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甚至派了禁卫军为他们作为导引,同时也让禁卫军向民众解释发生了什么,以免造成误会。
这些也都是达利安从不断向众人宣讲的禁卫军那听来的。
达利安从阳台上探出身去,无数的人也做着同样的事情,呼啸的风带来了更大的声音。
“国王万岁!”“自由万岁!”“光明保佑海伦娜一世!”“诺顿帝国万岁!”
也有些人在咒骂着,不明白国王为什么会做出这样愚蠢的行为?
“奴隶是我的财产!国王的命令也不能让我放弃我的财产!”
但是当黑压压的人群经过,这样呼喊的人都闭上了嘴。而那些在宅子阴暗处的奴隶们,这时候都走了出来,当有人阻拦,游行队伍的人们就会愤怒地看向他们,即使看过去的只是一部分人,但阻拦者也会立刻惊恐地退到一边。
原来索德曼有这么多的南大陆人吗?他看着那些古铜色皮肤的男女,女人们大多穿着仆妇的衣服,男人们的则多种多样,有的华丽体面,有的肮脏破烂。
——有人用石头扔向两边的店铺,砸碎了玻璃,但也仅此而已了,假如有人想要冲击店铺,禁卫军就会骑着马横在前面。达利安看出来了,那些马匹很可能也是改造过的,十几个人也推不开马。奴隶里也会有人拉扯着阻止他们,毕竟禁卫军是为国王服务的,国王给了他们自由,他们难道就要用抢劫回报吗?
他从南大陆回来后,在这里住了七年,包括和奥尔在一起的时间,他见到南大陆人最多的时候,还是和奥尔去贵族的家里查案,看见的在贵族宅邸里的仆人。
但无论之前他们在哪儿,现在,他们都站出来了。
达利安没想到,他竟然也有感激海伦娜一世的时候,更没想到,他原来也记挂着自己那一半并非白人的血统。
“奥尔!我们……”他扭过头,看见奥尔坐在床上,他并不高兴,反而神色凝重。达利安走向了奥尔,问,“国王做得不对劲?”
奥尔指了指外头,悲哀地说:“工人……不够用了。”
底层民众的死亡率是可怕的,奥尔没计算过每年到底有多少人死去,但必定是负增长。奥尔甚至怀疑,平民的平均寿命可能都不到三十五岁。确实有活到四五十岁的普通人,但太稀少了。
蓝星那边为什么很多国家比种花家早进入工业时代,人口却还那么少?那是有原因的啊。
现在这个世界没有避孕,底层的女性只要没有难产而死,就要从十四五岁开始,一直生孩子。可生了一辈子的孩子,当她们去世的时候,有些人的身边一个活的孩子都没有。孩子们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去世,营养不良、疾病、因工作重伤或重病而死、过马路的时候被马车撞飞,或者……父母一个转身,孩子就没了,可能死了,可能活着,他们不知道。
孤儿院的糟糕,更是不需要多说。
死去的人越来越多,却没有新生的,人口越来越少,上位者真的毫无所觉吗?
他们觉察了,那么如何大量地,快速地得到人口呢?
解放奴隶。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被解放的奴隶进入工厂工作,结果干了没两天就跑了,一路跑回农场里,请求农场主继续让他当奴隶——奥尔第一次看见这个故事的时候,以为它是个虚假的段子,后来才知道,它是真的。虽然不是所有的奴隶都这样,但确实有奴隶这么干。
奴隶主也不是好东西,但对奴隶主来说,奴隶是他们的财产,他们在使用的时候,会在一定程度上保证奴隶的健康和寿命。就像是大牲口,不能让他们饿死、病死,还得保证他们能生孩子。甚至奴隶一旦遇到了和善的奴隶主,还能过得不错,当然这个不错是相对于工人的。
但对于工厂主来说,工人就是机器的零件,不好用了,就换一个。工厂主对工人没什么和善与否的,因为工厂主要服从于大环境,服从于利润与成本。
而国王最近一年里,也一直在干这件事——找更便宜、低廉的工人。所以有了工坊,有了侦缉队。
半个月前,他们还以为国王彻底放弃侦缉队,是因为侦缉队找的麻烦越来越多了。并不是,他们把国王想得太好了,她只是终于找到了更好的人选,侦缉队这柄恶臭的刀子已经没必要存在了。
因为大批南大陆人的涌入,他们就像是热水。而无法无天的侦缉队,就像是热油。刚刚获得自由人身份的前奴隶们正是兴奋的时候,面对这种直接的恶,很可能会是硬碰硬的反应,那种动乱不是国王乐于看见的。
这个时候,警察这种正经的暴力机关,就能派上用场了。
