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你先?下去吧。”萧砚放下笔,对阿顺说道。
“仲昀,你派出去救人的援军在哪儿?”
沈棠宁竭力忍住心头的怒气。
先?前萧砚不许她见赵庆,沈棠宁不放心,昨日坚持见到了卢夫人和赵庆,才知三日前赵庆并另外两个护卫骑马负着她与卢夫人及两名?孩童到了济南城外,恰巧碰见萧砚带着士兵在外修筑城池。
沈棠宁跟着军队行军赶路,多日劳累加之天气骤变,感染风寒,自从被谢瞻打晕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
赵庆本以?为?遇到了援军,大喜过望。
忠毅侯萧砚乃隆德帝亲封的宣威将军,太?子侧妃的亲弟弟,绝不可能?谋反,故而立即告知他?过来路上还有正在逃命的谢瞻与卢坤义一行。
谁知萧砚问清楚他?话之后便将他?软禁在了院子里,美曰其名?养伤,表面上客客气气,实际上他?压根门都出不去。
幸好沈棠宁过来看他?,赵庆急忙提醒沈棠宁,让她提防萧砚是否投靠了叛军。
沈棠宁自问还算了解萧砚,他?应当?不会投靠宗缙,可倘若萧砚真救了谢瞻,何必要软禁赵庆,还对她遮遮掩掩,分明是欲盖弥彰!
再看向左右丫鬟小厮,一个个半含半吐支支吾吾的模样,心里焉能?想不明白?
萧砚面上应付她派了援军救援谢瞻,实则根本就是在敷衍、甚至是骗她!
面对沈棠宁的质问,萧砚却不急不缓地走了下来,不答反问道:“团儿,我希望你能?明白,边豫装备精良,他?率领的叛军皆为?朔方三镇与外族联合之骑兵,个个骁勇善战,就在你来济南的五天之前,宁州城已破,这五天的时间,足够他?们追上谢临远,何况他?队伍之中?还带着那么多的累赘,就算我有心想要帮他?,等我两日之后赶到,只怕他?们早也已成为?了边豫的刀下亡魂。”
“可是济南城不一样,这里的百姓还没有遭受宗缙张元伦叛军的荼毒,这两日我四处筹措军粮,广筑城池,为?的就是在叛军打来之时能?够……”
“连你也觉得那三千的宁州百姓只是累赘?”沈棠宁难以?置信。
萧砚毫不犹豫地说道:“是,陛下发诏召集天下兵马勤王,谢临远却因为?三千百姓而置陛下安危于不顾,即使他?能?活着回来,陛下未必不会追究他?的抗旨之罪!”
明明是盛夏的时节,沈棠宁却感到浑身?一阵阵地发凉。
这让她第一次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如此陌生,如此地冰冷。
两个人是靠得那样近,心又好像离得那样远。
“团儿,我知道你想救他?,但你救不了他?,我也救不了。”
萧砚轻轻握住沈棠宁冰冷的手,安慰她道:“我们自身?都难保,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边豫大军马上就要打过来了,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如果今日的我也是那些百姓中?的一员,那么在你的眼中?,我是不是也是累赘而已,是你随时都可以?舍弃之人?”
萧砚皱眉,刚要开口解释,沈棠宁便自嘲一笑,抽出了自己的手。
“即使他?们那时真的已遭遇了不测,至少那些叛军也不可能?在短短的两日之内将那么多的军民?全部?杀光,如果你能?在他?们抵抗的最后一刻赶去,便可以?救下他?们,哪怕你要保卫济南城,不能?将你所有的兵力全部?调集而去,至少可以?派一小队士卒打边豫一个措手不及,也给济南城一个喘息的时间。”
“仲昀,你自幼饱读诗书,志向高远,知事明理。我和你不一样,我只是个苟且偷生的弱女子,但我也从小就知道,国?将不国?,家如何能?存的道理。”
“听到我爹爹战死沙场的那一刻,我娘就晕死在了地上,可是她从没对我说过一句后悔的话,因为?我娘知道,我爹爹不是为?了自己而死,而是为?了保家卫国?而亡,那是他?的命。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一个士兵可以?死在战场上,马革裹尸还,但他?不应该死在自己人的手里!”
沈棠宁最后一句话毕,萧砚脸色已是十分难看,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团儿,你的意思,我是嫉妒谢瞻?”
萧砚冷笑了起来,话语中?却带着连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羞恼
“我看你真是病糊涂了!你回去罢,我还有事要处理!”
他?一声令下,屋外候着的丫鬟们纷纷过来“请”沈棠宁回去。
“都别碰我!”沈棠宁娇叱道。
丫鬟们手还没碰着,唬了一跳。
没想到这位主子平日里看着娇滴滴病怏怏,说起话来柔声细语的,发起脾气竟跟个小辣椒似的,不由看向了上首的主人。
“都还愣着做什?么!”萧砚喝道。
“不用?你们来请我。”沈棠宁说道。
她看着萧砚,一字一句道:“萧仲昀,算我沈棠宁从前错看了你。从今往后,你过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们二?人互不相欠。你不愿救,我总会找到人愿意救,也请你别?再来干涉我!”
说罢没有丝毫犹豫扭头就走。
萧砚急忙上前一把攥住她的肩膀,将沈棠宁用?力扳向他?,愤怒地道:“团儿,你真要为?了谢临远和我决裂,还是你爱上他了?他身边有那么多的女人,他?从小和永宜县主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为了保护那个女人,他?甚至敢得罪梁王,我是不想看你犯傻!还是说你忘了当初他是怎么对你的?如果不是他?,我们两个人怎么会走到今天?!”
“你到现在还以?为?,我和你走到今天只是因为?他??”
沈棠宁彻底心灰意冷,强忍着眼中的泪水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道:“萧仲昀,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国?破家亡,你心里却只惦记着儿女情长,我和你无话可说了,请你放开我!”
萧砚先?听她说出这番绝情的话,竟是一心一意要与他?决裂之意,一颗便心如堕冰窟。
刚刚她又道与他?再无话可说,面容冷淡言语讽刺,与平日里那个温柔善解人意的她大相径庭。
更可悲的是,他?心里有鬼,她说的每一字都戳到了他?的心窝子上,一瞬之间愤怒、懊恼、嫉妒齐齐涌上心头。
“我不放,团儿,你是我的,你今天也休想走出这扇门!”
萧砚咬牙切齿,平日里的仪表风度统统都抛之了脑后,忽然?伸手箍住眼前人的下巴,强行堵住她了的唇。
沈棠宁大吃一惊,忙去推打他?。
男人的身?躯强劲有力,她一个弱女子哪里能?推得动。
只是她始终紧咬齿关,不肯给他?机会,直到萧砚唇瓣一痛,口腔中?布满血腥味儿,不得已松开了沈棠宁,紧接着一个巴掌便狠狠地甩在了他?的脸上。
“对不起团儿,我答应你。”
沈棠宁踉跄着踏出大门之时,萧砚在她身?后颓然?说道。
……
临清县,钟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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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清县令一听是边豫来了,吓得赶紧紧闭城门龟缩不出。
边豫装备精良,且手下叛军节节挺进?,但凡所过之处,朝廷军无不闻风丧胆,正是士气大振的时候,可以?说是所向披靡,想要和他?们硬碰硬根本不可能?。
卢坤义和谢瞻早前便把将近一半的百姓分三路分别?转移去了附近的济南、青州和兴庆等地,既是分散敌人的目标,也是求救。
否则大军带着这么多的百姓上路,莫说打仗,逃跑的时候都会处处被掣肘。
可惜至今为?止尚未收到任何回应救援。
不过除去路上伤亡逃走的士兵,两人手下的有效兵力目前便只剩下了不到五百个,带着这三四百名?老弱的平民?百姓,跑是跑不远,既然?如此,谢瞻索性也不跑了,和边豫在山林之中?打起了游击战术。
幸而附近的钟翠山地势险峻,我军占据优势地位。
谢瞻把这些百姓门安排在钟翠山地势最高的深山老林之中?,这样再无后顾之忧。
每回边豫眼看要抓到人了,这些朝廷军却跑的比兔子还要快,丛林隐蔽,偌大的山林之中?连个人影都找不到。
来回干打了两日,边豫终于累了,敌军呈现疲惫之态,在山脚下就地扎营埋锅。
饭还没做出来,卢坤义就派人过来骚扰,大家刀刚拿起来,这群人就又撒腿跑了。
一来二?去,把边豫气得跳脚又无可奈何,破口大骂谢瞻和卢坤义是无赖。
自此边豫不再轻敌,当?夜召集所有部?队,沿着斥候来报的三个方位兵分三路挺进?钟翠山。哪想到谢瞻和卢坤义故意设障,伪造出军队行过的痕迹,边豫的东西二?路将领求胜心切看不仔细,纷纷都扑了个空。
中?路是由主帅边豫亲自带领的三千步兵,然?而刚进?入钟翠山的婴子谷,只见满天的箭矢直直地朝着人的头面射来,边豫才突然?意识到这原来是谢瞻的诱敌深入之计。
两军离得有多近,他?甚至能?清楚地看到谢瞻就伏在树上朝着他?的胸□□箭,要不是他?躲闪的及时,简直就要被谢瞻射成了筛子!
到第四日的时候,边豫已是恨毒了谢瞻和卢坤义,提起来谢瞻就牙根痒痒,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此时他?最好的策略其实是绕过钟翠山直接前往济南。
但边豫早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不顾一切势要亲自砍下谢瞻和卢坤义的首级祭旗。
于是他?绞尽脑汁地想到了一个损招——
放火烧山-
凌晨时分,火势从钟翠山西侧的半山腰迅速朝着山顶和山脚下蔓延。
山林中?浓烟滚滚,遮天蔽日。
钟翠山位于临清县南郊,由西至东蜿蜒三十多里,其山脚下是一面临城三面环湖的钟翠湖。
一旦钟翠山山林烧尽,在风向的指引下,火势势必会蔓延到县城之中?,后果不堪设想。
边豫果真心狠手辣,视人命为?草芥。
要想不被烧死,他?们就要下山成为?边豫的刀下冤魂,死法恐怕不会被烧成焦炭更干脆。
“怎么办?”卢坤义问谢瞻。
几乎是不眠不休地打了五天,每日枕戈待旦,担惊受怕,如今山穷水尽,弹尽粮绝,卢坤义真的累了。
谢瞻同样满面疲惫,眼底布满了一根根的红血丝。
他?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
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的瞳孔微微涣散,面庞显得黝黑瘦削,嘴角边也长了一圈青色的胡茬,不过这看起来并没有折损他?的英俊。
相处这些时日,卢坤义早已彻底放下了他?对谢瞻的成见,这个来自京都的贵族青年,本以?为?他?在人生最后一刻会愤怒,绝望,无助,不舍。
但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甚至是淡淡的。
即使是这样落魄的时候,这个青年都落魄得比旁人高贵优雅。
“你还有什?么未尽的心愿?”谢瞻问他?。
卢坤义想了想恨声骂娘道:“当?初在婴子谷,真该拼了命不要先?一刀捅死边豫,免得这个畜生日后再祸害人!”
谢瞻看向他?,旋即两人对视着放声大笑起来。
死到临头还能?笑得这么豪爽,在一片近乎凝滞的死亡气息中?着实是诡异,山洞内其它的士兵和百姓们听了都长吁短叹默默流泪,反正他?们是笑不出来。
“是条汉子!”
谢瞻大笑着站起来,拍了拍卢坤义的肩膀道:“待会儿你领一队往西,我领一队往东.突围,咱们兄弟两个便生死由命了!”
卢坤义郑重点头。
与其坐以?待毙,不若拼死一搏。
边豫没想到这群人都要死到临头了还这般能?打,作为?宗缙的得力干将,他?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先?前因为?轻敌被谢瞻和卢坤义几乎当?猴一样耍得团团转,如今边豫也料到了这两人会从何处突围下山,早就在几处设下埋伏,只等人来送自投罗网,来个请君入瓮。
大火一直烧到凌晨鸡鸣时分,熹微破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到被大火肆虐的钟翠山巅,动物和人的尸体漫山遍野,哀鸿阵阵。
“朝廷军来了!援军来了!”
