声还是电影,在地面听闻都极为微弱,可以想见云层是多么的浓厚。一直肆虐着极地的狂风,却慢慢止息下来,空气沉闷的可怕。
一切都在预示着,一场大雪暴,即将来临。
火山口上响起一声狂暴的嘶啸,兽魔庞大的身躯,突然出现,带起大片岩浆,飞跃在空中。
Joker两手交叉在胸前,做出登场开幕的礼仪。他脸上的油彩已重新涂好,但他身下的兽魔,却被塞尔这一炮轰得狼狈不堪,身上红光明灭不定,这拖累了Joker,让他显得可笑之极,像极了真正的小丑。
他才一出现,就一声厉啸:“塞尔,你做了什么!”
塞尔脸色惨变,它突然用力将头埋进了冰屑里,尾巴像鸵鸟一样高高撅起,嘴里嘟囔着:“我听不见、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当Joker的目光再转向秋璇时,目中禁不住露出赞赏之色:“公主殿下,果然,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轻视您。您虽不亲自参战,却有着左右战局的可怕能力。我仅仅只是忽略了您一小会,就落得如此狼狈。”
“但是,我不会再忽略您了,我终于明白,您是我行动中最大的变数,就让我先解决您吧。”
秋璇笑了笑:“恰好,我也有同样的想法。”
她的话音刚落,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卡俄斯,前来觐见!”
“加百列,前来觐见!”
轰然声响中,秋璇身边站立的青色的大天使机体,旋转着飞向空中,呈现出战斗形态。它高九米,体态纤长,全身密布的藤蔓花纹让它酷似传说中的森林守护神。左手剑,右手盾,机体周身光芒闪烁,一显身就开启了粒子装甲与粒子盾。
另一具淡蓝色的大天使机体呼啸着飞来,四只羽翼纤柔美丽,更像是艺术女神而非战争武器。加百列亦飞到卡俄斯同等高度,将兽魔夹在中间。
兽魔呼啸声中,Joker发出一阵响亮的怪笑:“两具大天使机体就想打败我吗?人类真是太天真了。”
杨逸之沉默着,良久,才说:“抱歉,我有不能退出的理由。”
卓王孙冷笑,长身而起:“很好。那我们就将这里当成是D-war预演的战场,先来一场决战。兰斯洛特,你不是有隆基努斯之枪吗?何不让我看看,它是否能杀得了我。”
杨逸之摇头:“我的神谕能力已被封闭起来,处于崩溃的边缘。如果强行动用它,我的意识就会遭受重创。没有神谕力是无法使用隆基努斯之枪的。大公子,现在的我,连个普通人都不如,对你没有任何威胁。”
卓王孙微微一怔,杨逸之告诉他这些,无疑是将自己置于任人宰割的处境:“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杨逸之犹豫着,缓缓说:“因为,我从未把你当作敌人。”
“哦?”卓王孙的语气中有些讥嘲:“那我是什么?”
杨逸之沉默了片刻,轻轻说出了两个字:“朋友。”
卓王孙注视着他,目光中的讥嘲渐渐消散,竟有一丝动容。
他不记得已有多久,没有人在他面前说过这个词。确切来讲,是从没有一个人,在他面前说过它。他是第三大区注定的继承人,从他降生,就被确立为未来的第三大公。这使他高高在上,几乎凌越于所有的人。
几乎所有的人,都是他的下僚,仅只有几个人能与他同列。从儿时起,卓大公已将这一观念深深植入他心中:他注定君临天下,从某一角度而言,这些人对他来讲只不过是一个个蝼蚁,连报上名字的资格都没有。
他们又怎敢、竟敢跟他做朋友,想一想都是有罪的。
——不,是有一个人想过的。
那是他幼年时,被第三大公送到玛薇丝女王那里。他偷偷爬上白金汉宫的王座,在上面又跳又叫地玩国王的游戏。所有的侍卫都转过头,假装没看到他的亵渎。这时,有个小男孩走过来,微笑着看着他,说:“我们能一起玩吗?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他记得那个小男孩是跟格蕾蒂斯一起来的,至于叫什么名字却忘记了。
他假装答应,然后狠狠揍了他一顿。小男孩被揍得很痛,但是,却没有哭。他有些好奇,小男孩告诉他,这是游戏,朋友之间是不会真打的,不会真打又怎么会痛?
