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完公告之后,校方还找来了秦若茜、唐茯等人,让她们当面给顾允真道歉,顾允真也接受了。
唯独闻晟,这场闹剧中最该被骂的那一个,始终没有露面,他从和秦若茜同居的公寓里搬走了,平时也不回宿舍住,谁都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不过,令顾允真感到惊喜的是,经此一事之后,堵在她宿舍门口问她要微信的异性减少了,她终于不用再头疼如何拒绝了。
这天傍晚,412宿舍,三个女孩正好都没课,都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打开选课网调整选课。
赵雨橙在陈飒桌子前站了一会,商量了下选课的事。她抬眸瞥了眼陈飒的化妆镜,忽然惊叫起来。
“立风,你脖子上有草莓印!”
陈飒肌肤冷白,碎发缱绻地划过她锁骨,那儿明晃晃地印着一枚粉红的印子,像一个章。
被赵雨橙这么一喊,顾允真也八卦地跑过来,赵雨橙扳着陈飒的下颌,示意顾允真看:“喏,真真,像不像草莓印?”
顾允真:“我不太确定,好像是有点儿像。”
赵雨橙嘿嘿坏笑:“立风,老实招来,你在外面有桃花了。”
立风在两个舍友的“质问”下,淡定地将T恤的领子往上提了提。
“嗯,是草莓印,蚊子种的。”
“蚊子种的,给你要不要?”
剩余两个女孩霎时笑成一团。
赵雨橙:“要说桃花,真真的桃花才叫多,每次和你去三食堂吃饭,三食堂离理科楼太近,那些男生每次看到你眼睛都直,又傻愣愣的,不敢问你要微信,看到他们我就来气儿。”
陈飒修长的手指撩了撩碎发,靠在椅子上说:
“对,橙子你还别说,你还真别说。上次才叫高校呢,我和真真刚出理教,就有个男生举着一束花一盒巧克力朝真真走过来,她看见了,赶紧往我肩上一挨,我也揽住她腰,玩直女装姬,这才逃过一劫。走远了我还听到那个男生嘀嘀咕咕,说什么好好的女孩子,居然是姬。”
赵雨橙:“要我说这些男的,没一个配得上你。除了舞会上和你跳舞的那一个。”
舞会上和她跳舞那个,那不就是周循诫咯?
顾允真眨眨眼睛,问赵雨橙:“你觉得我和他很配吗?”
“超级配!”赵雨橙搓搓手,眼睛一下子亮了。“你们当晚一出场,我就脑补了一场大型电影——Daddy和他超级宠爱的小公主。”
“为什么是Daddy啊?”顾允真好奇追问。
“嗯嘛,因为从小细节看,他真的很宠你,太宠了。他有权有势又有钱,你呢,豪门小公主,超级相配的。”
原来在别人眼中,周循诫也很宠她啊——顾允真听闻这点,唇角弯了弯,绽出一枚笑容。
恰巧这时,周循诫一个微信电话打过来。
她接起,男人低沉的嗓音传来,裹着一层磁。
“吃晚饭了?”
“还没呢,小叔叔。”顾允真乖巧道。
“那过来一起,地址给你发过去了。”
地址在学校北区的燕沙园34号。
放下电话后,她把这件事和两个舍友说了。赵雨橙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燕沙园呀,就是学校古建筑那一带?啧啧,能到里面去吃饭,真真你这顿饭不简单啊。”
“嗯,我小叔叔请我去的。”顾允真弯腰穿小皮鞋,唇角绽出一个笑奤,台灯打过来,将她一张脸映出清绝的轮廓,真如美玉生晕。
赵雨橙抓了抓脑袋,嘀咕道:“那你小心点儿,去燕沙园那条路有点好偏的。”
“嗯,不要紧,有保安阿叔巡逻呢。”
顾允真把小皮鞋扣好,又对着镜子抿了抿自己的长发,这才欢欢喜喜地出门了-
北城大校区内草木茂盛,林木错落,尤其是通往北区的道路,在森林区内蜿蜒曲折,顾允真在小路内转了好一会,都快转晕了。
期间,周循诫打了个电话给她。
“还没到?”
“嗯,我还在林子里,穿过这条路应该就是了吧”她一边回周循诫,一边低头看着导航,其实有点不确定。
“小路痴。”那头,周循诫低低说了一句,抬眸望望天边渐黑的天色,眉头微微蹙起。
“我也没有很路痴啦”她弱弱替自己辩解,实在是学校太大,平时除了教学区和生活区,她也不怎么过这边来。
周循诫:“找得到吗?找不到我找个人去把你带过来。”
顾允真赶紧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找就好了,你们开餐了就先吃。”
顾允真挂断电话,专心找路。一路上,她路过了“现代人文研究所”、“文物保护和研究工作科研所”“应用数学科学研究所”等古色古香的校内科研机构。
在一条岔路口处,她正低头查看往哪边走,这时,一道阴影将她罩住,顾允真抬眸一看,竟然是闻晟。
顾允真实在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他。
闻晟一件白T,青白色的下颌旁泛起点点胡茬,很有几分落魄感。
“顾允真。”他叫她名字,笑了笑,露出的牙齿白森森的。
“闻学长。”顾允真后退一步,再度见到这个人,一股淡淡的恶心,从胃里直返上来。
她面上对他的厌恶,逃不过闻晟的眼睛。
“怎么,不想看见我,可我是很想看见你啊,顾允真。”闻晟笑了笑,眼神在她身上转了一圈,说出来的话叫人害怕得要命。
“现在我的声誉已经被毁了,我应该很厌恶你才对,可是我一点都厌恶不起来,反而还喜欢得要命。”
“顾允真,你真是个聪明的女孩,聪明又迷人,竟然还懂得威胁学院去帮你澄清。”
“之前对你做的那些事,都是喜欢你才做的。怎么办,我现在更喜欢你了。”
闻晟微微笑着,低头看着面前女孩的脸。
他每说一句,她的脸色便煞白上一分。
那张莹润如玉的小脸,蒙着水泽的眼睛,一点点蔓延上一种名叫“害怕”的情感,他觉得欢喜极了。
她居然怕他。他还没有对她做更过分的事情呢
他太想安慰她了。
“你怕我?”