就在两军打得如火如荼之际,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句。
紧接着,这道声音便宛如魔咒一般在叛军中?回荡,敌军方寸大乱。
边豫勃然?大怒,他?素来治军严厉,以?为?是有人谎报军情,大声喝令众人不许乱了阵仗,谁乱一刀过去砍了谁的脑袋。
等到后排的叛军都逃走了,边豫觉得后背凉飕飕的,扭头一看大吃一惊,只见一众红衣甲胄的士兵不知何时绕到了自己的斜后方,自己竟被来救援的朝廷军包了饺子!
吓得边豫立即夺过近卫的衣服就披在身?上,仓皇择小路逃之夭夭。
萧砚率人如何追击叛军余孽自不必提,且说沈棠宁不放心萧砚是否真的施救,便跟随萧砚一行来到临清,入城后萧砚却说什?么也不肯再让她往前了。
沈棠宁自知再一意孤行恐成累赘,遂听他?话待大军驻扎的安全之处。
忽见山火弥漫,一路百姓四散逃去,而登高远眺,偌大的县城几乎人去城空。
萧砚一面安排人手挖通钟翠湖环城的一侧来阻隔山火,一面带人驰援谢瞻,沈棠宁见情势危急,一时也顾不得个人安危,下车进?城动员城内落在后面的老弱妇孺有序撤离。
不知是不是老天爷看不下去边豫所作所为?,随着天空一阵剧烈的轰隆雷鸣,适才还晴朗如洗的碧空霎时间乌云密布,不消片刻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一个时辰后,不仅边豫仓促而逃,大火也被大雨逐渐扑灭,百姓们纷纷喜极而泣。
沈棠宁担心谢瞻身?上的伤,人人都在回城,她命赵庆驾驶着马车两人往城门口赶,走到城门楼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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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宁惊喜地掀开帏帘。
……
谢瞻受了重伤,倘若当?时不是他?的卫兵强撑着把他?背到了一块岩石之后,只怕他?便要被边豫的那把利刃劈成了两半。
沈棠宁颤着手解开他?的衣服,发现他?浑身?上下几乎没了一块好肌肤,但凡是有伤的地方,血肉都跟着衣服黏连在了一起。
大夫来给他?看过,说得赶紧清理伤口,开了些药,沈棠宁费了很大的力气给他?全身?的伤口都清理了一遍,从早晨忙到傍晚没吃一口饭,也许他?是太?累了,昏睡的时候眉宇间都是紧紧皱着的,不时发出几句含糊的呓语。
沈棠宁也不禁看得愁眉紧锁,伸出手轻轻按在他?的眉心上,想要抚平那道褶皱。
可不管她如何用?力,那道痕迹依旧直挺挺地皱着。
雨停了。
沈棠宁不得不放弃了。
她支颐看着谢瞻,发现他?黑瘦了许多,两颊都瘦凹了进?去,衬得他?的鼻梁又高又挺……看着看着,逐渐地,眼前变得越来越模糊。
一天一夜没有休息,她也实在困累,在他?的病床边就这般合衣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过来的时候,谢瞻还未苏醒,阿顺就跑来很着急地告诉沈棠宁,说他?们主子回来了,身?上却受了极严重的伤,但他?让军医们都去给士兵们看病了,怎么也不肯医治,请她帮忙先?去看看。
沈棠宁迟疑了一下,回头看向谢瞻。
那厢阿顺仍在不停的催促,思虑再三,沈棠宁还是带上了药箱,跟着阿顺去了萧砚的房间。
萧砚前去追击边豫,边豫老奸巨猾,让他?的亲兵穿上衣服扮成他?的模样,而他?自己则只带了不到十个人骑了匹快马一路北逃。
萧砚追了一天一夜硬是没能?追上,兼之如阿顺所言的确受了重伤,有道从肋骨下方斜着刺进?腹腔之中?的贯穿伤,随着骑马的颠簸伤口始终流血不止,只得铩羽而归。
沈棠宁从萧砚房中?出来,听到丫鬟说谢瞻醒了好一会儿了,又惊又喜,忙快步去看他?。
因边豫主力军已被冲散,威胁不到济南了,而我军大部?分士族都有不同程度的负伤,萧砚便安排军队暂时驻扎在了临清,如今几人共同住在驿馆之中?养伤。
沈棠宁进?屋的时候,屋里一股子浓重的药味,谢瞻上半身?除了脸之外都被绷带缠成了一只粽子,正听他?手下另一位同样伤得不轻的副手汇报军情和百姓伤亡安置情况。
等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直到那人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她才进?去。
谢瞻见到她进?来了,眼皮子微微一动,阖着回靠在了枕上。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沈棠宁坐到他?身?边,帮他?把喝空的药碗递给丫鬟,柔声问。
谢瞻没言语,半响方懒懒道:“我没事,困了……你做什?么?”他?睁眼怒瞪她。
沈棠宁刚伸手在他?额头上探了下就被他?甩开。
她愣了下道:“我试试你有没有发烧,这两日天不好,我怕你着凉生病。”
“那倒不必你来操这闲心。”
谢瞻上下看了她两眼,闭了眼重新躺回去,“别?来烦我,我要困觉。”
沈棠宁耐心地说:“你刚昏睡了这么久,还是先?吃些东西垫一垫才好,不然?腹中?饥饿,对伤势恢复也不利,我让人给你煮了点粥,里面是你爱吃的裙带菜,马上就端过来。”
“随你。”他?不冷不热地道。
饭菜还没端过来,沈棠宁把纱布清水和药膏都摆好放在了一边,掀开他?身?上盖的被子去解他?后背系的绷带结。
谢瞻猛一转身?要发火,恰她抬头,午后温暖的日光落在她的脸上,将她乌浓的瞳仁染成了淡淡的浅金色,白皙如凝脂般的肌肤上一丝瑕疵没有,清晰可见上面的绒毛,此刻正满脸紧张地看着他?。
“我弄疼你了?”她连忙问。
谢瞻到嘴边的话就憋了回去。
只是一想到她对萧砚一定也是同样的关怀体贴,心里就跟吃了只苍蝇似的发酸发涩。
“你以?为?我是你那旧情郎,被戳了一刀子就要死要活,我看你趁早去照顾他?为?妙,别?在我这里白费功夫,说不准你把他?伺候好了,他?一高兴就把你力排众议娶回家了。”
他?阴阳怪气地道。
沈棠宁皱了皱眉,没说什?么,把解下来的绷带放到了一边,用?纱布擦拭他?的后背,涂上药。
谢瞻见她不答话,更以?为?她是默认,一股气就直直横冲上了脑壳,尖酸刻薄地道:“我劝你别?这么上赶着,刚和离就迫不及待地想嫁进?萧家,作为?妇人,还是知道些礼义廉耻好,免得……”
一语未了忽地龇牙大吼一声,“沈团儿,你想弄死我?!”
沈棠宁心想弄死你就算了,把你这张嘴给缝上最好!
那伤口中?渗出了丝鲜血,谢瞻额头上也冒出了不少冷汗,沈棠宁给他?重新清理了下,以?为?疼到这份上这厮嘴巴就能?闭上了。
谢瞻又说了几句,她都充耳不闻,似乎也有些自讨没趣。
等她双手从他?肩膀两侧拉来绷带系到胸口结束的时候,头顶上谢瞻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给了你和离书,你就能?就此脱离苦海,离开谢家了?”
“你什?么意思?”她终于抬起了头。
“没什?么意思。”
谢瞻抻了抻胳膊,慢吞吞道:“就想提醒你一句,我这人可不像那个你姓萧的情郎,素来睚眦必报,你若叫我心里不痛快,你就别?想痛快,只要我不放你,你休想离开谢家!”
沈棠宁拧起眉来。
打从这人刚睁开眼见她第一眼开始,不是在挖苦就是在讽刺。
她看着他?道:“阿瞻,我知道你现在身?上不舒服,心里憋闷想发脾气,但大夫说你体格好,你遵医嘱好好养伤,一个月就能?下床了,这都不是什?么大事……我也不知我哪里又惹你了,你说我叫你不痛快,是因为?救你的人是仲昀吗?我不知你和他?曾经究竟有何过节,就算如此,他?毕竟也救了你,你何必……”
仲昀仲昀,叫的当?真是亲切的不能?再亲切了!
“我让你和那个狗东西来救我了?”
谢瞻本来被情敌相救心里就有疙瘩,又听沈棠宁字字句句维护萧砚,更是火大,一时控制不住冲她吼道:“你又算什?么东西,来教我做事?别?以?为?我救了你,你在我眼里就是个人物了,沈棠宁,我是厌烦他?,但你也别?自作多情,妄想对我指手画脚!”
“我没有……那你为?何要救我,你当?初为?何不看着我掉下山涧去死?”
“我早就说过,你以?为?我想救你!若不是刀卡在那马车上,哪个蠢货愿意陪你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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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宁咬着唇,眼圈慢慢红了。
她真是自作多情,他?心里一直喜欢的那个人,明明是永宜县主。她竟会误会谢瞻救她,不愿和离是……喜欢她,多么可笑!
“你不用?冲我发火,我把和离书给婆母,她自会为?我做主……”
谢瞻冷笑道:“如今天下大乱,你就是去找陛下他?也没空伺候你,何况那和离书上都没有我的印信,你以?为?顺天府能?答应让你和离?”
“够了!那好,既然?你这么讨厌我,你当?初救我一命,我也救你一命,我们两个就此两清了!你把你印信给我盖上,我保证日后绝不来碍你的眼!”
沈棠宁终于忍无可忍,站起来冲着谢瞻叫道。
第52章
卢坤义睡得正?香,被隔壁的争吵声吵醒了。
他一瘸一拐进来的时候,屋里沈棠宁早就走了,只留下?个?谢瞻躺在?床上看着?手里的似乎是块玉佩还是什么东西的发怔,听到有人?进来,他闭上眼睛收起东西来,冷冷道:“你也滚出去。”
两人?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卢坤义说道:“你冲我?发什么火,我?可没惹你,不是我?说,你纵有一身气性胆量,发到宗景先和张元伦身上,冲你老婆算什么有种?”
“快给我?滚出去!”
谢瞻猛地起身怒瞪他道,还尝试忍痛在?四周找攻击投掷的器械。
卢坤义皆轻巧地躲过。
刚才他在?隔壁听两人?吵架,从争吵的内容中拼凑出了个?大概。
这位谢夫人?看来与那位萧侯爷关系匪浅,不过这并不费解,这位谢夫人?不光生得花容月貌,光彩夺目,且听他夫人?说性格亦是温柔安静,善解人?意?,跟她相处起来十分亲切,她看着?也喜欢。
对于沈棠宁和萧砚的来往卢坤义自不得而知,但他看出来沈棠宁的确是很关心谢瞻,便说道:“从我?昨日醒过来,你夫人?就坐在?床边不吃不喝地照顾你,她好声好气和你说话,都是关心你,你何必酸言酸语阴阳怪气?要不是那位萧侯爷的小厮过来说他受了重伤找不到军医医治,你夫人?也不会?过去……”
“你再说一遍?”
卢坤义又说了一遍,末了嘿了一声道:“就你硬气成这样,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就算你伤成了残废也抵不过那个?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谢瞻默了片刻,把脸撇向窗外道:“我?不会?哭,更不会?跟女?人?摇尾乞怜。”
卢坤义彻底无语。
“你俩都闹到要和离的地步了,嘴还硬,谢将军,其实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不想和离……”
卢坤义瞅了谢瞻一眼,果见他满脸落寞伤心,只老婆在?时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卢坤义咳嗽一声,凑到谢瞻身边道:“谢将军,我?瞧你也是个?性情中人?,不如你听我?的……”
如此这般一番,谢瞻听了眉头越皱越深,却还有些拉不下?脸。
“你都想些什么馊主意?,我?岂会?求她来!”
卢坤义理直气壮道:“那怎么能叫求,你本来就受了重伤!咳……虽然你看起来还能揍人?,倒也没那么重……不过咱俩那都是过命的交情了,我?厚颜自称一声你哥也不为过吧?”拍着?胸脯道:“你就照我?说的去做,这事包我?身上了!”
谢瞻哼了一声,这次倒没再回绝。
这事说罢,两人?立即谈起了正?事。
边豫是跑了,朝廷的心腹大患还没解决,卢坤义说道:“计划有变,郭将军中途也同样遭遇了边豫叛军的追击,去了青州。陛下?听闻后下?旨封郭指挥使为朔方?节度使,命他即刻前往山西平定叛乱。咱们可以赶回京都勤王?”
