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灼星就走了几步,轻盈地跳到了他的膝盖上蹲着,封燃昼捏捏小家伙的后脖颈,听到对面的栾湛有些惊异道:“你儿子?”
栾湛是同阵营的合作者,还算可以信任,因此封燃昼没否认,“嗯”了一声:“四岁了,名叫灼星,跟我道侣姓。”
谢灼星被对面的真狐狸叔叔注视着,有些羞赧,一溜烟蹿进了封燃昼的袖口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栾湛若有所思地打量谢灼星:“有个这样的孩子,好像还不错。”
封燃昼用两根手指搓搓猫猫头,好心道:“不是所有孩子都像我家小白这么好,建议你们先试着养养别人家的孩子,养个几天,说不定会改变想法。”
栾湛收回目光,冷漠道:“……那还是算了。”
谢灼星抖抖耳尖,像是被封燃昼的夸奖烫到了耳朵,缩在封燃昼袖子里,好半天不好意思出来。
封燃昼和栾湛也聊完了有关两界合作的事,便各自回去找各自的道侣,准备出发前往莲城。
临行前,栾湛找到了谢挽幽,将一叠包裹得十分严密的古籍放在了她的桌上。
谢挽幽:“这是……”
“记载着神器的古籍,”栾湛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渺月的腰肢:“渺月族内有关神器的所有记载,全都在这里了。”
谢挽幽真心地向他道了声谢,小心地拆开包裹,先囫囵看了一遍那些古籍涉及的神器内容。
神器大多存在于上界,如今散落在下界的神器可谓是凤毛麟角,除了以凤凰精魂铸就的拂霜剑,能开启幽冥的通冥令,剩下的便是山河社稷图,天罡戟,孽镜台、定坤珠。
谢挽幽翻到关于孽镜台的篇章,急忙细看,可有关孽镜台的信息格外的少,只有短短几行字。
“一切众生,从无始际,由有种种恩爱贪欲,故有轮回。”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
“是故众生,欲脱生死,免诸轮回,唯镜前溯因,镜后寻果。”
……从古籍上的意思看,似乎只是一面能追溯因果的镜子。
谢挽幽沉默了一会儿,翻了好几页,都没看到孽镜台的下落。
栾湛淡淡道:“我打听过,孽镜台上一次出现,是在一百年前的太微宫,之后太微宫老祖飞升,孽镜台也不知去向。”
谢挽幽抿了抿唇,沉思着应了一声。
太微宫位于修真界,待她去过莲城后,可以转道前往太微宫,询问孽镜台的下落。
至于其他神器,所处的位置也不甚明晰。
其中山河社稷图位于人间,唯有四海升平,天下归一时才会出现,可现在的人间为三国割据,天下归一这种场面,可以说比登天还难。
天罡戟则位于一百年开启一次的琉璃仙府,现在距离下个一百年,还有十几年的时间,它不开启,没有人能找到入口。
定坤珠主要用于安定水域,至今下落不明。
渺月凑在旁边看,不由咋舌:“我的天啊,这些神器……这辈子都不可能集齐的吧,别说集齐了,找到一样都难!”
谢挽幽神色复杂地合上古籍:“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先找找孽镜台吧 ,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渺月心有余悸地点头,拍拍她的肩膀,艰难道:“任重而道远啊,剑主。”
谢挽幽闭了闭眼:“这拂霜剑,我不要也罢。”
拂霜剑:“……”
察觉到主人的心境,它闪了闪,颇有几分不满。
谢挽幽叹了口气,还是拿起了它:“走吧,出发。”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蓬莱岛,封燃昼兽型的飞行速度无人能及,载着谢挽幽和谢灼星先行一步,轻松将穹渊父子和狐兔情侣甩在了后头。
都拿着地图,谢挽幽也不怕另外两个家庭迷路,盘腿坐在巨兽头顶柔软的长毛里,拿出地图细看。
谢灼星坐在她怀里,探出头,一起看地图。
谢挽幽将下巴搁在他的小脑袋上蹭了蹭,问他:“小白认识哪两个字是莲城吗?”
“认识!”谢灼星用肉乎乎的手指戳了戳地图上的一个地点:“在这里。”
蓬莱岛距莲城并不是很远,封燃昼全速飞行了半个时辰左右,便抵达了莲城附近。
谢挽幽拿出通讯符,通知穹渊和渺月,他们已经抵达了莲城。
还在半路的穹渊:“……”
渺月更是在通讯符那边吱哇乱叫:“不是吧,我们才飞了一半的路程,你们就到了?”
