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的泪腺，流一次就需要攒很久。

到了自己家，那栋灰色的小矮楼，轻轻的敲门，里面的人很快就赶了出来。

“你……真的来了？叶明？”

“嗯，我想跟您一起去看看陆明。”

“啊？哦哦，好好……”

欧阳婉荷呆愣愣的点点头，那没什么光彩的眼睛似乎亮了一点点。她从未料想过这个忽然来拜访他们的外人，居然真的要去探望陆明。

老太太从未料想自己这种家庭，也能收到陌生人的暖意，多少年了，周围人总会避他们不及，担心那股暮气传递到他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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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我这就带你去。”

“啊陆！啊陆嘞！老平！”，欧阳婉荷的嗓门从没这么大过。

“诶，我在，我在，婉荷，叫那么大声是为什么……”，陆平睡眼迷蒙的出来，但在看见陆明的那一刻，被皱纹挤着小了的眼睛，一瞬间张大了不少。

“这不是那个，那个谁……”

“小叶！”

“哦对对对，小明的朋友小叶。”

“哎，我先带小叶看看小明去，你先看家，睡好再过来。”

欧阳婉荷有些兴奋，兴冲冲的拿起饭盒就领着陆明往前走。

陆明跟在后头，看得有点心酸。

他父母此时的样子就像那些缺爱的人，别人对他们好一点，他们就很高兴，做什么事情都起劲了。

若是一切真的是假的，那可太好了。

他陆明看着就揪心，若真是这样，那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

很快，跟着自己的母亲来到了医院，门口的大爷兴致缺缺地看了欧阳婉荷一眼，又撇回神来看自己的手机上唱情歌的“笑顷城”。

他对欧阳婉荷的到来已经习以为常。

到了医院里住院部，陆明看见那些护士似乎认识他母亲，碰见的时候倒没什么表情，只是默默的往旁边移。但在看到陆明的时候又眼前一亮，打量般地又多看了两眼。

直至走到楼道的角落，一个略显破旧的房间前，里面放着三张床，都躺着人。

陆明被带到最里面一间。

一到里头，欧阳婉荷就将盒饭放到柜子旁，然后轻轻拉住床上人的手，用温柔的声音说：

“小明啊，妈妈来了。”

“你看，你的同学小叶来看你了哦，你要不睁开眼睛看看？”

“不想睁开也没关系，妈妈陪着你，总该会醒的。”

陆明附和欧阳婉荷的话，跟床上的“陆明”打了一个招呼，说了句：“好久不见，陆明。”

同时他也在打量另一个自己。

和记忆里那副白白胖胖的自己不一样，面前的“陆明”面黄肌瘦，若不仔细望去，仿佛床上躺了一块皮骨头。

脚上扎了一个吊瓶，下半身放了几根泛黄导管，被被子给遮盖住和身体连接的地方。

自己好狼狈啊，哈哈哈哈……

这样的惨状，陆明却莫名想笑，甚至忍不住发出“噗呲”的声音。

欧阳婉婷见了，也忽然笑了一下，笑着笑着眼泪又流下来。

她没有说陆明什么，只是仔仔细细将眼泪擦干，然后再次抓着床上人的手说：

“小明，你看，你的老同学都笑话你了，还不快点醒来。”

“太阳要照屁股咯~”

“……”

自己的母亲明明笑的开心，但怎么感觉如此悲伤。

陆明有些难过，想说句话安慰一下。

可此时“砰”的一声从耳边传来，声音不大也不小。

病房的门，被打开了。

“一号病床的家属，你们想好了吗？”

一个医生带着护士走了进来，对隔壁病床的几个人说道。

为首的男人叹了一口气，回答道：

“我们……想好了，回家，带我爸爸进行保守治疗。”

在他说完之后，一号病床上的人发出无气无力的绝望喊声：

“你们不孝！我要手术医生，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病房里寂静沉默，没有一个人说话，包括在门口站着的医生。

那病人是个老头，看似叫的疯狂，但也只能动动嘴，挥舞双手，人生的最后像人生的开始一样‘哭闹’。

直到那老头喊累了，旁边的男人才安慰似的说：

“爸，没事，我们会陪你的。”

一号病床收拾的很快，不到十分钟便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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