谢瞻却摇头,指着?舆图道:“京师之围已解,如今宗景先一心做他的皇帝梦,在?太原登基称帝,宗缙的小舅子?那阔被裴将军拒于居庸关外,只要裴将军闭关不出,凭借居庸关天险,那阔便难耐京师何。”
“但宗缙义父张元伦占据了河北,打的主意?必定是从河北驰援那阔,从而与山西连成一线,直逼京都。”
谢瞻手势在?河北东南侧指了指,卢坤义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张元伦侧翼空虚,我?们此时要去进攻河北,扰乱敌人?的大本营?”
谢瞻点了点头。
卢坤义面?露赞许之色,连连说道:“倘若能收复河北,那阔必定腹背受敌,届时我?们再与郭将军配合?*,各个?击破,收服失地指日可待!”
两人?商议完毕,谢瞻立即手书奏章一封递给卢坤义,因在?钟翠山时边豫亲率叛军是与谢瞻遭遇,故而卢坤义受伤并不重。
隆德帝及谢家一众至今尚不知谢瞻生死,谢瞻得陈奏叫隆德帝给他指派军队,顺道也给家里写了封家书报平安。
……
与此同时,沈棠宁也在?自个?儿的房间?给家里人?写平安信。
萧砚得知叛军起兵后便找机会?给远在?京都的沈棠宁写了信,京师之围暂解,如今回信才送到萧砚的手中。
信是温氏回的,告诉萧砚孩子?没事,叛乱当日谢家就立即派了几十个?侍卫把温氏和圆姐儿都接到了镇国公府,如今娘俩儿还在?镇国公府里住着?,连温济淮一家也都派了侍卫去看护。
但沈棠宁却因那日去了城郊的普济寺礼佛后不知所踪,温氏急切地求萧砚帮忙寻找女?儿。
在?济南救下?沈棠宁之后,出于对她保护的考虑,担心她遭遇了不愉快的事情,萧砚并没有询问她为何会跟着谢瞻离开京都。
沈棠宁看到温氏的亲笔信,终于确信了女儿和母亲、舅舅一家的平安,写好了信,她总算是落下心中一件大事。
只是一想到还在襁褓中吃奶的女儿,心里又忍不住思念担心起来,连饭都吃不下?去,趴在?桌上郁郁寡欢。
“夫人?不好了!”
丫鬟着?急忙慌地冲进来道:“您快去看看吧,谢将军他快不行了!”
沈棠宁腾得站了起来,向外面?跑去。
进屋看见卢坤义一脸哀色地站在?谢瞻的床边,而床上的谢瞻脸色苍白昏迷不醒,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大夫正?在?给谢瞻把脉,一时闭着?眼睛皱起眉头,一时捋着?胡须长吁短叹。
“大夫,他……他还有多久了?”沈棠宁问。
老大夫睁眼刚要回答,闻言愣了一下?,吃惊地看向卢坤义。
卢坤义哪里料到他让丫鬟去通知沈棠宁,说她家主子?病得很严重,叫她赶紧过来看看,碧玉没领会?卢坤义的意?思,自作主张往重了说,直接说谢瞻人?不行了。
卢坤义赶紧挤了下?眼睛,老大夫也不懂卢坤义是啥意?思,“哦哦”着?支吾两声道:“有些重……唔……其实倒没那么重……但说实话也挺重的……唉,老朽的意?思是,呃……”
老大夫挠挠头,干脆说了实话道:“谢夫人?是吧?谢将军身上受的伤本来没那么重,身上那两处贯穿伤,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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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何时能醒?”沈棠宁担心地问。
“给他灌碗参汤,差不多一两个?时辰吧。”老大夫说道。
老大夫开完药后,看着?差不多的卢坤义便见好就收,悄悄退了下?去。
沈棠宁吩咐丫鬟们去煎了参汤和药,等人?都走了,把谢瞻上半身的绷带都轻轻解了下?来,果见伤口恢复得很差,有几处也有不同程度的发炎流脓。
真不知道这人?整日哪里来那么大的肝火。
说起来,他有时发怒的点她真不能理解,当时在?济南城留守驻扎的最高军政长官便是萧砚,而她唯一认识的也只有萧砚,不求萧砚去援救他,难道要她眼睁睁看他死吗?
沈棠宁帮他给上半身重新?擦拭换好药后,想到老大夫说他大腿内侧也有些发炎,犹豫了一下?,还是出门去叫了他的侍卫过来。
那些侍卫早就被卢坤义叮嘱过了,一个?个?苦着?脸摆手道:“夫人?,我?们一群大老粗也不是小厮丫鬟,实在?笨手拙脚得很,今早帮谢将军换药,还因下?手太重被谢将军责备了好一番,夫人?您菩萨心肠,还望您能体恤则个?!”
这说的倒也是实话,别?看谢瞻年纪轻轻的,平日里会?与将士们同桌而食,实际上他治军相当严厉,大家心里都十分敬畏他。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棠宁只好硬着?头皮回到床前。
其实再想一想,这似乎也并不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毕竟谢瞻是在?昏睡着?,谁给他换的药他怎能知道?
深吸一口气,沈棠宁掀开被子?,故作淡定地解开了谢瞻的裤腰带。
嗯……沈棠宁不知道的是,谢瞻他就压根没睡。
卢坤义让他装睡,谁知那老头子?临走前非要说给他灌一碗参汤他才能醒。
谢瞻气得在?心里直骂娘,不是他不会?装,是沈棠宁给他脱衣服换药的时候,他实在?没忍住——
其实也不能全然怪他定力差,是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淡淡的幽香先叫他没控制住自己,对于她身上的味道,他总是难以抗拒。
后来她细滑冰凉的肌肤偶尔贴蹭一下?他的身体,令他浑身僵硬,或是柔软的发丝撩过他的脸颊,撩拨得人?心也痒痒的,身体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些直接的反应。
但他现在?哪能醒,既然都是装,索性一装到底了,免得两人?大眼瞪小眼地更加尴尬。
沈棠宁看到后。心里也是微微疑惑。
只她虽与谢瞻有过肌肤之亲,到底于男女?之事上的知识匮乏懵懂了些,而话本子?上对于这档子?事,通常又描述得十分晦涩。
故而当她扯下?谢瞻裤子?的时候,手背被猝不及防地弹打了下?,她一时呆怔在?了原地,瞪大双眼看着?,等反应过后,急忙捂住眼背过了身去。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沈棠宁难以置信。又实在?好奇,忍不住从漏出的指缝里又偷偷瞅了一眼。
谢瞻那处伤口在?大腿内侧,想装作没看见都不成,沈棠宁臊着?脸,只好尽力忽略那一处,闭着?眼胡乱换完了药,就要给他提上裤子?。
要不说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沈棠宁手忙脚乱,又不睁眼,偏男人?那又极其脆弱,长长的指甲不小心刮蹭了一下?。
就这一下?,谢瞻倒抽一口冷气,几乎要躺床升天。
只听床上男人?一声重重的嘶喘,腾得一下?就坐直了起来,沈棠宁被他唬了一大跳,后退几步结结巴巴道:“你,你……醒了!”
谢瞻掀过被子?就盖了过去,冒着?冷汗咬牙切齿道:“沈团儿,你想杀我?就给个?痛快,不用这么折腾我?!”
沈棠宁欲哭无泪。
“我?不是有意?的!”她飞快瞟了他那处一眼,又飞快移开。说完大约是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忙道:“我?去给你找大夫来看看。”转身就要走。
“站住!”
谢瞻忍着?疼道:“我?死是死不了,但你给我?弄成这样,就这么一走了之了?”
“我?给你找大夫看嘛。”沈棠宁小声说。
谢瞻竖眉瞪她,“这等隐私之事,你让大夫来看管用?何况我?堂堂大将军,岂能被外人?看了笑话,你还让我?以后要脸不要?”
“那,那你说怎么办。”
沈棠宁半响蚊子?声一般讷讷道。
谢瞻恶从心中起,色从胆边生,“你过来给我?揉一揉……”
“那不行!”沈棠宁大惊失色,慌忙拒绝。
“好,那你就看我?疼死,断子?绝孙吧,横竖咱俩都和离了,我?就当救了个?白眼狼!”
说罢冷笑一声躺倒在?床上,果真再不说一句话。
他这幅那疼得满头大汗,怒气冲冲的模样,似乎也不像是作伪,沈棠宁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急得额头上冒出汗来,却如何也不好意?思答应他。
她与谢瞻虽有过肌肤之亲,但那是发生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之下?,何曾当真坦诚相见过。
可若是不救他,她又实在?不忍心看他如此难受……
内心挣扎了片刻,沈棠宁终究还是……坐了过去。
“我?、我?给你揉就是了。”她低声说。
她轻轻掀开了被子?,见谢瞻没有阻拦,也不敢去看那活,眼睛盯向旁处,纤手摸摸索索,笼攥掌中,心内便吃了一惊,只觉得手中之物甚是雄伟。
好一会?儿,红着?脸欲要滴血,轻声问:“是这儿疼?”
“再往下?。”
“这儿?”
“唔……再多往下?些。”
他吐出的声调尚算平静,细听却略有几分颤抖,似在?咬牙坚持一般,沈棠宁担心是她攥得太紧,连忙放松一些,柔声问他现在?如何。
她这几下?便已是弄得谢瞻魂摇神荡,再加上她在?一旁还细语柔声地和他说着?话,谢瞻险些没把控住自己,城门失守了些。
这一下?,两人?都有些发愣,她大约是察觉出来了,迟疑着?看了他一眼。
谢瞻却哪里容她在?紧要关头发呆,起身便抓住了她的手指挥她,说什么这样他怪难受的,睡也没法睡,又说它本来趴着?好好儿的,都是她给他弄起来的,就得她给负责弄下?去。
弄得沈棠宁窘迫不已,只求快些了结,也不知揉了多久,身后的他忽然抽了口气,摁着?她的手的速度也加快了,等到他彻底松开之后,她急忙抽手而出,按在?一边给谢瞻预备的洗手盆里用力搓了起来。
沈棠宁悄悄瞟了一眼,总算是松了口气,也不敢再细看,丢给他块帕子?,让他赶紧擦干净,莫被旁人?看到了,说罢匆匆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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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才弄得时候,她就总是东张西望,一副做贼的模样。
谢瞻心里有些好笑,随手擦了擦,就把帕子?和子?孙万代?扔到了地上。
老实说,舒服归舒服,比他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舒服多,尤其看着?她羞涩的脸蛋,轻咬的红唇,纤细的腰肢……比吃一粒春.药还要叫人?浑身兴奋。
她那双手嫩滑得像块豆腐一样,白得简直叫人?挪不开眼,和男人?粗糙的手用起来是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真不敢想象她紧紧包裹的衣衫下?的肌肤又该是何种的细滑莹润。
但是别?处牵动着?,疼也是真疼,这种感觉甚是奇特,刺骨的疼中混合着?前所未有的愉悦,满足,以及极致的舒爽。
他好想有点儿能明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句话的意?思了。
丫鬟端着?煎好的药和小粥过来了。
谢瞻目前只能喝点清淡的粥,他非要丫鬟把沈棠宁给叫过来。
“你走那么快做什么……帮我?把药端过来,我?手上现在?没劲儿!”
见她朝他疑惑地看过来,他毫不羞愧地道:“刚才劲儿用光了。”
“……”
沈棠宁扶着?他坐起来,后背靠着?个?攒金丝弹花的大迎枕,再将药端到他面?前。
谢瞻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片刻,沈棠宁懂了。
这家伙是叫她喂他!
就冲昨天两人?大吵那一架,沈棠宁是绝不想喂他这张臭嘴的,只是大夫说他又不好动肝火……
沈棠宁不由得沮丧起来。
罢了,这人?刻薄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看在?他救她多次的份上,先忍他一时。又安慰自己:反正?早晚也是要和离的,何必此时与他逞口舌之快?把药一口口喂到了他嘴里。
“我?给你的那块玉牌,你丢哪儿了。”谢瞻盯着?她问。
沈棠宁心里咯噔一下?。
先前光顾着?担心他的安危了,还没想好该如何与他交代?这事儿呢。
“我?,我?不小心弄丢了……”
沈棠宁觑着?他的脸色,小心地搅了搅碗里的黑色药汁,解释道:“大概是在?来的路上丢的,我?到济南的时候,就只发现你给我?的信和和离书了……那块玉牌是不是对你很重要?”