谢挽幽瞥了旁边的封燃昼一眼,谦逊道:“没办法,他那对羽翼那么大,飞得不快都难……既然这样,咱们先风头行动,等你们都到了再汇合。”
切断通讯,两人一崽就进了城。
莲城不愧是莲城,城门口的护城河上都养着红莲,清风拂过,空气里便溢满了莲花的清香。
谢灼星被谢挽幽抱着,忍不住扭头去看护城河里那些莲花,谢挽幽笑着说:“不着急,城里的花更好看。”
莲城内水域众多,建筑大多为青砖黛瓦,街上行人络绎不绝,整个城镇繁华而不失婉约,颇有水乡的柔美意境。
那位高阶咒师所住的临仙坞坐落在莲城西侧最大的莲池深处,坞外有结界和咒文阻拦,需要乘坐特殊的摆渡船才能进去。
封燃昼已经跟对方联系过,因此谢挽幽和封燃昼刚抵达抚仙池边,便看到一个白发老叟撑着乌篷小船驶了过来。
谢挽幽与封燃昼对视一眼,抱着小白上了船。
谢灼星变回了猫猫模样,踩着封燃昼的膝盖往外看,封燃昼摸了摸猫头,看着小船驶过湖上摇曳生姿的金色莲花。
谢挽幽认识这种金莲,是很名贵的品种,坞主却一口气种了这么多,可见其大手笔。
谢挽幽伸手过去,碰到封燃昼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封燃昼,你是怎么说服那位江大师的啊?”
封燃昼面色不改,反握住她乱捏的手指:“以前就有过一面之缘,他算是欠了我一点人情,加上他跟神启那位咒师的关系……说服他帮我们,不难。只是他当年离开魔域后音讯全无,我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重新找到他。”
“原来你们之前就认识,”谢挽幽沉吟片刻,猜测道:“他跟神启的咒师是什么关系,师兄弟吗。”
封燃昼肯定了她的猜测,同她简单地说了事情的经过:“他被同门师弟背叛过——而现在为神启卖命的那个高阶咒师,就是他的那个师弟。”
这下,谢挽幽是真的惊讶了,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封燃昼为何会带自己来找这位江大师。
既然江大师与神启的咒师师出同门,那么也一定知道如何对付那些阴毒咒术。
想到这里,谢挽幽仍有一点疑惑:“可是,如果他能解决咒文的话,你又何须用涅槃这个方法来摆脱神启施加在你身上的咒文?”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通过封燃昼的讲述,谢挽幽逐渐拼凑出了有关于那个高阶咒师的故事。
曾经有一个咒术宗师,门下收了两个弟子。
师兄的资质比师弟更高,也更得宗师看重,这招致了师弟的嫉妒,宗师死后,师弟接受了神启投来的橄榄枝,并谋害了师兄。
为了报复师兄,师弟并未直接杀死师兄,而是将师兄丢到魔域,令他受尽□□。
最后师兄沦落成了一个魔域城主的男宠,封燃昼跟他相遇的契机,则是一次攻城战上。
封燃昼杀入了那座城,彼时他尚未进行涅槃,身上还留有师弟设下的阴毒咒术,被师兄轻易地认了出来,师兄疯了一般向封燃昼询问师弟的下落,这才让封燃昼得知了来龙去脉。
封燃昼摇了摇头:“我的确想过让他帮我解掉神启留在我身上的咒文,可他那时的情况……已经做不到了,我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涅槃这个更为冒险的方法。”
做不到了?为什么会做不到?
谢挽幽还没来得及将疑惑问出口,乌篷船微微一晃,已经靠了岸。
封燃昼将幼崽塞进袖中,转而牵起她的手:“等你见了他,自然就明白了。”
谢挽幽顺着他的力道踩在了地面上,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十分别致的临江水榭。
轻薄的纱帘随风晃荡,帘后之人的身影若隐若现。
几声咳嗽顺着风传了过来,随即,一道低哑的声音响起:“尊上,谢岛主,久候多时了。”
骨碌碌的声音响起,飘动的纱帘被风吹开,显露出了水榭内的场景。
一个脸色苍白的男子正坐在轮椅上,他身影瘦削,看上去十分孱弱,面容尚且年轻,满头的青丝却已经成了白发。
那双颜色浅淡的眼瞳望了过来,眼中眸光一如死水般平静,仿佛任何事都无法再在他心中掀起波澜。
他莫名让谢挽幽想起了水中月,美而易碎。
一只红瞳黑猫窝在他的膝上,见到他们,黑猫从他膝上跃了下来,化作一片黑雾,待黑雾散开,黑猫已变成一个面容冷艳的黑衣女子。
“尊上。”女子朝封燃昼略行一礼,神色中透出一丝拘谨。
封燃昼没什么表情,微微颔首,牵着谢挽幽进了水榭。
直到走近了,谢挽幽这时才发现,轮椅上的男子戴着一副黑色的丝质手套,手套被撑得很大,显出几分怪异。
像是察觉到她的注视,轮椅上的男子低下头,缓缓摘下了手套,露出了手套下的光景。
手套包裹着的,竟不是他的手指,而是一对尖利的金属指套,指套折射着独属于金属的冰冷光泽,与他的手掌紧紧连接在了一起,密不可分。
至于他的手指……他已经没有手指了。
十根手指,尽数被金属指套代替,切面平整,显然是被人恶意斩断。
“请岛主放心,”轮椅上的男子温声道:“尊上为我炼制的手指,如今的我已能完全掌控,镌刻防御咒文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