“别怕,我好好疼你。”
余光里,女孩害怕得往后一躲。她似乎想要张口呼救,可是这片地儿林木茂密,哪里有人经过?
“乖乖,喊什么。”闻晟的嗓音带上了几分邪气,一瞬不瞬地盯着顾允真,视线中满溢出来的色意和贪婪,简直掩盖不住,她越是面露惊惧,一张美丽的小脸若带雨梨花,他便越是来劲儿,恨不得找个地儿当场
“宝贝,你怎么会怕我呢,你喜欢我还来不及。上次在音乐教室的时候,你就喜欢得不行了,不是么?主动让我教你调音响,只是想让我调教音响?让我好好调教下你,怎么样?拿小鞭子那种管保你喜欢得不得了。”
他如呓预般喃喃,抬起一只手,想要抚上顾允真的面颊。
然而,还没等他的手落下去,抚上那张柔嫩细腻、让他日思夜想了许久的脸,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朝他的鼻子袭来,“砰”地一拳,将他砸倒在地。
鼻头一阵巨痛,他往后跌了几步,倒进柔软的灌木丛里,眼前一片模糊。又是毫不留情的几拳,实打实地朝闻晟的太阳穴砸去。
耳边传来的声音时远时近,男人冰凉的手肘紧紧卡住闻晟的脖子,阴沉凛冽的目光直视着闻晟,他眼睛发红,低沉的词句从他口中说出,一字一句,有如淬上毒药。
“小杂碎。你再碰她一下试试?”
第18章抱抱
“你再碰她一下试试?”
“再碰她一下试试?”
“”
闻晟眼前一片模糊,只是一个冷厉的男音,反反复复地响起,像恶魔撒旦的诅咒。
以致于闻晟产生了错觉,他无意间动了恶魔的禁脔*,动了恶魔最喜欢的东西,也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闻晟口鼻中涌出鲜血,沾湿了周循诫衬衫的肘部,周循诫将肘抬起来看了一眼,满脸厌恶。
将闻晟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后,周循诫给了保镖一个眼神。
跟随过来的保镖明意,赶紧上前按住了闻晟。
“把他给我弄走,送警局。”周循诫冷声吩咐。
说完这句话,周循诫转头,去看一旁的顾允真。
她好似还没从方才的情景中反应过来,双手下意识地交叉护在胸前,眼神里含着惧意,像陡然跑出安全地带的森林小鹿,无措、惊惧、害怕、被羞辱那种小羊犊一样的眼神。
一颗颗泪珠从她眼角溢出。
他的心便也跟着阵阵抽紧,看向闻晟的眼神更多几分厌恶。
只有男人最懂得男人,也只有他最知道,闻晟看向顾允真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那种眼神,好似恨不得下一秒,就把她的衣服从身上剥下来,脱掉她的裙子,再到她里头小小的衣物,直到她身。无。寸。缕,
再用目光一寸寸轻薄,要玷污纯洁的、像搪瓷娃娃一样的顾允真。
还有闻晟说的那些狗屁话。“我要好好疼你。”“喜欢被我调教是不是。”
他要怎么“疼”她?光是想象那种场面,他便要目眦欲裂,恨不得将这杂碎彻彻底底地废掉
这个小杂碎,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
如果不是他匆匆赶来,指不定就要发生什么无可挽回之事。
正因如此,方才周循诫抬腿,膝盖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击向闻晟双。腿之间,毫不留情。
他恨不得将这人废掉。废了更好。
叫他肖想顾允真。
周循诫眼神阴鸷,周身散发的冰冷气息,令人大气不敢喘。林子中的气压陡然降低了不少。
“没事了。”缓了好一会儿,周循诫才哑声开口,目光再度落回顾允真身上。
她花瓣一样的唇稍显苍白,轻轻颤抖着,好像要哭出来。
“小叔叔”
她的嗓音好似带着毛绒绒的质感,有细小的毛绒,一点点从他的耳膜刮擦过。
顾允真觉得羞耻极了,又羞耻又屈辱。在羞窘中,又扯出丝丝耻感。全是因为,方才闻晟轻薄她、对她说那番类似性。骚扰的话,全部被小叔叔听到了。
饶是她再天真纯洁,她也懂得,“调教”是什么,“小鞭子”又是什么。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当着小叔叔的面被扒光了衣服。
她人长得美,可前十八年,追求她的异性都爱慕她,即便是喜欢他,也是处于青春范围内对她的欣赏和喜欢,从不会冒犯她,令她感到不适。
而闻晟将色意、□□如此赤。裸贪婪地摆出,让她感到害怕,又恶心,又无助。
如果不是小叔叔及时赶来,她指不定会被怎么样了,然后一点儿反手之力都没有。
想到这里,她轻轻抽泣起来,肩膀也一抽一抽的,可怜得要命。
周循诫听见她轻轻的抽泣,一颗心霎时好像被什么砸了个稀巴烂。
见她双手还无措地交叉在胸前,是一个保护自己的姿势。
他眼眸一黯,长手一伸,拇指和食指按住她颈后扣住,使劲将她按进怀里。
试探性地,他将手掌放在她背上,掌下,女孩纤薄的后背在轻轻颤抖。
该死。周循诫皱眉。
他好像还不知道怎么安慰女孩子。
要怎么安慰顾允真?她是她父母掌心千娇百宠出来的宝贝,若是伤心之时,定然也是被她妈妈拥在怀里,温声细语地安慰吧。
他是不是该学一学?