她说话的神态,倒不像是有所欺瞒或遮掩。
沈棠宁这人?,谢瞻是很了解的。
她不会?骗人?。
一旦骗了人?,她会?紧张地磕磕绊绊。
谢瞻咬着?后槽牙,指甲陷入肉里。
萧砚来救他那日,曾把玉牌丢到他的面?前,说这是沈棠宁不要的,让他日后既和离了,便别?再来骚扰她。
“丢便丢了罢,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日后我?再送圆儿别?的首饰。”
原本沈棠宁以为谢瞻会?暴跳如雷,毕竟那块玉牌看着?价值不菲,且是谢瞻送给女?儿的礼物。
但她说完却发现谢瞻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这块玉牌,不由松了口气,心底泛起深深的愧疚之意?。
虽有心还想问问谢瞻准备养病到什么时候,到时候给她那手中的那封和离书盖上印信,她也好离开此地,回京都看温氏和女?儿去。
只谢瞻如今这个?病老虎的模样还离不得人?,为免他又嚷着?骂她白眼狼大发臭脾气,沈棠宁便不得不将这想法暂且搁置了下?来-
京都。
隆德帝收到谢瞻的千里急递大喜,比起昔日的兄弟谢璁,他自然是更倾向于信任自己亲手扶植长大的侄子?谢瞻。
是以当隆德帝身边伺候多年的掌印太监余公公对谢瞻提出质疑,说镇国公世子?抗旨,在?隆德帝诏令天下?兵马却未及时赶回京都,反而莫名与裴廷易大军失散,盘桓在?山东一带多时的时候,隆德帝却摆了摆手道:“他奏章上都解释清楚了,是因为追击宗逆之子?宗瑁才与大军失散。”
“这孩子?朕自幼看着?他长大,当时他分身乏术,如何赶回京城来救驾?”
何况裴廷易也说,当初若不是谢瞻及时发现了宗缙的调虎离山之计,两人?夤夜赶回,只怕京都城如今凶多吉少。
这话隆德帝却是不能说出来的,但他心里门儿清。
随着?宗缙造反,如今在?隆德帝心目里凡是异姓将领他都没办法再信任,是以在?命右羽林大将军高桓西击远在?山西太原宗缙的同时,他也派遣了自己心腹的太监前去督军。
另命郭尚谢瞻即刻动身,两人?一南一北分两路秘密前往河北拿下?宗缙的义父张元伦,收服叛军所占失地。
兵贵神速,谢瞻深知这一点,因此他没有告知隆德帝自己身受重伤之事,在?等着?隆德帝圣旨到来的间?隙他也没闲着?,一面?躺在?床上养精蓄锐,一面?暗中派斥候前去河北探听张元伦的动向,琢磨这仗该怎么打。
约莫半个?月的时间?,隆德帝的圣旨终于到来了。
谢瞻身体底子?好,大约在?床上躺了七八天工夫就能下?床了,不过在?沈棠宁面?前,他还是会?装一装的。
以前他没觉得,自从他发现了只要自己喊疼沈棠宁会?对他格外耐心细心后,渐渐地也能拉下?脸了——
当然,这在?沈棠宁眼中叫做厚脸皮。
其实卢坤义说得对,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只是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能得来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隆德帝命萧砚带领五万济南卫守备军前往青州与郭尚合兵,跟随睿王与郭尚一道西击太原。
自从那日两人?在?济南不欢而散后,萧砚就感觉到沈棠宁对他冷淡许多。
除去那次他追击边豫回到临清受重伤,沈棠宁来看过他一次外,后来他好几次过来找她求她,她都找借口拒不相见,反而每天去照顾谢瞻。
直到某一天,她突然不告而别?。
萧砚得知她离开的那天,连夜骑马从济南赶回了临清,可惜驿站之中早已人?去楼空。
“侯爷……”
丫鬟把披风披到萧砚的身上,轻声道:“更深露重,明日咱们还要动身去青州,早些歇了吧。”
从临清回来以后,萧砚就一动不动地站在?窗边,已站了快一整日了。
丫鬟看着?他萧索的背影,忍不住道:“侯爷,不论谢夫人?有没有同镇国公世子?和离,如今在?世人?眼中,她依旧是谢夫人?,又怎会?与咱们同行?何况奴婢这些时日冷眼瞧着?,谢夫人?对那镇国公世子?每日细心看护,未必无情,您又何必还对她念念不忘……”
萧砚始终默然不语。
夜色愈浓。
明日凌晨一早大军就要出发,萧砚在?临清和济南之间?来回了一天,十分疲惫,三更时分,他和衣躺在?了床上。
没多久,丫鬟再次轻轻走了进来,走到架子?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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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不必了。”
葱葱玉指刚解开男人?衣上的盘扣,萧砚便挥开她的手,翻过了身去。
丫鬟脸一阵红一阵白,咬着?唇,默默退了下?去。
第53章
因是秘密行军,讲究急速且不宜声势浩大,谢瞻便仅领了一万余朝廷军,八月初三由临清出发,大军疾行了十天十夜,终于在十三这?日赶到?了河北与山东交界的顺德县。
自叛将张元伦进攻河北以来,节节挺进,已经攻克下了大半城池,三天前谢瞻接到?斥候消息,如今张元伦正位于河北中部的河间府,全力围攻饶阳。
叛军人?数众多,是谢瞻所领人?数的十倍之多,故强援不可取,只?怕最后还会落得腹背受敌,得不偿失。
大军是在这?日的晌午到?达的顺德,当天顺德县令就安排谢瞻住进了驿馆,作为他的夫人?,沈棠宁自然是被安排与他住在一间房里面的。
今天一到?顺德,谢瞻人?影不见了,在驿馆之中,沈棠宁却?见到?了一个让她倍感?意外惊喜的人?。
锦书一见到?沈棠宁,本来还在笑着?,笑着?笑着?跑过来抱她,待摸到?沈棠宁身上瘦弱的腰肢和背脊,突然“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边哭边心?疼地道:“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了姑娘了!”
沈棠宁也是一阵心?酸。
当日在普济寺后山她给锦书和韶音托付后事去独自引开宗瑁的追兵时,确实?是存了死?志,只?是没想到?后来会为谢瞻所救,两人?一路流离逃亡,与锦书还会有再相见之日。
在路上这?十天都是沈棠宁照顾谢瞻,不过除去等圣旨的那半个月外,自圣旨到?达后谢瞻就没好生地躺在床上养病过。
沈棠宁与锦书许久未见,诉罢衷肠,方知那日她独自引开追兵后,锦书一行便被后续赶来的谢瞻给救了。
谢瞻命长忠将她们暂且安置在深山中,等第二日战事平息后再护送到?镇国公府。
那时温氏已经由王氏做主接到?了镇国公府避难,可后来沈棠宁和谢瞻两人?音讯全无,甚至有传言说两人?已经死?在宗逆叛军手下。
谢温两家上下那段时日简直乱做了一团,温氏几乎每天坐在窗边等消息,晚上偷偷掉眼泪。
“一月前世子给国公府和夫人?递信报了平安,想让从?前伺候过丫鬟来照顾您,说如今各地不太?平,姑娘您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京都,奴婢想着?您许久没回家,一定想念夫人?和小娘子得紧,所以便同长忠一道过来了。”
锦书自告奋勇,保险起见跟着?信差侍卫们一路走水路坐了船过来,所幸一路并未遇到?追兵,跟锦书一道过来的还有谢瞻的小厮长忠。
沈棠宁迫切地想知道家中目前情况,下午的时候两人?便一面聊天一面收拾屋子和行李。
不知不觉说到?了傍晚,听到?外面传来些嘈杂的声音。
谢瞻回来了。
锦书下了炕笑道:“我去看看晚膳。”
走到?帘下时,谢瞻正好走进来,锦书给谢瞻行了一礼走开。
谢瞻走进来,沈棠宁已经拿起了一本医书看着?,谢瞻咳嗽了一声。
“茶水呢,过来倒茶。”
锦书刚走到?帘下,听屋里的女主人?动也不动,犹豫了一下,进去给男主人?倒了茶水。
谢瞻喝着?茶水,眼睛却?朝沈棠宁瞟去。
他原以为见到?锦书沈棠宁会高兴坏了,可事实?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坐着?连喝了两碗茶水,沈棠宁仍旧一动不动,谢瞻终于坐不住了,走过去拍了下她的肩道:“你?给我重新换一下药,身上发了汗,我觉得不大舒服。”
“让军医给你?换。”沈棠宁说。
“以前都是你?给我换,他们毛手毛脚的,没有你?仔细。”
“我又不是你?的丫鬟。”
沈棠宁把书合上,冷冷说道:“我看你?伤势恢复得也差不多了,从?今晚开始你?自己一个人?睡吧,我让人?给我重新收拾了一间屋子。”
谢瞻脸色微变,挡住她道:“谁说我恢复得差不多了!”
把衣襟就一扯,指着?胸口上的一处刀伤道:“我没拿你?当丫鬟,你?看,这?道伤口是有些发炎,何况旁人?又不知你?我要和离,你?若搬出去了独自住,让我颜面何存?”
谢瞻常年使弓,两臂和胸口的肌肉都十分发达,无一丝赘肉,尤其胸膛处沟壑分明。
尽管沈棠宁曾为他脱了好几回上衣换药,但乍见他毫无羞意地在她面前袒露身体,还是感?觉很不自在,忙垂了眼道:“那是你?的事,你?自己想办法。”
扭头就要拿着?书走,岂料肩膀被人握住一扳,强行扳了回去。
“为什么我一回来你?就给我甩脸子,我以为看见你?的丫鬟你?心?里会高兴。”谢瞻低声道。
“你?让我怎么高兴?这?一路有多危险你?应该比我清楚,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让锦书过来,我身边难道还缺伺候的人?吗?谢将军,我真不敢给您甩脸子,您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一不高兴就要大发雷霆,我怎么敢惹你??”
自打?知道冤枉了沈棠宁,那玉牌是被萧砚自作主张扣下摔碎的之后,再加上赵庆后来还偷偷告诉他,若不是萧砚故意拖延救援,也就不会死那么多无辜的百姓和弟兄,谢瞻心?里简直恨毒了萧砚。
他知道,萧砚对他是动了杀心?,恨不得将他除之后快。
就算他不死?,也要用那块玉牌来离间他与沈棠宁,且就算日后他告到?隆德帝耳边去,这?事也是萧砚占理。
谢瞻心?中自然也是十分懊悔,枉他自负聪明了一辈子,竟会被萧砚三言两语轻易挑拨,一时的嫉妒冲昏了头脑,误以为沈棠宁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和萧砚双宿双栖,还把他送给她的玉牌随意地送给了萧砚,这?才气得怒火中烧,对她说了那些十分难听的话。
明明这段时间眼看着沈棠宁待他和从?前不一样了,就因为那几句话又把她气哭,就算他装得可怜能留她一时,却?已经叫她心里留下了疙瘩。
萧仲昀此人?心?机之深沉,手段之狠辣,远没有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霁月光风,难怪他第一眼见到?此人?便心?生厌恶。
只?是沈棠宁特意叮嘱赵庆,叫他不要把萧砚软禁她的事情告诉谢瞻,沈棠宁也是有自己的考量——
毕竟事已至此,外患未平,朝廷内部却?内讧起来,极容易叫叛军抓住把柄,她不愿再因此多生事端。
而谢瞻对于他和萧砚之间的那些破事,也不想让沈棠宁知道,所以才千方百计要来了锦书,想借此讨她欢心?,却?没想到?是弄巧成拙。
谢瞻沉默片刻,解释道:“我让他们走的是水路,不会有危险的,何况长忠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既想让锦书过来陪我,为何不与我事先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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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宁今天其实?挺生气的。
见到?锦书,她固然欢喜,只?是如今天下大乱,四处流民饿殍,他让锦书从?京都千里迢迢来河北照顾她,实?在是莽撞,她身边有谁来伺候不好,万一锦书在路上遇到?叛军可怎么办?