这些奴隶们将发现,在这片文明世界里,他们得到了自由,但和他们是奴隶时一样一无所有。
达利安摸了摸奥尔的头:“但无论原因是什么,至少他们自由了,他们走在街道上,或许依然还会面对异样的眼光,但至少不会被追杀了。”
“对……”奥尔向前,将脑袋顶在达利安的小腹上,搂住他的腰,此时的时光是多么惬意,他知道昏君为什么是昏君了,抱着美人儿贴贴不好吗?为什么要工作啊?可他只能叹了一口气,“加西亚,看来我们的蜜月提前结束了。”
“以后有空了,我们随时还能回来。”达利安拍了拍奥尔的背。
但话是这么说,今天晚上他们还回不去,能继续留在蜜月套房里,只是听着外头的狂欢声,他们既睡不着,也没什么兴趣起舞,就只是拥抱着度过了一夜。
第二天天亮时,依然能听见稀稀落落的呼喊声,街道上都是垃圾,商户们当然也都是骂骂咧咧的,尤其是那些被砸了玻璃的。
虽然已经做了退房,但今天早晨的免费早餐,他们还是可以享用的。
两人提着箱子,为防万一没穿制服,而是身着便装走到了餐厅,早餐是自助式的,这里的伊塔利亚面和烤面包片很好吃。
他们还以为今天餐厅里的人不会多,毕竟大家很可能昨夜都没睡好,今天要补眠,谁知道却比前几天的人都要多,每个人都和相熟的人议论着昨夜的事,尤其是那些外国人,他们为这件事到底是文明的进步,还是王室对于私人财产的践踏大声议论着。
“嘿!那儿也有个奴隶!”突然有个人指着达利安大喊,他站起来,一手指着达利安,一手用餐巾捂着鼻子,“看看吧,看看这些劣种,他们刚得到自由,就立刻四处散播恶臭了!”
奥尔飞快从手提箱里取出了一只手套,他捏着手套站了起来:“收回你刚才的话!”
“你是他的什么人?你和他……”“啪!”
奥尔快速接近,手套扔到了男人的脸上:“决斗!你侮辱了我的伴侣!”
男人手忙脚乱地接住了从他脸上掉下来的手套,看着近在咫尺的奥尔,吓得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还打翻了红酒。
“我是奥尔维茨卡·蒙代尔,说出你的名字,陌生人!”
奥尔·娃娃脸·蒙代尔,虽然现在气质发生了改变,可当奥尔平静温和的时候,那就是娃娃脸。而他的身材……已经从奥喵,变成奥虎喵了,但他的骨架长得十分匀称,不会有人长得过高后怪异感。
他坐在那,长腿在桌布下面,完全没有攻击性。可当他站起来,暴怒地咆哮,却无疑是恐怖的。
还有他这个名字,瞬间在餐厅里引起了一阵惊呼。毕竟在索德曼居住超过一周,就一定听说过这个名字,还有各种以这个名字为主角发生的故事。
男人嘴唇颤抖着,显然不想说自己的名字。奥尔则拿起来他放在桌上的手杖,随着一声脆响,坚硬的手杖在他的手中就像是根手指饼干那样,在奥尔的手中断成了两截。现在,男人的腿也开始哆嗦了。
其实他是有同桌的朋友的,不过现在那几位绅士都缩得远远的。
“拒绝决斗?那就道歉!”
男人的嘴巴蠕动了两下,可他的嘴里就像是被灌进了一大罐胶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呵。”奥尔冷哼着,从他的手里拽回了自己的手套。
离开的奥尔没多说什么,但所有人都看向了那个男人,眼睛里满是轻蔑。现在各国虽然都将决斗定为非法,但决斗与复仇,依然广泛存在,是“文明人”们,道德与礼仪的一部分。男人的行为,毫无疑问证明了他是一个懦夫,尤其他还是最先挑事的那个。
谁都清楚,这家伙是因为距离远,只看见了达利安是个混血儿,奥尔年纪又不大,认为他们软弱可欺?结果这个欺软怕硬的家伙,踢到了铁板。
这可是一件值得与朋友聊上两句的趣事。
“哦!”“光明啊!”“奥尔!”
突然,周围的人惊呼了起来,达利安更是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那涨红了脸的男人,竟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柄手枪。他对着奥尔的后背就要扣动扳机,但奥尔已经快速转身,一把捏住他持枪的手腕,向上举起。
“砰!”一声枪响,餐厅上方的大水晶吊灯被打碎了几块水晶,就餐的人们惊叫着,反应快的人,已经躲进了桌子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