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溪明!越溪明!”
乔漾被越溪明的反应吓坏了,带上了哭腔。
她见眼前人摇摇晃晃地坐不稳,连忙靠过去搀扶住,支撑起对方的身体。
越溪明眼前满是黑白噪点,却能感受到有一滴滚烫的泪珠砸在手背上。
她的青梅正哭得撕心裂肺,不要命地晃她:“越溪明,呜,你不要死——”
好晕,这一晃更晕了。
越溪明只能凭借感觉伸手,宽慰地拍拍乔漾的肩。
别慌。
她在倒下前张嘴,努力维持语气的平静,哪怕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去找人来。
说完就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睁眼,看到的就已经是医院的惨白的天花板了。
耳边随即响起乔漾急切的呼唤:“越溪明,你好点没有?”
越溪明还没回,身边的小姑娘就一撇嘴,开始“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那泪水像是流不完似的,乔漾一边抹一边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酒精过敏……”
她把自己的眼尾搓得特别红,可怜兮兮地拉住越溪明的手,眼睛都不带眨的。
越溪明习惯性地哄她:“没事,我也不知道。”
本以为那是自己第一次喝酒,现在想想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
“哎呀,怎么有女儿只顾和小青梅手拉手,看不见娘的?”
斜刺里突兀地插进来一句调侃,越溪明这才发现自己那位忙于工作的妈妈也在身旁。
越浮光女士年芳三十九,依旧肤白貌美,明艳得如同初春的花。
她往越溪明床位边一坐,不像妈妈,更像她姐。
眼下她无比夸张地握住越溪明的手,面带焦虑:“这下怎么办,毁容了,以后没人要我的女儿了。”
过敏产生的红疹还没消下去,越溪明那张脸现在都是肿的,颜值跌了不止一星半点。
乔漾吓得不敢说话,小脸皱成一团。
越浮光还在锲而不舍地添油加醋:“宝宝,以后你只能和妈妈相依为命了。”
“妈。”
越溪明相当无语,她刚想叫人快别演了,乔漾就嗷呜一下哭出声。
“呜,越溪明对不起!以后我给你当——”
她哭得直打嗝,哽咽了好几次,才艰难地说完:“给你当牛做马呜呜呜。”
越溪明:“……”
这都从哪学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过敏后的副作用,她现在心累得慌。
偏偏身边还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掩唇轻笑道:“这么乖的小姑娘当什么牛马,要不要来我家做媳妇呀?”
越溪明忍无可忍:“妈!”
可乔漾连泪痕都没来得及擦,她咬着唇,竟然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半晌,她怯怯地牵起越溪明的手:“你以后要是没人要了,我、我——”
越浮光见此顿时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哈。”
病房里吵得不行,乔漾茫然地望着越阿姨,又担忧地凑上去看越溪明的脸,还拿手指戳了戳。
后者直接放弃了挣扎,双目无神地躺在病床上。
心累。
*
此后上了中学,乔漾超常发挥,如愿以偿地和越溪明做了同桌。
她被之前的过敏事件吓出了心理阴影,连平时去吃饭都要询问饮料的成分。
从那以后,更是见缝插针地试图帮越溪明做事。
比如在兴趣活动上给越溪明煮面条,虽然加入了“致死量”的辣椒。
越溪明面不改色地吃下去了,教导她们的学姐震惊不已,啪啪鼓掌。
又或者自告奋勇要帮越溪明打扫卫生。
结果一不小心扭伤了脚,接下来整整半个月都是被越溪明背着去学校的。
一连好几次都好心办了坏事,乔漾整个人都萎靡不振起来,像枯萎的小花。
成天苦着脸往越溪明身边一坐,余光就盯着她。
仿佛这才是她的太阳,她的雨水,她所扎根的土地。
越溪明实在看不过去,恰好那年的冬天下了一场雪,她拉着乔漾去城郊散心。
海州市不常下雪,所以这是件很稀奇的事情。
乔漾把自己裹成一个球,兴奋地去接天上落下的雪花,扒拉路边的雪堆。
随后毫不意外地被树上的积雪砸了个正着,冰水化进脖子里,冻得直哆嗦。
越溪明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给她围上。
乔漾冻得红扑扑的脸埋在毛绒围巾,只露出一双大眼睛。
她两只手反复搓,又呵气捂热乎了,才小心地去牵越溪明的手。
四下无人,两个人并排走在雪地里,共享彼此的体温。
“你生病的时候,我真的想过以后要照顾你一辈子。”
乔漾吸了吸鼻子,失落地开口:“可我怎么样都做不好,还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她很少有如此难过的时候,上次越溪明生病哭得最凶,这次是最提不起精神。
“你会讨厌我吗?”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并不敢看越溪明。
越溪明平静地问:“为什么会这样想?”
乔漾皱起眉头,手指不自知地攥紧了越溪明的手。
她纠结了好久,久到这条路已经走到了尽头,眼前是连绵的山,望不尽的雪。
好久,她才伸出手去接天上的雪花,低声道:“越溪明就像雪,离得太远很冷,走得太近就会从我手里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