她讨厌谢瞻的自作主张,刚愎自用。
他纵有千万条优点,脾气差些,她也能忍了,唯独这?一点她最是难以忍受。
反正谢瞻身体好的也差不多了,如今锦书也过来了,沈棠宁不想再忍辱负重伺候他了,不论他答不答应,给不给她和离书,她都要和锦书一起回京都。
谢瞻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想开口挽留,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弥补,也不想挟恩图报,用他救了沈棠宁这?件事来威胁她。
那是他的底线,他可以装可怜,只?是想试一试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她究竟是不是真的厌弃了他,但他的自尊却?决不允许他用挟恩图报的方式去留住一个女人?。
“你?也知道我这?人?有时说话冲,我和你?道歉,”他轻轻抚住沈棠宁的肩,放缓了语气道:“团儿,你?别这?样,我身上真的不舒服,再过两天我便走了,你?体谅体谅我好不好?”
沈棠宁冷哼道:“你?不舒服,那也是你?活该,谁让你?自己不好好养伤的。”
“谁活该,你?有本事再说一遍?”他立即问?。
“你?活该。”
“你?再说一遍!”他沉了声。
沈棠宁正在气头上,闻言也不禁有些恼怒了,跺脚道:“你?活该!”
“再说一遍。”
“你?活该,你?活该!”
“再说一遍。”
“你?……”
沈棠宁抬起头,看他满脸戏谑的笑容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被他给逗耍了,气得粉拳锤砸在他的身上。
谢瞻就一动不动任由她发泄,口中道:“是我活该,你?怎么打?我都行,别打?脸就成!”
沈棠宁又捶了他好几下出气,突然双眉痛苦地皱了起来,捂住小腹蹲了下去。
“团儿!”
谢瞻一惊,连忙收了嬉皮笑脸,将她打?横抱到?一边的炕上盖上被子,抬手时却?见自己手上不知何时沾染了大片的血迹!
“你?何时受了伤,怎么半分不提!”
谢瞻严厉地说道,迅速掀开被子去检查她的腰臀处。
沈棠宁浑身疼得发紧。
她此时才觉得,活该的那个是自己才对。
适才和谢瞻斗气,使出吃奶的力气和他犟,本来这?两天小腹就总坠得难受,料想是癸水将至,一不小心?气血上涌……
她推他好几下,奈何那小身板和力气就挣不过他,眼看他就要解开她腰间的系带掀开她的裙子了,情急之下一脚踢了过去。
谢瞻只?当她害羞,精准无误地攥住她的脚踝。
“团儿,我知道你?这?伤处隐秘,但你?莫要讳疾忌医,让我给你?看看,简单包扎一下,我马上去给你?找大夫!”
“我真没事了!”
沈棠宁死?死?压着?自己的裙边,怀疑他是故意欺负她,几乎都要哭了。
“你?……你?难道不知女人?的小日子……是天癸!混蛋,快放开我!”说着?一脚朝着?谢瞻的脸就狠狠踢了过去。
谢瞻被沈棠宁踢愣了。
二十多岁的男人?,又在军营里混,怎么可能不晓得天癸。
但他实?在不知道,天癸会流这?么多的血……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道由远及近的尖利喊声:“姑娘!”
锦书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原来锦书在隔壁屋坐着?,听到?沈棠宁哭着?喊什么混蛋放开我,以为主子遭遇了不测,连忙就往屋里冲去。
两人?的屋门没拴,她刚冲进去便见自家姑娘泪眼婆娑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雪白的脚踝和足被男主人?抓在手中,扛到?了肩膀上,衣裙上还沾染着?大片的血渍,怎么看怎么像……
锦书瞪大双眼。
“滚出去!”
伴随着?谢瞻的一声怒吼,锦书急忙捂着?眼滚了出去。
在门口焦急地站了一会儿,听到?那人?似乎是大步流星地从?屋里出来离开了,忙又返回去扑到?床边,看着?沈棠宁欲言又止。
“姑娘,你?……”
“你?身上还不方便着?……怎么能这?样犯傻,不爱惜自己!”憋了半天嗫嚅道。
“……”
显然锦书误会了。
沈棠宁额上冒出了一层冷汗,没力气再解释,只?能闭着?眼一语不发。
过会儿有大夫来给她把了脉,说她是体虚精气不足,又一路颠簸,这?才疼痛难忍,给开了些滋补气血的药。
夜色深了,锦书服侍着?沈棠宁睡下,在一边给沈棠宁守夜,心?里忍不住埋怨谢瞻把沈棠宁弄成这?样,却?又半天见不到?个人?影。
说曹操曹操就到?,谢瞻悄然从?外面进来了,对锦书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去。
走到?床边,见她脸蛋苍白若纸,娥眉颦蹙,与从?前和他吵架时脸蛋通红的模样大不一样。
默默注视着?她坐了许久,忽轻手轻脚地脱了衣物?,也不管她白天说的话,上就床与她盖了一床被子,还把人?搂在了怀里。
宽厚的大手得寸进尺且轻车熟路地钻进她的衣襟里,落在了绵软的小腹上。
睡梦中,沈棠宁感?觉仿佛有一团热气聚在她坠疼的小腹上,舒服得她哼了几声。
继而,紧皱的双眉也松开,沉沉睡了过去-
三日之后,谢瞻预备与卢坤义?进攻距离饶阳只?有二百里的常州。
临走之前,他又回了两人?的屋里。
沈棠宁不想和他睡一屋,这?两天他只?好都睡在了外间的地上,看着?脸儿白白的沈棠宁,谢瞻实?在有些词穷。
沈棠宁见他一语不发地坐那儿,终于主动开口。
“你?有事?”
谢瞻挠了挠头道:“你?肯理我了?”
沈棠宁垂下眼,看着?膝上的书。
“我记得,你?以前最是讨厌我。”
谢瞻怔了一下,“那?*不一样,我现在是把你?……当成朋友的,我若有错,你?能直言不讳告诉我,我很高兴,但你?若不理我,我心?里也会难受。”
沈棠宁讶然看着?他。
谢瞻似乎有些不太?自在,扭过头道:“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和离书,并非我不愿放你?走,那日我说的都是气话,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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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宁暗暗吃惊,刚要开口,谢瞻便继续道:“团儿,你?不必跟我解释,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情有男人?间的解决方法,但如今大敌当前,我自不会不顾全大局与他争斗,那只?会叫小人?钻了空子。”
他说得如此坦然,倒叫沈棠宁心?里愧疚了起来。
她不知萧砚与谢瞻从?前有什么样的龃龉,两人?至今都闭口不愿谈论,可萧砚不愿去救谢瞻,的确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
“陛下命我讨伐张元伦,我今晚要走了,少?则半年,多则一两年。”
顿了顿,“虽然我知你?心?里不情愿,但我仍希望能暂时留在顺德,不要回京都。如你?所言,这?一路流民四起,叛军不知凡几,你?一人?上路我不放心?。”
“且如今陛下刚对我委以重任,正是我施展抱负之时,团儿,你?若在此时与我离心?离德,执意和离,会让我沦为众人?笑柄,甚至遭御史弹劾,说我德行亏损,国公府家宅不宁。”
他眼底有着?恳求之色。
沈棠宁心?下两难。
她自然也不想因为自己妨碍了谢瞻的仕途,可……
犹豫了半响,终于还是点头应道:“我答应你?,你?就安心?去吧,这?事我暂且不会提了。”
谢瞻松了口气,这?是他想了数日才想出来的好借口,微笑道:“好,那你?先安心?住在这?里,一旦有事,退可回济南,等我拿下张元伦项上人?头,届时亲自来接你?回京都!”
“嗯……”
沈棠宁说完了,见他没有要离开的架势,便轻声道:“怎么,你?还有其它事?”
谢瞻“唔”了一声,说道:“也没什么事了,就是你?这?两天还流那么多血?我今天出城巡视的时候顺道给你?打?了野鸡,已经叫灶上炖给你?了……”
“好了我真没事了!”
沈棠宁大窘,为了防止他再问?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连忙打?断他道:“你?明儿一早不是就要走吗,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第二天凌晨大军开拔,沈棠宁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睡不着?,索性让锦书扶了她出去。
天色昏蒙蒙的,大街上除了排列整齐鸦雀无声的士兵,一个人?也无。
谢瞻开拔的手势刚落下来,见她出来微微一怔。
沈棠宁对他点了下头。
谢瞻似乎还有话想说,周围的人?已经行动了起来。
他最终好像也朝她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
谢瞻不在,有锦书陪伴的这?段日子沈棠宁倒也不算太?寂寞。
安全起见,谢瞻离开后安排沈棠宁住进了当地的县衙中,那县令夫人?得知她是镇国公世子夫人?,为了巴结她,十分殷勤地邀请她搬进当地富商所建的大院。
沈棠宁婉拒了。
她本就不爱交际,以前都是被郭氏逼的,近来迷上了看医书,因为谢瞻离开时叮嘱她不要总出去,她闲来无事就只?能呆在县衙里看医书,几乎与世隔绝。
一转眼两个多月过去,期间谢瞻给她写了两封信。
那时是谢瞻刚离开的第一个月,他便打?了个漂亮的大胜仗,仅用一万多名步兵骑兵,三千人?的弓弩手就攻克了河北的常州县,俘虏了张元伦的亲弟弟叛将张玄,并从?张玄口中得知了取胜张元伦的良策。
对于这?事,虽然他在信中一笔带过篇幅不多,却?能看的出来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得意自负。
沈棠宁看着?也忍不住一笑,仿佛他高傲的模样就浮现在了眼前。
信的内容不多,除了这?件事,便是简单的几句寒暄问?好。
沈棠宁没什么话说,也就回信嘱咐他注意身体。
收到?第二封信是两个月后了,谢瞻说常州失守后张元伦立即就领兵气势汹汹地包围了饶阳。
而他则按照张玄的计策按兵不动以逸待劳,时日一长,张元伦率领的蓟州骑兵果然疲惫松懈,锐气大减。
此时谢瞻再与饶阳坚守的朝廷军里应外合,把张元伦的三万叛军打?得屁滚尿流,一路沿着?沱河仓皇而逃,卢坤义?又率领了三千人?埋伏在张元伦援军的必经之地,全歼了来增援的叛军。
这?一战后,朝廷军便成功收复了常州九县,士气大增。
午后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沈棠宁坐了马车驱车前往城门处。
这?是她两个多月来第一次出门。
县令夫人?与她约定好这?两日都城门口开仓赈济因战争无处可去的流民,因县令夫人?家中有了急事先行离开,下午时分结束沈棠宁便与从?人?一道回了府。
马车穿过胡同行到?大街上,因恰好是开市时间,街上人?来人?往,行至一处马车忽撞上了块大石,“咣当”一声停了下来。
沈棠宁不得不下了马车。
长忠仔细查看,发现马车的车轴被撞断了,离家还有近半个时辰的车程,总不能走不过去。
长忠遂告知过沈棠宁,并指挥小厮赶紧去重新买一辆马车过来。
谁知等他准备转过身要去引沈棠宁到?旁边的阴凉下站着?稍作休息时,前面突然发生了混乱。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菀菀姑娘来了!”整个大街瞬间犹如沸水入锅一般沸腾了起来,众人?疯狂地朝着?前面跑去,转眼的功夫整个大街就变得拥挤不通。
沈棠宁被夹在人?群中间像后挤去,她的声音也淹没在了众人?呼喊声中。
不知不觉中,有人?悄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大力向后扯去。
“放开我!锦书!”
沈棠宁一面挣扎,一面扬声喊着?锦书和长忠的名字。
锦书和长忠急忙四处环顾,却?只?能隐约听到?沈棠宁微弱的喊声,就是看不到?人?。
沈棠宁怀疑自己可能遇上拍花子了,急中生智,急忙拔下头上的发簪和耳环向一侧的人?群中丢去。
“谁的珍珠耳铛和赤金簪子丢了!”
接连喊了数遍,果真大家都转而争着?去抢那黄灿灿的赤金簪子,沈棠宁也终于看到?了长忠和锦书。
正要再开口呼唤两人?,突然嘴巴被人?捂住向后拖去,让她再发不出任何声音,动作也比先前更加迅速果决。
不知拖行了多久,就在沈棠宁即将绝望之际,那人?却?莫名停住了。
捂在她嘴间的手被人?强行扯下,攥着?她手腕的那双手也被迫松开。
“滚!”男人?低声喝道。
接着?,她便因几乎窒息而晕眩着?跌入了一人?的怀中。
“夫人?,夫人?……醒醒!”