想到这里,他试探性地,手掌轻轻拍着她纤薄后背。
“不哭,不哭。”
“听我的。”男人低沉清冽的嗓音响起,很沉,像天边坠着的一片铅云。“把刚刚听到的全忘了,你就当他在狗叫。”
“”怀里的女孩发出意味不明的低咽。
“听见没,都忘了。”
“一条狗而已。”
男人冷声,感受到怀中女孩的颤抖,如被大雨击打得七零八落的花。见她哭得如此伤心,周循诫顿时有了更不好的猜测,眼中凌厉更甚。
那个男人,是不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地方。
他以长指为梳,轻轻捋着她被冷汗濡湿的长发,感受到掌下女孩头皮的温热,青丝如丝如缕缠绕,指间长发如云。
男人哑声。“乖,他碰你哪里了?跟叔叔说说。”
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周循诫脑中转圜出一个念头,哪怕是用私的,也要把那男的给废了。
碰到她的脸了?
她被内衣覆盖的地方?
她的手臂内侧,她的腿?
周循诫舌头在牙侧轻顶,咬肌绷紧。光是冒出这个念头,就让他恨不得将那人生生剁掉。
他碰你哪里了?
这句话一出,顾允真眼泪流得更多。其实闻晟哪儿也没碰到,抑或说他打算碰时,就被周循诫打断了。
可是,光是闻晟的眼神,那种似乎要穿透她衣服钻到她皮肤里的目光,就让她感觉收到了侵犯。一种巨大的凌辱。
而她对这种凌辱完全无力抵抗。
“他、他没碰我,只是…他那样看我,我害怕…”
她和周循诫说。
“我害怕会发生、会发生…”她嗓音渐渐低下去,低不可闻。
她说,她害怕。
他的心又好软。
“别怕,我在这里。”他原本在她背上轻拍的手,游移到她脸颊旁,轻轻将她下巴抬起,逼迫她看着他眼睛,而他郑重其事,一字一句和她保证。
“你放心,那个人绝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顾允真点点头,复又把脸埋回了周循诫坏里。
她贴在他胸口,的眼泪几乎将他衬衫洇湿了一大团。可借由这种接触,她感知到他的存在,以此来确保自己是安全的。
在小叔叔这里,就是很安全。
她忽然好依恋他,嗅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沐浴露的干爽清香,她觉得安心。
周循诫看着怀里埋的小脑袋,就这么任由顾允真将脸埋在他怀里,像雏鸟紧紧地依恋巢穴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小郑秘书、小李司机等两位看着闻晟被保镖架走,再看看眼前渊渟岳峙、如山一般安然不动的周总,安慰地抱着他的小侄女。
两人忍不住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
周总这是被夺舍了吗?
几时看到他如此温柔过?
小李司机做了一个阿弥陀佛的手势。
小郑秘书抬起手腕看着时间,眼看饭局快开始了,他多少得提醒周循诫一声。
他朝周循诫扬起手腕上的表盘,另一只手指了指,表示时间快到了。
谁知,周循诫看到了他的示意,也不过淡淡点了点头,还是一动不动地抱着怀中梨花带雨的少女。
小郑秘书心想,成啊,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周总竟然会因为他小侄女,将饭局撂在一边。
他可是个工作狂。工作狂今天一反常态?
好在顾允真很快反应过来,她是来参加饭局的。
“小叔叔…我没事了,我们不是要去吃饭嘛…”
“你好了?”
见她一缕碎发挡在颊畔,他将它捋起,替她夹到耳朵后头。
顾允真囧囧道:“嗯,只是我饿了…”
“…”
周循诫有点儿哭笑不得,方才紧张凝重的气息,也因着这句话而消散得无影无踪。
“那去吃饭,小侄女。”
她从他怀里起来,还有些恋恋不舍。
顾允真将目光移到沾在周循诫衣衫肘部的血迹上,想起方才一幕幕。方才冲过来一拳砸向闻晟面门时,小叔叔的眼神阴鸷如鹰隼。
在这一刻,她前所未有地意识到,小叔叔不仅拥有文明社会中的通行票——金钱、强权和权势。
他亦有野蛮社会中的通行证——野蛮、暴虐、武力手段。
“现在还怕不怕?”
