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地离开?岑长锋想,或许是她真的生气了,气他不予解释,气他没有把会惑人心神的晶莲还给她?他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离去。她抛下孚临峰,是去寻新的落脚地?一想到她已经离开十几天,岑长锋心头像压着一块巨石,沉甸甸的,扰得他根本静不下心,这种陌生的侵扰,让他呼吸也重了几分。当务之急,是找到她。摆开寻人的棋盘,以令牌为线索,不一会儿,东南区域出现一个圆点,这个圆点还在移动,离飞星府并不算远。岑长锋心里计算距离,他踩在长剑上,没一会儿,他停在棋盘指出之地。他自己都没留意,他用了平日从来没有试过的、最快的速度。乍然停下来,风灌满衣袖,也吹乱他向来总是梳得好好的长发,几缕头发从他额角落下,横过他狭长的眼睛,凌乱却柔和,为向来冷意的俊脸添几分亲近感。此时,郁以云正和人讨价还价,忽的有所察觉,她抬头。站在剑上盯着的她的人,长眉下,那双漆黑的眼睛格外熟悉……郁以云蓦然记起,她立刻朝人招手:“孚临真君!”岑长锋紧拧的眉头微微松开。如每次她见到他那样,这种兴奋没有变。他从剑上下来,四周的散修出于本能,都默默避开,只有郁以云小步朝他跑过来,她怀里抱着一堆果子,是她用一小块碎灵石和别人换的。她笑着说:“真君怎么来了?”岑长锋记得十几天前的她,好像被剔掉什么,周身颓靡,他以为他找到的她,会像以前那样,亟需找下一处落脚点,亟待好好休憩。但目前观来,她不止不怨他,而且与以前没什么两样,问的话这般理直气壮,令岑长锋愣了愣,才反问:“为什么不回去?”郁以云也一怔,她歪了歪头,奇怪道:“回哪儿去呢?”岑长锋心里沉了沉。不,不对,他下意识察觉,她是有哪里不一样了。郁以云坐在树下,说:“真君,我已经不是飞星府的弟子了。”岑长锋微微眯起眼睛,他直道:“你不愿回去。”郁以云净了净果子,吃起来:“四海之内皆为家,我已经不需要小家,我会在整个大家里,找到属于我的修炼方式。”“我们是修道之人,何故在乎那么多?”她说的话没错,这是岑长锋一直笃行之大道,可听到这话从她口中出来的时候,他心头的重压没有散去,反而更为严重。如阴翳最浓重之时,如来自深海几千丈中的压迫。如果岑长锋知道这种心情名为慌,他或许会笑,他居然也会如世人那般,慌得心中无主?正是因为有掌握不住的东西,才会心慌,他的动作快过他的脑子,在他克制自己之前,他已经快一步,拉住郁以云的手。 被猝不及防一拽,郁以云捧着的果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圆溜溜的果子咕噜咕噜滚到地上。郁以云盯着地上的果子,轻轻“呀”了一声,她在担心它们会不会坏掉。岑长锋捏紧掌心。这是岑长锋第一次触碰她。他惯握长剑的剑柄,又硬又冷的雕花烙在他掌上,已成薄茧子,所以乍一碰纤细又柔软的手腕,他一愣,使的劲与往日持剑无差。顺着他的力气,郁以云朝他那边一倾,她扭着手腕:“真君!我手腕疼。”看她皱眉不适,岑长锋忽的放开,不知道是不是要掩饰什么,宽大的袖子往下落,罩住他整个手掌。他呼吸放轻,盯着她俏生生的脸庞,那是与往常无差的颜色,她真的没有怨他,他压抑心头的重石微微松开,只清凌凌道:“回去。”必须让她回来,岑长锋心想。郁以云轻轻揉着自己手腕,心中起了几分思量。在她无家可归时,他曾亲自把她带回孚临峰,那种心情她不会忘,但也仅此而已。她永远不会在他这里得到她想要的,一次次碰壁让她放弃,终于是切断过去,能够放下一切,又为什么要回去呢?孚临峰上多她一个扫雪的不多,少她一个扫雪的不少,骤然,她想起往日孚临峰的安静静谧。她知道了,他想让她回去,是她给枯燥的孚临峰加上色彩,突然没了她这个跳梁,任谁,都难免有些寂寥吧。如果过去她明白这个道理,怕是会忍不住想哭,心里酿出的失望成苦酒一盏,如今,苦酒倒尽,杯盏尽毁,她的心,飞向大江南北,不再拘泥于这一亩田地。心中无风无雨,郁以云抬眼看他:“可是真君,我要修炼呀。”
第170章(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