脸上传来清晰的痛感?,被人?用力拍了数下,沈棠宁呜咽两声,终于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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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事吧?”那人?问?道。
这?是个陌生的青年,看起来约莫二十来岁的年纪,身上着?淡青色的长袍,面庞清俊,气质儒雅温和,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却?宛如鹰隼般坚毅锐利,正关切地看着?她。
见怀中女子睁眼向他望过来,青年不禁一愣。
只?见怀中女子一双杏眼黑白分明,柔媚似水,她的肌肤更雪白若凝脂一般细腻,竟是个十分美貌青春的小妇人?。
饶是这?青年见过不少?的美人?,眼底还是忍不住闪过一抹惊艳。
虽是如此,他手上的动作却?依旧十分礼貌规矩。
沈棠宁被他扶着?站定,感?激地道:“多谢公子相救,不知恩公名姓,来日妾身必定亲自上门道谢。”
身后的锦书和长忠这?时也赶了过来,青年却?温声道:“某路过而已,夫人?不必上门道谢。只?是这?世道不太?平,常有心?怀叵测之人?企图浑水摸鱼,夫人?生就天香国色,日后在路上还是多加小心?,切勿一人?独行。”
待这?青年走远后,锦书和长忠将沈棠宁扶上了新买来的马车,沈棠宁先行回府,由长忠派人?去搜查那几个拍花子。
傍晚长忠方归。
“属下无能,那几人?似早有预谋,围聚的人?群散去后属下便立即带人?去寻,那几人?早已逃得无影无踪,城内遍寻不得。”
沈棠宁说道:“你?既说他们早有预谋,又怎会让你?轻易抓到?,不必自责,这?事不怪你?。”
女主人?不仅没有追究他无能,还反过来安慰他,叫长忠心?中忐忑顿时去了大半。
当初谢瞻传信让他来河北,长忠还以为有了建功立业的机会,心?情无比激荡,谁知主子离开前却?命他留下照顾沈棠宁,长忠觉得大材小用,还曾暗暗有过不满。
但这?段时日相处下来,女主人?善解人?意,温柔和善,长忠愈发觉得自家主子找了门好亲事,待沈棠宁比先前更多了十分的真心?和用心?。
沈棠宁叫锦书给长忠搬来锦杌端来热水,长忠忙谢着?接过。
“夫人?,我们白日见到?那青年似乎并非我们周人?。”
沈棠宁一怔。
“何以见得,我见那青年言谈举止分明都是中原人?的模样。”
长忠说道:“属下随世子曾北征契人?两年,那青年言谈举止的确活脱脱周人?模样无疑,但他的两名随从?走路姿势却?如同扎马步般,这?是因契人?常年骑马留下的走路习惯,绝不会差。至于那为首的青年为何看不出丝毫异常,我实?在便不知了。”
沈棠宁默了片刻。
长忠担心?沈棠宁放了那三人?,立即道:“夫人?万不能因那青年救了您便掉以轻心?,如今咱们大周内有叛军作乱,外有契人?虎视眈眈,正是内忧外患之际,夫人?决不能心?慈手软!”
“我晓得,”沈棠宁轻声道:“长忠,你?去查罢,我信你?,倘若那三人?胸怀坦荡,自不用担心?被查。”
“夫人?英明!”
……
朱仪君看着?沈棠宁的马车逐渐远去,皱眉道:“她怎么会在此处?”
朱仪君的父亲睿王封地便在河北,睿王前段时日正奉命平叛,而他平日里却?是无诏不得离开封地。
河北距离京师只?有四五天的路程,因此朱仪君自年幼时起便时常会随着?母亲秦氏去京都拜见太?后和隆德帝。
丫鬟说道:“姑娘忘了,谢世子如今不是正在饶阳攻打?叛军张元伦吗?”
说起这?事朱仪君便生气,谢瞻来到?河北竟不去拜见她的父亲,要知道她的父亲可是今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我当然知道!可男人?打?仗她一个女人?过来掺和什么!”
“这?,这?奴婢便不得而知了。”丫鬟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家郡主的脸色。
朱仪君不想再见到?沈棠宁,立即让自家马车调转了马头。
却?说今年朱仪君年方二八,正是碧玉年华,以她的年纪和尊贵的身份原本应当早早就定下了婚事,然而这?两年她却?迟迟不肯定亲,见着?谁都不满意,可把母亲睿王妃秦氏给愁坏了。
奈何朱仪君是秦氏老蚌怀珠,三十五岁时意外怀上的,因此与睿王都格外疼惜这?个小女儿些,几乎是集万般宠爱与一身,当做眼珠子来看待。
朱仪君不愿定亲,每回被催婚都撒娇说还想多陪爹娘几年,睿王不知,秦氏却?是心?知肚明。
女儿恋慕的是那京都中的镇国公世子谢瞻,若是那谢世子的确是个极好的婚配对象。
可朱仪君生来便是天潢贵胄,谢瞻的父亲谢璁手握重权,除非隆德帝昏了头,否则绝不会让两家联姻。
朱仪君正是知晓其中关键,黯然神?伤,这?才多年来不肯成婚,只?因她觉得见过了谢瞻那等英武能干的男子,其它的男子便如鸡埘豕圈中的烂泥一般庸俗无用。
朱仪君自是不知宗逆叛乱当日京都中发生之事,今日无意见到?沈棠宁,以为是谢瞻打?仗之时都离不得沈棠宁,要带上她,更是难受极了,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得慌,回到?家就缠缠绵绵生了场大病。
在她生病的这?一个月的时间,京都及前线战场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日朱仪君无所事事地坐在她的闺房中弹琴,睿王妃秦氏忽欢喜地走了进来,一进来就屏退左右,握着?女儿的手上下看着?笑,越看心?里越高兴,说道:“瞧瞧我女儿如今出落得碧玉似的人?儿……女儿啊,你?终于要得偿所愿啦!”
朱仪君疑惑地看着?秦氏。
“母亲说的,女儿怎么一点儿不明白?”
秦氏笑吟吟道:“还能是哪件事,自是你?心?中夙愿!陛下有意将你?许配给镇国公世子谢临远为妻呀!”
朱仪君腾得从?罗汉床上坐了起来,惊喜万分。
第54章
自谢瞻与卢坤义将张元伦亲弟弟张玄擒获,又?与郭尚合兵将张元伦打得落花流水逐出河北后,张元伦一路收拢残兵败将向河南狼狈逃去?。
然而与此同时,京中?却传来一个噩耗。
十一月初八,山西唯一未被侵占的大同失守,右羽林大将军高桓不得已?带兵退兵居庸关,却因不肯出兵居庸关被隆德帝派去?监军的心?腹太监,素与高桓有隙的孙令成诬告克扣军粮,最终枉死?于孙令成刀下。
高桓非周人,而属句族,也就是原本在隆德帝眼中?与宗缙等人同阵营的蕃将。
高桓不肯出兵居庸关被隆德帝所杀,倘若裴廷易再拒绝出关,只怕会被隆德帝直接归类于宗缙逆党。
但裴廷易怎能不知高桓为何冒着生命危险也不愿出关,那是因朝廷中?央军不敌气?势汹汹士气?高涨的蓟州兵,如果能够做到以逸待劳消耗敌军士气?,才?有取胜的可能性。
但隆德帝一声令下,裴廷易只能硬着头皮出关。
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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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居庸关可是京师最后的一道关卡,倘若居庸关失守,宗缙已?经?在太原登基,那么?那阔兵峰将直指京师,京都这次将彻底沦丧敌手,再不会有半年前那么?好运。
谢瞻与郭尚得知高桓与裴廷易接连出关,同样心?急如焚,两人驰骋沙场多年,料定京都即将有难,可将领无诏回京乃是大罪,这不是明?摆着质疑隆德帝的“英明?”决策?
见郭尚犹豫,谢瞻当机立断,带上五万朝廷军立即回京救驾,由郭尚留守河北,继续追击张元伦。
就在居庸关即将破关的千钧一发之际,谢瞻与卢坤义赶回京师。
所幸不晚,当时那阔将裴廷易在居庸关外野战的五个营寨接连拔掉了四?个,甚至俘虏了监军孙令成。
那阔以为居庸关破关之日近在眉睫,一时得意忘形,放松了警惕,关键时刻竟命手下士兵暂时休战埋锅做饭。
就在这个时候被谢瞻找准了喘息时机,卢坤义偷偷潜入到被那阔拔掉的四?个营寨中?,而谢瞻则带了三千弓弩手和五千骑兵只扑那阔。
孙令成见援军过来,哭爹喊娘让谢瞻救他,谢瞻掳了孙令成和另一名被俘的小太监上了马。
那阔不光手下叛军被谢瞻和卢坤义打得落花流水,本人更被谢瞻一箭射穿了大腿,做了俘虏,最终送到京都面?圣后在菜市口斩首示众。
劫后余生,隆德帝得知谢瞻与卢坤义回京救驾,不仅没有追究两人无诏回京之罪,反对二人大为嘉奖,预备册封卢坤义为神策将军,另赐金银珍宝万两。
而到了侄儿谢瞻的赏赐这里,隆德帝却是犯了难。
“不如陛下为谢世子赏赐一门好亲事?”余公公提议道。
隆德帝道:“他都已?成婚了,何况皇室之中?也并无适龄的公主?人选。”
此一时彼一时,当年隆德帝忌惮谢家,实际上谢瞻娶了沈棠宁之后,隆德帝对谢璁的猜忌淡了不少。
如今国家生死?存亡之际,谢瞻与郭尚立下不世功勋,隆德帝想要拉拢谢瞻,也是不得不出此下策。
余公公笑道:“陛下您忘记啦,宗室之中?却有合适的人选,睿王殿下的掌珠汝阳郡主?,不是恰与谢世子年龄相当嘛?且奴婢尝听闻,汝阳郡主?可是爱慕谢世子已?久!”
“至于先前的那桩婚事,世子与那原配沈氏不合乃人尽皆知的事情,便是和离休弃又?如何,谢世子得偿所愿,只会感激陛下您呐!”
隆德帝大喜,立即拟旨,并命余公公和锦衣卫指挥使纪镶亲自去?请谢瞻和郭尚入宫。
……
纪镶和手下陈慎去?镇国公府时,谢瞻刚接到了紧急军报,准备入宫禀告隆德帝准他出城去?追击叛军余孽。
谢瞻看见了陈慎给他偷使的眼色,但因军情紧急,遂让纪镶代为转奏,快马加鞭出门去?了。
谢璁知晓隆德帝是为赏赐,便代替儿子入了宫。
两日后谢瞻回了镇国公府。
换过衣服过他先去?拜见了阔别许久不见的母亲王氏。
之前回过一次家,却没好好说两句话便又?走了,高桓出关野战那阔时谢璁就早预感到不妙,可惜他也劝服不了隆德帝。
和王氏商量过后,为了保留家中?血脉,以祭拜宗祠为由将家中?最小的两个男孩子十一郎和王氏的亲儿子十二郎,以及温氏圆姐儿送去?了王氏的老家山东琅琊。
也就是说,谢瞻回来的不巧,还是没能见上一眼女儿。
“我见母亲面?色不好,可是身体不舒服?”谢瞻关切地问。
王氏神色复杂地看着儿子,不知如何开?口。
半响,她叹道:“阿瞻,去?书房找你爹吧,他有要紧事与你商量。”
谢瞻出了门,妹妹谢嘉妤坐在景园里发呆,见他走过忙追过去?质问道:“哥哥,我以为你和别的男人都不一样,你怎么?能答应娶朱仪君,你这样让嫂嫂和圆姐儿怎么?办?”
谢瞻摸了下她的头。
“我看你是昏了头,我何时说要娶朱氏了?”
谢嘉妤叫道:“可爹爹都已?经?让娘去?准备聘礼了!”
谢璁书房。
谢璁正在书案前来回走着,忽听“砰”的一声巨响,书房大门被人从外面?踹开?,谢瞻大步流星走到谢璁的面?前,指着谢璁的脸愤怒道:“谁准你给我定的狗屁亲事!”
“你疯了,你这逆子,和你爹说话就是这样的态度!”谢璁勃然大怒,一掌扇到了谢瞻的脸上。
扇完过后,谢璁愣住了,似乎也没料到谢瞻会一动不动任由他打了过来。
王氏由秦嬷嬷扶着急匆匆跑了过来,一看眼前这架势,谢璁脸色铁青,气?得气?喘吁吁,尤其?是谢瞻脸上通红的巴掌印,还有什么?不明?白,急忙让秦嬷嬷去?关上门,拦在父子两人的面?前。
“你打他做什么??有什么?话难道不能好好说!”王氏哭道。
谢瞻却低低呵笑了起来,“态度?你想让我有什么?样的态度?还是和你镇国公谢玉衡一样,一辈子做个懦夫?”