顾允真点点头,又摇头,强行积攒起勇气。“不怕了”
“那跟我来。”周循诫敛了下声息,朝她伸出手。
顾允真把手交到他手掌中。
刚将手掌递到他掌心的那一刻,她感觉,从指尖到指跟,被他紧紧地攥住,攥得她发麻。
就好像要这么紧紧地攥住她,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
此时,他们距离燕沙园只有两百米不到的直线距离,但周循诫还是命令小李司机将车开了过来。
郑秘很有做秘书的嗅觉,看见周循诫手肘处的血迹,当即从副驾驶座旁的中岛台取出一件备用衬衫,从两个座位之间递给他。
周循诫单手接过。
两个人坐在车后排,顾允真坐在周循诫旁。
周循诫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上喉结下方的衬衫衣扣,忽然低声,嗓音像云山木大提琴琴弦的轻拨。
“转过窗子那边去。”他低声。
“?”顾允真不明所以。“干嘛要转过去。”
“要换衣服。”周循诫唇角勾了勾,薄唇牵出的弧度漫不经心。“小朋友要看么,睫毛会朝里长的。”
第19章浴室
顾允真视线落在周循诫的长指上,淡青色血管蜿蜒而上,指甲边缘修剪得极为干净,用锉刀磨得没有一丝毛边,轻巧地将扣子从扣眼中解出。
只消这一眼,她脸“腾”地蒙上一层绯红,忙忙地把脑袋转过去。
同时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
小叔叔他挺坏的。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顾允真垂下眼眸看着车窗把手,耳朵却不由自主地,像小兔子般竖起,捕捉周循诫解衣服的动作进程。
车窗上模模糊糊映出男人的倒影,小腹平坦绷紧,肌肉紧实分明,可她一眼也不敢多看。
“好了,转过来吧。”
身后男音响起。顾允真足足又磨蹭了好一小会,等脸上的热意一点点消散,这才转过身去。
好在这时,燕沙园也到了。
周循诫单手将车门打开,她便也磨磨蹭蹭地下车,捋了捋长发放到肩膀两侧,好挡住发红的脸颊。
视线中,只见周循诫提着那件肘部被血脏污的衬衫,将它扔进了垃圾桶。
一件萨维尔街高级定制衬衫,就这么被报废了。
转身时,顾允真扫到周循诫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霾,心中好似轰然闪过一道惊雷。
小叔叔就那么讨厌她被别的异性碰吗?
到了北区的燕沙园。
进了包厢,周循诫带着顾允真往主位上走,让服务员小姐往主位旁添了把椅子。
“过来,往小叔叔这坐。”
他手掌在椅子上轻轻拍了拍。
坐下后,顾允真将饭桌上的人认了认。
旁边一位穿着正统商务风西装的顾允真认识,是合泰集团财务部部长梁正清。
再过去是一位穿着休闲西装外套,留着美式前刺发型的男士。
留着美式前刺发型的是谢飞驰,在顾允真推门进来的一瞬稍稍坐直了身体。
这样一来,周循诫在她右边,谢飞驰在她左边。
顾允真稍稍认了下,今天在座吃饭的基本是合泰的高层骨干,周循诫的左膀右臂。
唯一一位在场的女性叫程厘,北城大生物工程学博士,也是合泰-北城大合作的科研项目负责人。
“小侄女,不用叫我谢部长,叫我小叔叔就行。”谢飞驰年纪和周循诫相仿,他对顾允真没啥辈分概念,只觉得周循诫认来的这个侄女可真像洋娃娃。
清纯又漂亮。
“”顾允真沉默了下。
叫叔叔她才叫不来,现在这称呼可是周循诫专用。
以后她认识的年长男性,她打算都叫“伯伯”,要么叫“爷爷”,只有周循诫算小叔叔。
“要不叫哥也行?我年纪还没这么老的。”谢飞驰又笑。
“想得美,叫哥像话么。”一旁的周循诫沉声。
“那叫叔?”谢飞驰笑嘻嘻的,好像欠一点儿揍。
“叫他名字,谢飞驰。”周循诫俯身,微微靠近顾允真,那双总是漫不经心的漆黑深眸朝她脸上一扫,难得有几分正经。
他身上有淡而清润的木质香气息,在他倾身过来的一刻,萦绕在她鼻尖。
顾允真笑了,甜甜地叫谢飞驰:“谢飞驰你好,请多多指教。”
她嗓音甜是因为喜欢这种公共场合之下,周循诫和她说小话的感觉。
“得,就叫谢飞驰吧,显得我年轻。”谢飞驰耸了耸肩。
周循诫搭在顾允真椅子上的手掌忽然收紧。
他前所未有地觉得,谢飞驰很欠,太欠了。
还有她,怎么能叫别人的名字叫得那么甜?
包厢很大,桌子还没坐满,十分钟后,陆陆续续来了三四个人,穿着得体的黑灰色西装,头发花白,很是慈祥和蔼。
顾允真觉得这些人很眼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们的照片她在宣传墙上看过——他们是学校的实际领导人,校董级别,也有杰出的院士。
这些领导人的其中一位,是传院的一把手,一来就和蔼地叫了顾允真的名字,询问她选课的结果。
顾允真起身,不卑不亢地见了师长,回答问题。
这下顾允真就算再迟钝,也反应过来周循诫缘何把她叫来这场饭局了——就是想让学校一把手们好好看看她和他的关系,省得再发生什么问题。
小叔叔还是挺护短的呢。
两方人马寒暄一番后,饭菜一样样端上来。期间程厘暂时替代了服务员的位置,给大家倒茶。
倒到周循诫这儿,她嗓音温柔。“三哥,你这几天嗓子有点哑,喝点茶消一消。”
不知道是不是她雷达敏感,顾允真看着程厘曼妙的背影,心想,这位程小姐是不是对周循诫有点意思呀?
那周循诫呢,对程小姐有意思吗?
顾允真偷眼瞧他的神情,他神情一如往常地冷淡,看不出什么端倪。
这是一场饭局,重在“局”,而不是饭。除开顾允真一人是来埋头填肚子的之外,两方都是为生意、科研合作而来。
她一边吃饭一边听着,大致明白了这场饭局的意图。
合泰旗下的基因研究团队想和北城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合作,建立实验室,研发基因测序仪。而双方合作的桥梁,就是程厘这位生物工程博士。
饭桌上,程厘旁征博引,从司法人员利用基因检测技术来确认犯罪嫌疑人身份,聊到率先出现的商用NGS技术在市场流通的优点。
最后,她话题的落脚点,都会放在这门合作对双方的好处上。
顾允真注意到,程厘说到关键处,就连周循诫都会放下筷子,静静聆听。
周循诫是冷,是傲,是对大多数人都不屑。
但他所不屑的人群之中,不包括天才和知识分子、科研人员。
他充分尊重生产力,尊重知识和科技的力量,也舍得研发,为新生产力的诞生提供合适的科研土壤。
顾允真含着筷子,那种急迫地、想要成长的感觉又回来了。
不成长,她要怎样才能站在周循诫身边?