他哈哈大笑,却没有再打他。
之后,小男孩就走了,再没有出现过。他曾有一段时间很怀念小男孩,却不知道为什么。再后来,他就将之置于脑后。
现在,他却倏然想起来,那个小男孩有着跟杨逸之一样淡金色的长发,通透宛如琥珀的眸子。
那个小男孩,似乎就叫兰斯洛特。
是他吗?卓王孙微微皱起眉头。十几年的岁月改变了很多。当兰斯洛特以老师的身份出现在课堂时,卓王孙竟完全没有将眼前这个来自大洋彼岸的少年,和当年那个孩子联系起来。
直到此刻,他说出这一声“朋友”。
是他。也只有他,才曾在他面前,提起过“朋友”两个字。十几年前一次,现在又一次。这相隔如此久远的相同的两个字,却像是打开了一扇门,令卓王孙本来的高高在上,倏然间冰消瓦解。
两人站得多近,就隔得多近。
宛如镜中双生的影像。
虽然他不曾记起少年时的相识,但冥冥中似乎有天意,从在课堂相遇那一刻起,他就感到了莫名的熟悉,仿佛宿命中,他们就会站在一起。
他亦曾与他并肩作战。
在垦利小镇被丧尸包围时,大公之子与普通人的差别被抹杀,他们共同出谋划策,对抗着共同的敌人。
在决战蕾切尔时,他们亦默契地结成联盟,共抗强敌。
他们不仅并肩战斗,甚至生死与共。
他们不是朋友,还有谁是朋友。
卓王孙冰霜之色终于有了一线缓和。
杨逸之:“十几年过去了,你或许已经忘记。但我一直记得,那时在王座上游戏的你。看着你,我莫名地相信,那些亵渎的游戏,并非否定一个王者的责任,而只是要给它一种新的定义。在上海,在垦利小镇,在选秀庄园,我都相信这一点。我一直在等待,等着有一天你给这个世界一个新的改变。”
他抬起头,静静地望着卓王孙。
目光真诚而从容。
因发自内心,故真诚无欺。因无所畏惧,故从容坚定。
“我参加D-war的原因只有一个,因我相信,D-war并不是权贵们互相攻伐的武器,它是民众自身意愿的表达。”
他的目光中有某种力量,宛如信仰,使人相信,他所说的话,不掺杂任何个人私利。
他愿为实现它,而付出任何牺牲。
卓王孙冷冷一笑:“民众,从来只能做为搭建舞台的基石,而在上面表演的,却只能是强者。你能在任何一本历史书上找到民众的存在吗?那上面只有一串串强者的名字。做为一个个个体,他们或许还有思想,但做为群体,他们并无选择的权利。舆论、媒体、教育、生存……操纵着他们的意愿,令他们像是蜂蚁一样蝇营狗苟,浑浑噩噩。他们宣称信仰民主,却不愿真正担负民主带来的责任。事实上,他们宁可让强者代替自己选择,自己安享规则的束缚,并为强者们一点点‘尊重民意’的表演,感激涕零。当他们为政客的华丽说辞忘情欢呼,以为自己的投票真的是自由意志的表达时;当他们传颂三战英雄人物的丰功伟绩、却根本不追问这场战争的真相时;当他们迷恋着贵族的优雅、富有、权力,将这个怪诞的君主立宪制度奉为人类最伟大的创举时——兰斯洛特少将,你告诉我,所谓的民众意愿,真的存在吗?”
他的目光,锋锐地刺向杨逸之。
傲岸而冰冷,深具王者之威严。
如果说杨逸之是四月的暖阳,那么,卓王孙就是夏日七月的烈日,令人不敢逆视。金黄的光芒如矛,无情地刺穿世间的一切。
杨逸之具有的是阳光的温暖,而卓王孙则是炽烈。也只有他,才能对合众国说出这么尖锐的大不敬之语。
但杨逸之并没有退缩。
四月的暖阳,并未被七月赤日的光芒掩盖,它仍执着地闪烁着。因为他深信,自己的光,有自己的价值,不可被取代。
“存在,只要你相信。”
他直视着卓王孙的眸子,正面违逆着那横扫一切的威严。
“大公子,你的人民需要你相信。”
卓王孙不由得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