谢璁心?神一震。
“你一定想对我说,尚主?会令陛下从此信任我谢家,你想让我和你一样,变成皇权下任由人来摆布的傀儡,一辈子都不敢娶自己喜欢的女人,耽误我娘一辈子。”
“我娘死?在契人手里,尸骨无存,你甚至都不敢为她报仇,说她路上发急病病死?,因为你不愿让人知道我娘失了贞洁,死?得不名誉……”
“混账,你住口!”谢璁老脸通红,喝断谢瞻。
谢瞻继续道:“从小到大,你有没有关心?过我,我娘死?后不到一年,你便又?立即续娶,”他看向王氏,“姨母,你真的是心?甘情愿嫁进?来吗,这么?多年,心?里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王氏忍泪道:“阿瞻,别再提陈年旧事了,求你了,那些都过去?了!”
“不,在我心?里,从来都没有过去?。”
谢瞻眼底满是淡漠的嘲讽,面?上却无比的平静,他看着谢璁一字一句说道:“别妄想把我变成你,我谢瞻不听任何人摆布!”
“阿瞻,你去?哪儿,你别想不开?!”王氏急忙拉住谢瞻。
“入宫,求陛下收回成命。”
“可圣旨已?经?下了,你若拒婚便是抗旨不尊!”
谢瞻推开?王氏。
“让他去?吧,”谢璁叹道:“若我没猜错,孙令成也不是失足跌下马,是死?在你手里的吧?谢临远,我万没想到我谢玉衡谨言慎行了一辈子,竟生得你天性如此狂悖乖谬,谁也不放在眼中?。”
“你莫以为你如今仗着军功和盛宠陛下不会怪罪,帝王之心?深不可测,哪怕你是他最宠爱的侄儿,是先皇后最疼爱的孩子,终有一日你就会明?白了!”
谢瞻毫不留恋地出门,骑上白蹄乌便往皇宫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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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到棋盘街巷子里时,一道黑影忽纵马追了上来。
“谢临远,你这个架势可不像是入宫谢恩,别告诉我,你是来拒婚的!”
陈慎急道:“谢临远!快停下,你别想不开?!”
“滚开?!”
谢瞻对白蹄乌猛一抽鞭子。
白蹄乌嘶鸣起来,四?蹄顿时撒开?了跑。
陈慎震惊不已?,心?道:他果真是发癫了,竟敢抗旨不遵!
谢瞻充耳不闻,消失在陈慎的视线当中?-
沈棠宁坐在马车上,看向在身后不断远去?的城池。
萧砚骑马走到车窗旁边,轻声说道:“江浙一带至今没有落入叛军手中?,这一路十分太平,我们大概有两日就能走出河北了。”
沈棠宁轻轻应了一声。
萧砚踟蹰了片刻,低声说道:“团儿,马上就要见到你娘和圆姐儿了,你难道不开?心?吗?”
话语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沈棠宁微微笑道:“自然开?心?。”
萧砚也笑了。
“那便好,到时候我也想见见圆姐儿,听说她生得与你很像,一定是个极乖巧可爱的孩子。”
入了冬后,田垄里的麦子刚收割完毕,偌大的田野光秃秃一片。
“仲昀。”
沈棠宁望着四?周的泥地,忽然说:“你是一个极好的人,也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萧砚脸色微变。
“团儿,你知我对你的心?意从未变过,除了你我谁也不会再娶!”他立即急切地回应。
沈棠宁却摇摇头,“人生若晨露,天道邈悠悠。仲昀,世事无常,沧海桑田,这世上不会有一成不变的东西和道理。”
萧砚还欲开?口,长忠打马走了过来,张口便喝斥那驱车的车夫道:“你整日里好好的路不走,偏要走泥泞之处,莫非还要我用鞭子在后头赶你?”
说完挤到萧砚和沈棠宁所坐的马车中?间,冷冷看了萧砚一眼,显然是在指桑骂槐。
萧砚沉着脸走到了前头。
“姑娘,自从三天前在睿王府见过睿王妃和汝阳郡主?以后,你就一直闷闷不乐,昨日收到了京都寄来的家信,今日一早你就要离开?顺德,还是要回我们沈氏老家,这到底是为什么??”
今天一大早沈棠宁就让锦书收拾了东西准备上路,其?实沈棠宁也没什么?物件可收拾,只带了些随身的衣物,和顺德县令告辞过,留下一封给谢瞻的信便离开?了。
萧砚是前两日来的顺德,据他说是目前朝廷与叛军暂时休了战,他运粮时路过顺德,得知沈棠宁在此处,便赶了过来见她。
若不是从萧砚口中?得知目的地是沈氏的老家镇江,锦书还险些以为两人这是终于要回到京都城了!
一腔喜悦激动化?作了泡影,锦书很是失望不解。
说了什么?呢?
沈棠宁垂下长长的睫毛靠在车壁上,回想起当日的情形。
前一日睿王妃亲自给她下帖,殷勤邀请她过府一叙。
她原本十分疑惑,自己与睿王府从无交情。
果然,待到了府内,睿王妃便登时换了一副嘴脸,态度轻蔑地告诫她不要耽误谢瞻的前程,主?动与谢瞻和离。
而她的女儿,曾与沈棠宁有过一面?之缘的汝阳郡主?就在一边赌咒发誓她日后一定会对圆姐儿视如己出,让她安心?离开?谢瞻。
第二日,沈棠宁就收到了来自京城中?公爹谢璁寄来的家信,信中?白纸黑字,告诉她为表谢瞻收服河北失地,两度救驾功勋,隆德帝已?经?下旨册封汝阳郡主?为靖安公主?,意为叛乱平定之意,并命她一个月后便下嫁镇国公府,与谢家结成秦晋之好。
谢璁信中?说道,他知沈棠宁性情温驯贤淑,且生育子嗣有功,不欲无故休妻,据理力争之下,最终让隆德帝允诺令公主?以平妻之礼下嫁谢瞻。
谢璁深知自己这个儿子素来桀骜不驯,与他关系不睦,恐其?不愿和离与皇室联姻,故希望沈棠宁收到信后能从中?劝和,不要让谢瞻犯下大错,后悔无极。
话已?至此,沈棠宁便明?了了。
世人皆以尚主?为无上荣耀,然而对于世代簪缨的贵族子弟来说,姓氏的荣耀甚至超越了至高的皇权,几大贵族之间宁可相互通婚也不愿与皇室联姻。
以谢瞻的性子未必真就愿意尚主?,一辈子屈居于人下。
所以谢璁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来求助自己这个儿媳。
“从年幼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不靠家族封荫报效国家,凭一己之力成为顶天立地的大将军,就能够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沈棠宁不想耽误谢瞻的前程,他如今正立下不世功勋,是建功立业之时,且两人的关系至多不过是朋友而已?,并无深厚的感情基础,那靖安公主?待他又?一往情深,她离开?就是最好的选择。
萧砚在离开?那日曾问她以后的打算,沈棠宁说:“如今镇江无战乱,我想先回沈氏老家镇江,等到天下太平之日,我再亲自去?找哥哥。”
萧砚似乎也察觉到了沈棠宁有意与他保持距离,每每他想和沈棠宁单独相处说话,谢瞻那名叫做长忠的侍卫就总用警惕和仇恨的眼神瞪他,寸步不离地守在沈棠宁身边。
即便如此萧砚也不愿放弃,他相信只要他愿意等,总会等到沈棠宁回心?转意的那一日。
两日之后的清晨。
驿馆之中?,萧砚从迷迷糊糊中?醒来,觉得大脑甚是昏沉,揉了揉眉心?,刚开?门一个侍卫就匆忙跑了过来。
“不好了大人,谢夫人留下一封信不告而别了!”
萧砚瞬间睡意皆无,急忙拆开?信看。
信中?只有一首词。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不如怜取眼前人……
萧砚骑马追出去?时,白云悠悠,青天碧水,那一道熟悉的身影早已?芳踪难寻。
……
当初谢瞻离开?顺德,在顺德驻扎了五千朝廷军,同时拨给了沈棠宁一个总旗,也就是五十余人的护卫队。
加上谢璁送来的护卫,这一行约莫一百人的队伍,离开?河北后并未如沈棠宁和萧砚约定的那般转水路去?江苏镇江,而是转道去?了山东琅琊。
沈棠宁骗萧砚,女儿和温氏都在镇江老家,其?实这两人都还在琅琊。
公爹谢璁让她先去?琅琊避风头,王氏是山东大族,向来不参与政事,就算是最差的结果,宗缙也绝不愿得罪这些老牌宗族,只会想方设法讨好他们赢得对方支持。
这一路走来,沈棠宁原本以为萧砚会想明?白,她不想耽误萧砚,也不想再欠他,只是这几日无论她暗示还是明?示,萧砚都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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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萧砚分道扬镳后,沈棠宁一行北渡黄河,花了四?五日的时间到了山东境内。
虽说走官道要多花十日的时间才?能到琅琊,如今山东一带也太平无虞,但走官道还是最安全?万无一失的选择。
官道尽头是一望无尽的尘土,而官道四?周,但凡是阴凉之处俱被流民占据,大多以一家老小七八人一行为多。
宗缙张元伦叛乱后,各地流民四?起涌入山东河南等地,沿途以来这样的场景早已?不新鲜,沈棠宁见他们可怜,本想让长忠给他们一些吃食充饥。
然而长忠却十分严肃地说流民太多,倘若分赐食物容易引起骚动,沈棠宁叹了口气?,不得不作罢。
晌午时分,天气?愈发毒辣了起来。
沈棠宁没有驱逐流民所占之地,命车队暂时停靠在无人之处,让长忠从行礼中?找来几匹粗布搭在马车之间,这样大家便都可以在阴凉处休息吃饭。
“哪里来的乞儿来攀亲戚,还不快滚开?!”
“大姐姐,救救我,我是芳容,大姐姐!”
争执间,女子凄厉的哭声传来,极是耳熟
锦书掀开?车帘。
“出什么?事了?”
士兵忙道:“是个叫花子,姑娘不必下来,小人这就把她赶走!”
“慢着。”
锦书扶着沈棠宁从马车上走了下来,那乞儿看到沈棠宁一时更是激动,几乎要扑到沈棠宁身上,幸好被周围的士兵拦住。
沈棠宁在车上听她声音熟悉,走近一看这女子浑身破烂,蓬头垢面?,面?黄肌瘦,依稀可见面?容是从前的模样。
正是沈弘谦之女,她的堂妹沈芳容。
“姐姐,求你看在我们?*都姓沈的份儿上救救我,我快要饿死?了,姐姐!”
沈芳容跪在地上“砰砰”磕头,声泪俱下。
锦书一愣,旋即忍不住冷笑起来。
“我当是谁,原来是二姑娘!您从前可没少欺负我们姑娘呢,现在怎么?了,落到这般境地倒晓得来求我们姑娘叫一声姐姐了?”
沈芳容哭道:“姐姐,当年都是我太不懂事,可我已?经?没有娘了,爹爹和哥哥至今生死?未卜。叛军攻入京城后,我被掳走……他们凌辱了我,若不是我装死?躲过一劫,今日的我只是一副尸骨了!”
说着便膝行到沈棠宁面?前,倚在她的裙摆下低声啜泣道:“姐姐还记不记得幼时我们常一起在平宁侯府的三角亭子外踢毽子,那时候我们一家无忧无虑多快活!我知道我做了许多的错事……也不敢求姐姐原谅,只求姐姐赏我一口饭吃,让妹妹不至于饿死?,芳容为您做牛做马都使得!”
“带她去?换身衣服,吃些东西吧。”
沈棠宁对碧玉嘱咐完,转身上了马车。
沈芳容在身后又?是一阵磕头声。
两人回到马车里,锦书叹道:“二姑娘这般,也是怪可怜的,大约这便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吧!”