周循诫需要的,才不是一个只会哭只会撒娇的小姑娘,他要的是能和他并肩站立的女人。
顾允真太想成为这样的女人了。
她想用知识的武器去武装自己的头脑,她想要变得不那么头脑空空,成为一个有着自己牢固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的女人。
一个能在饭局上旁征博引、为他商业版图添砖加瓦的女人。
想到这里,她更急迫了。
八岁的年龄差好希望时间能多给她一点,让她快快长大,快快成为那样的女人吧。
可不要没等到她成为那样的女人,小叔叔就被别的女人给拿到手了呀
在谢飞驰、程厘等人的气氛营造下,这顿饭局气氛很是融洽。
到了酣畅处,谢飞驰大笑,让服务员小姐拿酒来。
上来两瓶白的,正宗茅台80。
穿红色旗袍礼服的服务员给桌上挨个斟酒,准备斟到顾允真的酒杯时,阴影一晃,
周循诫宽大削薄的手掌盖过来,盖住她小小的杯口。
“她不喝酒。”
服务员会意,跳过顾允真给下一个倒酒去了。
她看着周循诫酒杯里透明无味的液体,一瞬间有点小调皮,凑过去。
“小叔叔,我也想喝酒。”
“白的,难喝。”周循诫面不改色,“想喝回家给你弄点儿。”
他态度明确,就是不想让她在酒局上喝酒。
酒局上的酒,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她还是张白纸。
“想喝就喝点汽水,嗯?”
在一桌人的欢声笑语里,周循诫对她低语。那嗓音很低,像被松风拂动的琴弦,泠泠的很有些好听。
“口味你自己选一下。”
好像是为了让她不再“觊觎”他的杯中酒似的,他劲瘦修长的手臂一端,一杯白酒便下了肚,锋利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性感得要命。
顾允真乖乖选了个橘子味汽水。
服务员把汽水拿上来。
谢飞驰凑过来,晃了晃顾允真的酒杯。“小姑娘几岁了?”
顾允真:“嗯…十八岁零四个月。”
“又不是未成年,喝点酒咋了。你小叔叔管你管得真多。”谢飞驰感叹。
“…”一旁的周循诫扫了谢飞驰一眼。
这厮还在继续。
“要不要来点红酒试试?有一款蓝莓红酒,特别适合你们女孩子喝。”
还没等顾允真回答,周循诫先凉凉地瞥了谢飞驰一眼。
“得了,别带坏她。今天就你话多。”
谢飞驰:???
谢飞驰没盯着周循诫看,意味深长道:“你不正常啊,兄弟。”
周循诫淡淡道:“是你不正常。”
谢飞驰:
一场饭局结束后。
顾允真去洗手间,周循诫先下楼,在奥迪A8旁边等她。
结束了正经而严肃的一场饭局,周循诫靠在车旁,面容带着几分倦淡。
“三哥,等等。”一阵高跟鞋轻响,程厘跟过来,挽了挽一头丝滑如瀑的长发,柔声:“今天喝酒了,我自己不合适开车,三哥要不”
她话还没说完,周循诫一口回绝。
“不顺路。”
程厘的笑容僵在脸上。
隔壁车位的谢飞驰闻言,微不可察地叹气。
这几轮合作下来,谁没看出,这位从牛津大学特调回来的师妹对周循诫有意思呢?
可周循诫就是座冰山,谁贴也没有用。
谢飞驰腹诽,给周循诫打工多了,这种桥段他看得都麻木了。
周循诫实在是招妹子喜欢。
就连谢飞驰这种自诩为“受女人欢迎”的男人,也不得不承认周循诫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这种特殊的气质给女性无以伦比的遐想空间。
谢飞驰经过分析,得出一个结论:
周循诫的魅力是少年气和成熟男人气质的杂糅。其实周循诫本人是痞懒的性格,看人时习惯性地用眼尾扫过,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酷感,偶尔他还会很毒舌,怼人一针见血。
女人要的就是这种男人,而并非一个永远只会对她们说“好”的男人。
但周循诫又不只有少年气这一层。
与生俱来的财富和权势赋予了他强者气质,而他性格本身杀伐决断、成熟又冷静,像一座可靠的巍峨的山,他制定游戏规则,站在金字塔顶尖,能为他羽翼下每一个人遮挡住风雨。
而且,就谢飞驰看来,周循诫眼光很高。
他就没见过周循诫有对哪个异性不一般过。
非说起来,倒是对他认的那位“小侄女”不大一般。
这种不一般到底在哪,谢飞驰也不敢多肯定。
他只知道,周循诫是那种,一旦把某个人划定进入“自己人”范围的人,就是绝对的护短。
“来吧,学妹你坐我的车,管保把你送到家门口。”
中堂空调·暖男谢飞驰主动为程厘解围。
程厘落寞地笑了笑,就势下了台阶。
“好,那就有劳谢先生了。”
等程厘上了车后,顾允真才从洗手间出来,下楼上车。
车往东忠开。
女孩小小打了个呵欠,一双荔枝眼霎时变得水雾朦胧,花瓣一样柔软的红唇吧嗒了两下。
“困了。”她小小声。
车子被泯没在黑暗的浓雾里,顶灯关着,顾允真隐隐看到周循诫隐藏在黑暗里的身形轮廓,肩线骨骼平直利落。
“困这么早?”
