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务官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医生则说:“曾经怨恨过,现在也并非不怨恨,只是……无所谓了,过去发生的一切,都不可改变。”
众人的眼神又暗淡下来了,刚刚被调动起来的情绪,好像随着这番对话,再次变得暗淡压抑。
奥尔点了点头,好像没感觉到气氛的变化:“所以,第一天的时间表是这样的,十二点左右到达火车站,四点左右……”
他复述了一遍第一天的时间表,众人都表示没问题后,奥尔钉上了第二张大白纸:“那么我们开始说说第二天吧。”
六点半管家和佣人们陆续起床,管家惊恐地发现了雪太大了,以他的经验,这种大雪很可能会阻塞道路,他们将会被封在别墅里,因此第一时间去叫醒了布勒裴先生(七点左右)。
布勒裴先生大概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把他的朋友们也叫醒了,并询问管家的意见。
在这个过程中,雪越下越大,到八点左右,能见度已经不足3米。
看着外头的暴雪,布勒裴先生首先否定了他们全体离开这件事。接着在是否叫人去求援上犹豫不决,下午四点半到五点半之间时(众人对于时间产生了分歧),雪突然小了,看着厚厚的积雪,他再次在全体一块离开与让人去求救间发生了动摇,最终还是决定让人去求救。
可能是六点左右,两名车夫带着男仆出发了,他们都是本地人,熟悉当地的地形。
在送走了他们后,留下的众人却放松了下来,那时候谁都不认为会发生什么大事。所有人都记得,布勒裴先生希望大家能放松下来,所以决定晚上好好地吃上一顿,包括所有仆人们在内。所以他们举行了一场小型晚宴,所有的仆人也都被叫了出来,一块吃喝玩乐,众人一直玩乐到十一点左右,才陆续休息。
梳理时间线的过程中,奥尔的态度很平和温柔,不是质问,没有指责,就像是聊天。渐渐地,所有人都加入了填补时间线的过程中,唯一没有回答的布勒裴夫人,也会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一天的时间线梳理完毕,奥尔开始单独提出问题。
“四点半到五点半之间……怎么确定雪小了的?”奥尔很确定,冬天的这个时间,天已经全黑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
厨师摇头:“我一直在厨房里。”他的老婆也一块儿点头。
一位女佣说:“我们在杂物间里。”另外一位女佣与管家夫人也在点头,看来她们是在一起的。
税务官不是很确定地回答:“好像是……有人说的。”
这句话让那众人彼此对视,他们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眯着眼睛,好像是在回忆那个当时说话的人。
管家突然说:“是个马夫说的!”
税务官夫人:“不,我记得是那个男仆说的。”
医生夫人:“我也记得是马夫。”
医生说:“我不记得是马夫还是男仆,但应该是他们当中的一个,因为他绝对是个本地人,他好像说过什么以他的经验,这样的雪势是能找到路的。”
众人的记忆发生了分歧,但医生说的话让大多数在场的人都表示了赞同,也就是说,马夫和男仆的组合是主动要求前往寻找救援的,布勒裴先生听从了本地人的意见。
“男仆难道不是布勒裴先生带来的吗?”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视线集中在了布勒裴夫人身上,但她没开口。
医生说:“我们在火车上没见到他,他和车夫们一块儿在火车站接到的我们。”
税务官夫人加了一句:“他应该是认识布勒裴先生的,我依稀记得,当时是他主动跑过来接我们的。呃……也可能是马夫?我不太确定了。”
奥尔又看向大使,但大使也对奥尔摇头,在家族里有很多人给他讲述那位“祖父最宠爱的叔叔”的故事,但关于叔叔的男仆,还是在求援的路上早早地就冻死的男仆,四十年过去,谁会多关心他呢?
“对于本地人来说,那样的大雪常见吗?”
“不,不常见。”“我们那的雪虽然多,但那么大还持续时间那么长的雪,我当时是第一次遇见。”“只是一个上午雪就没过了膝盖,很少见。”
包括管家夫妇在内,所有的仆人都在摇头。
“我没有阻止,因为我当时以为,那位马夫确实更熟悉山里的大雪。我之前并不是那栋别墅的管家,而是从城里刚刚雇佣的。”管家叹气。
“晚上的临时晚宴,喝酒了吗?”
“喝了。”“喝了很多。”
“是的,我第二天快十二点了才起。”
“我们也起得很晚,但那也因为外边的天还是黑的,完全闹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了。”
“好的,我们开始第三天的时间线。”
这一天所有人都起得很晚,甚至仆人们也没能按时早起。
起得最早的是管家先生,在十点二十五——管家表示他记得很清楚,因为当他点起煤精灯看表的时候,被惊出一身冷汗,跳起来立刻下床,甚至因为起得太急了,差点跌倒在地上。他的妻子也确定了这一点,毕竟随后被叫醒的她,也吓得差点尖叫。
作为仆人睡到那个时候起床,不只是会让他们丢掉当时的工作,甚至会连以后的工作一块丢掉。
其他的仆人们被两人陆续叫了起来,当他们差不多准备好了,也就是十二点半左右,楼上的主人和客人们才动了起来。
但是布勒裴先生今天没下楼,因为他感冒了,他们在楼下都能听见他惊天动地的喷嚏声。
两三点左右,两位男士上楼去慰问了病人,布勒裴先生已经发起了高烧,不过意识还是清醒的。他向他们道歉,很抱歉把他们带到了这样的地方来,让他们遭受了这样的灾难。
他当时太过谦虚,让两人反而都内疚起来,劝他不要太过担心。情况又能糟糕到什么地步去呢?
税务官叹气:“他是个温和的好人,我到现在也想不通,为什么有人会杀害他。”
“其实……二位对布勒裴先生并不熟悉,对吗?”
“是的。”医生点头,“但他可是‘那个布勒裴’家族的少爷,当他主动向我示好,并提出邀约的时候,我高兴极了。那位先生并没有对我提出过其他方面的要求,但坦白地说,即使他提出了什么要求,我又怎么可能拒绝呢?可谁能想到呢,他真的是一个那样好的人。”
“诸位在这天上楼的时候,见到布勒裴先生了吗?”奥尔挑着眉毛,或许,这案子还真的有被前人忽略的东西。
“当然见到了。”两人点头,觉得奥尔的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
“我们是去探病的,站在床边探病。”
“当时天很暗吧?开灯了吗?布勒裴先生是捂着脸的吗?他说话时的嗓音如何?你们有谁和他真正地,面对面地交谈过吗?”
税务官刚张口就愣住了:“当然!没……”
“你们这些蠢货!”一直沉默不语的布勒裴夫人站了起来,“竟然到现在还认为他是个好人?!你们知道他找你们干什么吗?他甚至不是要搞你们!野外狩猎?你们才是猎物!去找找吧,去找找其他所谓‘布勒裴先生的朋友’,就会发现,那些人全都消失了!”
“布勒裴夫人,请安静。”奥尔说。
大使站了起来,惊喜地看向布勒裴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