“嗯”
她才不会说,是因为晚上熬夜和舍友看恐怖片,白天又死活爬起来去上早八。
“我要睡一会…”
周循诫没理她。
她头往侧边一歪,睡过去了。
一时间,车里只有女孩静谧绵长的呼吸,窗外的霓虹光影,落在她卷翘的眼睫上。
车子一个向右转弯,她随着惯性,无知无觉地倒过来,柔嫩脸颊贴住他肩膀。
她温热的呼吸,也一下下蹭着他的手臂,隐隐可以闻见甜桃的香气,若有若无,清爽干净,从她的肌体散发出来。
周循垂下眸光朝她扫了扫。
她穿了一条雪纺裙,盈盈锁骨伶仃地露在外头,随着她的呼吸,他甚至可以看到襟下隆起的边缘。
恰巧路过一片路灯,炽白的光线落下,将她这一片裸。露的肌肤照得发亮,雪白如牛奶。
而这件雪纺材质的衣裳,也在炽光的照耀下近乎透明,透出底下完美托住少女胸形的胸衣,全然的、无蕾丝的款式,杯上印着一颗颗小樱桃。
鲜红欲滴。
很小孩子的款式,稚嫩中却有纯洁的性感。像是稚嫩中逼出的撩人清艳,反差感太过强烈。
男人呼吸重了一瞬。
在将来某一天,她有了男朋友,那人解开她的背扣,她一定会害羞地捂住自己,脸红红地喊“不要不要”吧?
周循诫僵硬地将目光挪开。
顾允真在将来会有男朋友的这个念头,莫名让他觉得不爽。
北城十月,明明该是秋高气爽的天气,他却被烦躁、热意、气闷所团团包裹。
而她脸颊贴着他手臂,浅浅的呼吸带起的热意,像那儿拢了一只温热的小鸟,鸟儿的喙轻轻地啄着他,让他肌肤发烫。
想要挪开手臂,终究还是忍住了。
四十分钟后,车开到了东忠胡同。
周循诫看她睡得香甜,心想要不要将她抱下车,谁知车停的一瞬,她就醒了。
少女星眼微饧,眼尾拖着潋滟的红,像娇睡后的垂丝海棠,满颊生香。
“诶,小叔叔?”她醒来,发现自己脸颊贴着他胳膊,纳闷地眨了眨眼睛。
他这么好心,还让她贴着他睡觉啊?
怪不得睡得这么舒服,很有依靠。
“小叔叔,你居然给我靠着,这也太好了吧。”她睡后的声音很娇,和她同爸爸妈妈撒娇时的嗓音一模一样。
周循诫语调凉凉:“想什么,是你自己不小心贴过来了,睡得跟小猪似的。”
像小猪??
她揉了揉脸,因为方才的酣睡脸上一阵发红发烫-
两人回到第三进院子,正房。如今周婷钰不在,家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前两个周末,周循诫并没有回东忠,而是住在离集团不远的曼合大平层内。
顾允真抱着一种“万一这个周末小叔叔会回来呢”的念头,每周末都往东忠跑。
就为了能离周循诫近一点。
她还为她周周回东忠找了个理由,那就是学校公用的洗衣机不干净,她要带衣服回来洗。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的光景。
顾允真今天迎来“大丰收”,把一整个阳台的衣服都收回来,一件件叠好,收好进衣柜里。
她把床稍铺了铺,去浴室把头发挽了挽。
正房有两间浴室,一间是大浴室,装有恒温调湿系统,另一间偏小一些,没有装任何恒温调湿设备。
估计是周循诫考虑到他一个大男人和她共用浴室不太合适,自顾允真来这儿居住,她就没见过周循诫用过大浴室,他都是在小浴室解决的。
这正好,顾允真就很自如地把大浴室变成了她的“专属地盘”,浴室门口放着她的熊猫地垫,墙上挂着她的粉色起泡球,洗手台上摆着洗面奶、肥皂盒和baby婴儿面霜。
挽了头发之后,顾允真才发现,这条白裙子胸前有一块黄黄的油污,想来是晚上饭局时吃东西不小心沾上去了。
黄色污渍在白裙子前有点明显,她顺便脱下来,用肥皂搓一搓。
搓完之后,身上溅了不少泡沫,肥皂的碱性弄得皮肤一缩一缩,不大舒服,她干脆洗了个澡。
热水哗啦啦淋下,这一通热水澡,洗得好似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了,浑身通畅。
洗完才发现不妙。
浴室里既没有可供擦拭的浴巾,也没有可供蔽体的衣物。
她真是一觉睡迷糊了。
忘记拿衣服了。
浴室过于湿润的水汽让她觉得难以呼吸。
要怎么出去呢?总不能把湿衣服穿身上。
也不能就这么走出去
会撞到小叔叔的。
太丢脸了。
根本不能想象,被他看到覆盖在衣服底下任何一寸肌肤的场景。
至于让周循诫给她拿衣服
那也很不能想象。她还有穿在里面的衣服呢——也要他帮拿么。
家里也没有别的人在
思来想去,她终于想到一个办法。
那就是,她在浴室里一直等等到半夜,差不多三四点的时候,再悄悄从浴室溜回卧室。
也只能采取这个办法了。
她心里祈祷,可不要半夜光着身子从浴室跑到卧室,恰好撞见周循诫——如果真撞见了,那时候捂哪里好?
身上有三处要捂的地方,但是只有两只手呀
不对,她可以一只手臂横过来,就能捂住上面了。至于下面,可以一只手就捂住,要捂紧一点。
想着想着,她的思绪发散开,甚至想到了远古时期老祖宗们穿的“树叶”衣服,不由得笑起来。
要是她现在有一件“树叶”衣服,她也会很满足的-
每天晚上,周循诫雷打不动地健身。今晚,他照例从健身房出来,肩膀上挂着条毛巾。
看到浴室里亮着的灯光,周循诫目光一凝。
他记得他进健身房时,这浴室灯就在亮着。
怎么他都健身一小时了,这灯还在亮?
她不会晕在浴室了吧?
周循诫楼上楼下转了两圈,也没看到她的人影。人命关天,周循诫也顾不上什么别的,径直走到浴室门前,手指叩在门上,“笃笃”敲了两下。
“人哪去了?”
“掉浴缸里了?晕过去了?”
好一会儿,里面也没有回应。
实在是顾允真不知道怎么回应。
她咬着嘴唇,苦恼地看着洗手台上湿漉漉的裙子,恨死自己为什么不记得拿衣服了。
“再不说话我进来了。”
周循诫淡淡道。
人命关天,就算她没穿衣服晕倒在浴缸里,他也顾不得这么多——
人命关天。
在他将大掌放到门把手上,正要旋开门钮时,一个急促细嫩的嗓音终于传来,那声音嫩得要滴出水来,又好像要哭出来似的。
“别小叔叔,我忘记拿衣服了。”
这声音,以及话语里的内容,让周循诫又是一顿。浴室的光线很亮,磨砂玻璃一片朦胧。自她开口后,这片朦胧里好像藏了她的身影。
他僵硬地挪开眼眸,哑声。
“那你打算怎么办,在里面闷死自己?”
第20章浴室
一阵沉默。
或许她就站在门边,无助地咬着唇,纤细的藕臂横在胸前,海藻般的湿发披在脑后,像从贝壳中缓缓诞生的Venus,爱与美的女神,清纯又无辜,从头到尾都写着“鲜嫩”。
他眼前,缓缓浮现这么一个情景。
一滴水珠沿着她俏丽的下巴,滑过纤细凹陷的锁骨。因为她急促的喘息,娇嫩的胸脯微微起伏,那水珠便也走得蜿蜒曲折。之后,淌在她平坦的小腹,滑过水滴形状的、微微凹陷的肚脐眼儿,再往下…
周循诫猛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念头,他所想所见之景,不太妙。
明明,只是她忘记拿衣服了而已。
“我、我也不知道,小叔叔”
一声“小叔叔”,似乎是对他的鞭笞,对他意图违背底线,去肖想了不该肖想之人的鞭笞。
“我去给你拿衣服。”
男人低沉的嗓音,如冰镇八度的清酒,清凉中带着磁性,隔着浴室门传来。
顾允真耳心一阵阵发酥。
磨砂玻璃上,高大魁梧的身影走开了。
顾允真松了一口气,低头抠着手指。一想到她就这么赤。身。裸。体、身无寸缕般站在小叔叔面前,只和他隔着一道磨砂玻璃门,她便浑身涌起一种奇异之感,像有小虫子钻进了肌肤里,带起肌肤阵阵的颤栗和酥痒。
蓦地,她想起了小叔叔的手。那双宽大、修长、迸着青筋的手,轻拍她的背时是那么地温柔,温柔又不失力度,带着熨帖的烫意
要是让他来抚一抚,握一握,这种酥痒的感觉怕是会消去不少。
冒出这个念头时,顾允真自己都吓了一跳,忙忙地咬住唇,脸蛋红得不能再红。她根本不敢去看镜子里的自己,懊丧得要命。
唔,她是个坏女孩了。竟然对小叔叔有这种念头-
周循诫走进一旁的小浴室,拧开水龙头,清水流出,淋湿他指节分明的手指。
他细细地将手洗了一遍,再到洗衣机旁拿了一个净衣篮,一并提到顾允真的房间里。
这是他第一次走进顾允真的房间。自从她搬到这儿来住,这间房便被她前前后后改造了很多次,成为了具有她独特个性的房间。
房间异常的干净、整洁,颜色浅淡,花格玻璃活窗上蒙了一层厚重的粉丝绒窗帘,像飘动的、蓬松柔软的云朵。
云朵下,铺着一张厚厚的羊绒地毯,像长长的褐色苔藓,柔软又清新,显然这地毯圈起来的是她的一方小天地,其上放着糯叽叽的靠枕,两只趴趴熊、还有散落的几本书和画册,落地灯从靠枕上落下大朵柠黄的光晕。
周循诫嗅闻到淡淡的甜桃气息,似乎是蜜桃被丰沛的雨水浇淋过后,散发的湿润诱人香气。
她的房间就如同她本人一样,总给他一种舒适柔软的感觉,令人从内到外感到放松。
这房间里过于女性化的装扮和气息,让周循诫不大适应了。
像他终于步入少女的城堡。
他停在她的衣柜前。
她买了很多的布艺收纳柜,一只只抽屉整整齐齐,容纳她的各色衣服。他的视线在收纳柜之间逡巡,终于停留在一处小方格内。
睡衣被她叠成方正的小块,填进小方格里。最上层的那一件,是她的史努比睡衣,黑白两色,爪子式样的口袋毛茸茸的。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上次他给她拿冰袋时,她穿的正是这套史努比睡衣,帽子上有两只史努比的长耳朵,软软地垂下来,帽子下她的小脸软乎乎,粉妆玉琢,让人想捏一把。
好蠢的睡衣,完全还是幼稚园的风格
周循诫脑中转出这个念头。
可是蠢也蠢得好可爱。
他拿起这件睡衣,动作不自觉地轻柔。
那么,还有她的小件衣物。周循诫瞥见睡衣下方那一个格里,被她整整齐齐码成一卷卷的贴身小件衣物。
无一例外的,依旧是浅浅的颜色,冰莓子粉,奶油黄,天空蓝,香芋紫。图案也是格外的幼稚,咩咩叫的小羊,顶着两只长耳朵的小兔,脸圆呼呼的小猫
即便有蕾丝,也是乳白的少女蕾丝,浅浅地在裤边上缀了一层,像是围在花圃旁边的一圈小百花。
和成熟、性格的黑色蕾丝内裤完全不挂钩。
周循诫飞快地取了一件,丢进净衣篮里
像是这卷玩意儿烫手。
偏生被他取出的这件,纯棉,低腰,裤边有蕾丝,裤头上缀着一只小小的丝带蝴蝶结。上头印着一颗颗饱满欲滴的樱桃。
周循诫低低骂了一句。
他不能细想,甚至要快一些取完她的衣服。他不能够想象她穿上这些的样子,也不能想象她什么都不穿
这条小裤,薄而窄的三角区布料,细细的一条,好像只要拽一拽,它的遮蔽功能就全然地消失
他只能闭幕塞听,不看,不闻,不动,不想。
只是血液拼命朝下方涌动,让他胸腔发硬,发痛。某处不听话地有抬头的趋势。
转身看到她晾在置衣架上的浴巾,粉蓝色的一条,上面印着一只长耳小兔的图案,他随手一抓,将她的浴巾丢进净衣篮里。
再度走回浴室门口,阳台的门大敞着,风拂动窗帘,凉风习习,似乎将他心内如沸的燥热也吹散一些。
隔着一道玻璃磨砂门,里头少女的倩影影影绰绰,看不分明,也叫人不能多看。似乎再看一眼,就要坠入魔障之中,犯下罪孽深重之恶。
“衣服在门外,待会自己拿。”
周循诫低声,把净衣服篮放在门边,随即转身,向自己房间走去。
“砰”地一声,房门被他砸得有些响。
他避嫌得很主动。
顾允真咬着唇,听到周循诫远离浴室门口的脚步声,又过了好一会,才将浴室门打开一条缝,手伸出去,把净衣篮拿进来。
浴巾,睡衣,甚至穿在里头的胖次他也帮她拿了。
将那件印着小颗樱桃的胖次抓在手里,少女小脸绯红成一片,鼻尖染上一层晕粉。这么私密的衣物,都被小叔叔碰过了
她将浴巾裹在身上,仔仔细细将每一处的水珠擦干。
水珠擦干后,她将两只脚踝先后套到小胖次里,再把胖次拉上去,裹住她圆圆的翘翘的屁股。三角区被布料稳妥地包裹住,让人有安全感。
明明胖次还是那条胖次,她却觉得哪里不太一样了,难道是因为,这件衣服被小叔叔碰过吗?
他碰过她的衣服,而且是如此贴身的衣物,光是这样想想,这感觉就乖异极了。就好像,他那修长、骨筋分明的手指游走着,触碰过她衣服底下每一寸肌肤似的
以后,如果她真的能做他女朋友,和他谈恋爱,是不是他就会对她做这些呢?会撩开这些布料,对她做很过分的事
打住,不能有这种念头,不然太奇怪了。
脑海中的念头在信马由缰般驰骋,时而让她纠结,让她羞耻,让她懊恼地想骂自己是坏女孩可是行动却是胆小的。
她磨蹭了许久才伸手拧开浴室门的反锁,随后像一只急着要回到自己小窝里的兔子,“跐溜”三步并作两步,回到自己房间。
偷感很重,还狗狗祟祟的,像那只躲在门后的小狗表情包。
事后,顾允真只能这样评价自己急急钻回房间的行为-
而此刻的周循诫,裹在一星点儿湿润的甜桃气息中,伸手握住。
良久,一声压抑的喘息,自他喉间泄出。他难能地失控,沉沦,全然地让另一种强大又原始的欲望完全吞噬自己。
那双总是沉静冷冽的黑眸,也泛上了浓重的欲色,如同化不开的雾,似乎要将谁吞入深渊。
男人轻轻一掷,将团成一团的纸巾丢入篓中。
他走出卧室,准备去洗漱睡觉。此时,夜已经深了。窗外夜色深浓如雾,整座城市都在沉睡。
她湿漉漉的鞋底,在干净锃亮的柚木地板上留下了一只只小脚印。
周循诫垂眸,越发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方才将要释放的那一刻,脑中闪过的又是谁的脸?
顾允真。
她仰着小脸,一脸的清纯。那张脸在灯光下是全然的剔透,干净,圣洁。
明明没有见到她浴后从浴室出来的场景,他却能想象得到。她头发湿漉漉披在脑后,微鬈如海草,那双明净的猫眼中雾气粼粼,像是初生的小兔,怕人,怕生。
这只小兔,狼一口就能吃掉-
第二天,直到太阳晒屁股的光景,顾允真还是赖在被窝里,懒洋洋的不想起床。
她真想一头在枕头上砸死自己。
今天要怎么面对小叔叔呢?
她磨磨蹭蹭地起床,洗漱完毕后,把昨夜换下来的脏衣服拿到洗衣机去洗。二楼摆着两台洗衣机,一台是给她和周婷钰用的,另一台则是周循诫在使用。
此时,周循诫用的那台洗衣机正骨碌碌地转动着。她好奇地朝滚筒洗衣机里喵了一眼,看到雪白的床单。
她没有多想,脑中冒出一个念头,小叔叔真的好爱干净。
貌似他有洁癖-
周循诫公务繁忙,一直等到晚饭光景,他才重新出现在东忠胡同。
回来之后,周循诫进了书房。差不多到了晚上九点多钟,顾允真收到消息。
周:「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