这样兵荒马乱的世道,不知何时才?有个头。
两人感慨了一回,沈芳容重新梳洗换过了衣服,坚持过来给沈棠宁磕头谢恩。
沈棠宁说不必,她并不想见沈芳容,只让侍卫给她单独安排了一辆马车,先去?吃了饭。
她的确是有些可怜沈芳容,毕竟让她硬下心?肠对这个有血缘之亲的妹妹视而不见,相当于断了她的生路,沈棠宁做不到。
但也能想到倘若来日她落到这个境地,沈芳容却不一定会救她。
沈芳容自又?是一番千恩万谢不提。
闲言少叙,七日之后,车队行至德州平原,在平原驿站下榻。
到半夜时,驿站的库房不知怎的忽起了大火,众人纷纷提了水桶去?灭火,整个驿站乱成一锅粥。
虽然走水的库房距离沈棠宁住的客房尚远,长忠仍是不放心?,放下水桶跑到沈棠宁住的客房门口轻敲,不见有人来开?门,又?用力敲了几下,仍是没有任何动静。
长忠莫名心?慌了起来,二话不说撞开?房门奔了进?去?。
却见房内床上哪里还有沈棠宁的影子,长忠急忙摇醒在一旁睡得正香的锦书,问她沈棠宁去?了何处,锦书茫然不知,听闻沈棠宁不见了,花容失色。
长忠自知闯下大祸,那库房失火极有可能是对方调虎离山之计,而锦书能睡得这么?死?,必定是熟人作案!
待他与锦书去?寻那数日前从流民群中?救出的沈芳容时,沈芳容早已?消失不见。
第55章
太原行宫。
婢女捧着菜碟跪在宗瑁身边战战兢兢道:“太、太子殿下,奴婢无论如何劝说,谢夫人都不肯吃……”
宗瑁一怒之下拂落了所有?的?菜碟,怒气冲冲要去沈棠宁所住的?寝殿。
“殿下且息怒!”
沈芳容不知何时悄然走了进来,笑吟吟地走到宗瑁身边,替他斟了一盏酒。
宗瑁眼中闪过?一抹嫌恶。
“你来做什么?”他一动不动。
沈芳容脸上的?笑容一时僵住。咬了咬唇,脸上又重新挂起笑容,柔声道:“殿下,芳容有?法?子能让姐姐吃饭,不再绝食。”
自从沈棠宁被沈芳容掳来太原之后,她就再没吃过?一口饭,如今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见到宗瑁就装瞎闭眼,一眼都不愿看他。
宗瑁甚至不敢再去看沈棠宁,让婢女们把屋子里所有?能自尽的?尖锐之物都收了起来,唯恐她自尽,又被她的?绝食气得食不下咽,心中烦恼极了。
“你有?什么好法?子?”
沈芳容指尖抚上宗瑁的?衣襟,来回摩挲,羞涩低首道:“早在京都之时,芳容便倾慕太子殿下已?久,可惜殿下满心满眼都只有?姐姐……芳容至今仍是完璧之身,若殿下不嫌弃,今夜愿自荐枕席,侍候殿下。”
隆德帝大寿当日,宗瑁随宗缙攻入京都,当时京都大街小巷一片骚乱,到处都是横行的?叛军和?尸体,宗瑁一早知道沈棠宁在普济寺,但为了以?防万一,还特意派人去平宁侯府保护沈氏一家。
沈芳容正是瞅准了这个机会,求宗瑁的?属下将她带走,否则留在京都,她已?因郭氏下狱被毁坏了名?声,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一辈子无法?为她娘报仇。
而跟着宗瑁,说不定日后宗缙荣登大宝,她还能跟着宗瑁鸡犬升天!
宗瑁眯眼看了她片刻,说道:“你和?你姐姐当真是不同的?性?子,”依然没去理会沈芳容递来的?酒,“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这便是明确拒绝沈芳容的?意思了。
沈芳容怎能甘心,不仅不收回手,反而扯下衣衫,把整个胸口都依偎在了宗瑁的?身上,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我不要赏赐,殿下是不是嫌弃我……”
宗瑁耐心终于告罄,蓦地抓住沈芳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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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芳容,我对你这种?连亲姐妹都出卖的?下贱女人不感兴趣!”
沈芳容扑倒在地上,头皮痛到发麻,又咬着牙爬到他身边道:“太子殿下,我真的?喜欢您,想留在您身边伺候……”
宗瑁掐着她的?脖子。
“别以?为你能威胁孤,你要是想现在死,孤也能成全你。”
沈芳容几乎被他扼死,翻着白?眼颤声道:“殿……我……我……愿意,我……错……了,求……”
……
沈棠宁闭着眼躺在床上。
沈芳容端着一碗粥走到床边坐下。
“姐姐,我知道你恨我,在太原行宫这么多?天,你连一个正眼都不给我。”
“既然你都已?经这么恨我了,那?不妨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还记不得隆德三十年的?那?个冬天,你的?未婚夫忠毅侯邀请你去参加他那?皇孙侄儿的?周岁宴……哦,就是你和?镇国?公世子苟合的?那?天,那?日我和?我娘是沾了你的?光才有?幸进了东宫,宴席还未开始时去如厕,在一块假山后面,你猜我听到了什么?”
沈棠宁颤抖着睁开了眼。
“有?两人说,要给谢世子的?酒里加点料,将他在未正一刻时扶到梧桐殿左边第二个更衣室里,一刻钟之后,他会再把另一个女人送到谢世子的?床上……”
说到此处,她捂嘴笑了起来,“姐姐啊,我想这等好事我怎么能忘了你!”
“从小到大,凡是好的?吃穿爹娘都紧着给你,我却只能捡你剩下的?不要的?,就算是好的?亲事娘也要先给你去争取,明明我才是爹娘的?女儿,可他们却宁可给你一个克死亲爹和?亲哥哥的?侄女筹谋也不愿去为我寻一门好亲事!”
说到此处沈芳容更是笑得前仰后合,甚至笑出了眼泪。
“凭什么,凭什么啊!我不甘心!我就不想看你嫁成如意郎君,我就是见不得你好!所以?我把你灌醉扶进了那?间屋子,我要让你名?声尽毁再也嫁不成萧仲昀!”
“啪”的?一声,沈棠宁坐起来给了她一巴掌。
“……”
沈芳容捂着脸,慢慢直起腰来看向愤怒的?沈棠宁,忽嗤的?一笑。
“姐姐,你知道吗?你就连生气的?样子,都比别的?女人要好看上十分,怪不得这么多的男人都愿意为你神魂颠倒。”
“你疯了。”沈棠宁说道。
沈芳容冷笑:“是,没错,我疯了!我早就疯了!从我娘死的时候,从我去镇国?公府求你,你却让人把我赶出去的?那?一刻,我就发誓日后绝不要你好过!”
“你凭什么认为你去求我,我就一定要帮你?沈芳容,从小到大你爹娘都只将我视为攀附的?工具,何曾给过我半分真心!我以?为你爹给我的?温情与疼爱,是他背地里企图胁迫逼.奸我娘!你以?为锦衣玉食,是你娘不顾我的?意愿要把我嫁给年纪可以?做我爹的男人去换取为你爹晋升的?机会!我在她的?眼中,永远只是待价而沽的?工具,而你却是她的亲生女儿!”
沈棠宁怒极反笑,“明明你得到的?已?经是别人求之不得的?珍宝,你却来羡慕我……你才是真正的?愚蠢,愚不可及!”
“你放屁!你这样说只是因为已?经得到了所有?的?一切!我以?为毁了你与萧家的?亲事,你就只能给谢临远做妾,可他竟然愿意娶你为妻,还让自己的?贴身侍卫来保护你!就连萧仲昀,宗瑁……都是你的?裙下之臣,你生了孩子他还对你念念不忘,千里迢迢让我去带你回太原……”
沈棠宁听着她喋喋不休的?控诉,心知沈芳容已?经走火入魔,指着大门平静道:“你滚出去,我不想再见你,从今往后,我也没你这个妹妹,你也休想让我屈服于宗瑁。”
沈芳容被她打断,却并?不恼怒,只“呵呵”笑道:“姐姐,你先别急着赶我走,你就不想知道你娘和?我的?小侄女圆姐儿如今在何处?”
沈棠宁悚然一惊,“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要姐姐你肯听我的?话,乖乖吃饭,我自然会好生善待我的?侄女和?你娘。”
沈棠宁说道:“你说谎,我娘和?圆儿根本就不在你的?手中!”
琅琊王氏百年士族,便是宗瑁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一个女人和?孩子掳走。
沈芳容淡淡道:“信不信由你,但我知道,就算我说的?是假话,姐姐你也不敢去赌!”
“你——”
沈棠宁指着沈芳容那?张恶毒的?脸,一时气血攻心,却因太久没有?进过?一滴水米,头晕目眩,终于支撑不住又倒在了床上。
“既然你如此恨我,我死了你岂不是得偿所愿?”
沈芳容命人把殿门重新锁上,隔着殿门,她冷酷的?话语一字一句地传入了沈棠宁耳中。
“因为我太知道,让你这样屈辱地活着,委身一个你最厌恶的?男人,会比让你死了更难受。”-
谢瞻离开河北时颇为仓促,幸有?郭尚等人严守河北南侧防线,以?防张元伦反扑。
而张元伦的?主力部队先前被谢瞻打得落花流水,但凡对战无不屡战屡败,军中几乎人人闻谢瞻名?声丧胆,对反扑一事有?心无力。
故纵使这段时间是张元伦收回河北所占失地的?最佳时机,士气低迷,他也不得不狼狈逃去河南,退守河南开封府。
却说谢瞻拒婚朱仪君后从京都一路星夜疾驰赶往河北顺德,十日之后到达顺德,从长忠口中得到的?却是沈棠宁被掳走的?消息。
以?及,她给留给他的?一封和?离书?。
沈棠宁告诉长忠,说她不想耽误谢瞻的?前程,担心他不愿娶公主,所以?给谢瞻留了一封信劝说,希望长忠能够保守秘密,不要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谢璁也命长忠护送沈棠宁去琅琊,并?严令他不许传信给谢瞻,长忠觉得尚主是好事,就答应了沈棠宁的?请求,谁知沈棠宁根本就是骗他。
那?不是劝和?信,而是一封和?离书?!
长忠懊悔不已?,他怎么也想不到沈棠宁会直接和?离,跪地愧疚道:“是属下看丢了夫人,全怪属下识人不清,疏忽职守,如今万死莫能赎罪!”
谢瞻把和?离书?死死揉成一团,脸上仿佛笼罩了一层万年寒霜。
“事已?至此,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卢坤义在一旁诧异道:“你说是谢夫人的?堂妹劫走了谢夫人,可这一个弱女子,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放火劫人?”
长忠同样不解,思忖片刻,忽又想到一事,忙将沈棠宁那?次险些被拍花子掳走之事告诉了谢瞻。
“世子,莫非是那?些契人干的??”但若真是契人所为,他们又何苦费力又救下夫人?
谢瞻却闭目道:“不必猜了,那?些人根本不是拍花子。”
除了那?个人,他真想不到还有?谁能如此无耻下作,如此对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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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行宫中,歌声靡靡,舞姬们个个身段窈窕,眼神妩媚,摇摆之间香风阵阵,环佩叮当。
宗瑁看得入迷,扭头却见沈棠宁长睫低垂,目光呆呆不知盯向何处,突然拍了拍手。
等众人都看向他的?时候,他微微一笑。
“来人,把她们全都拉出去砍了!”
舞姬们顿时都花容失色,纷纷跪在地上哭着求饶。
“你又做什么,为何无缘无故要杀她们?”沈棠宁难以?置信。
“她们跳得不能讨你欢心,自然该杀!”宗瑁冷冷道。
沈棠宁知道,宗瑁绝对能做出这种?事。
因为就在昨日,她只是没胃口不愿吃饭,他竟将给她做饭的?厨子全都杀了,还特意带着事先不知情的?她去观刑。
听到那?些厨子们凄厉的?喊叫,沈棠宁吓得当场晕了过?去,当夜做了一整晚的?噩梦,只要她闭上眼睛就会忍不住想到那?些血淋淋的?画面,怎么还能高?兴得起来?
“她们跳的?,自然都是极好的?,是我不懂欣赏。”
沈棠宁强颜欢笑说道。
她本想笑一声,奈何实在笑不出来,笑得简直比哭还要难看。
就是这个勉强至极的?笑容,叫宗瑁的?怒气一下子直冲天灵盖,登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上前一脚踹翻了她面前的?桌案,从位置上拽起来。
“你到底还要怎么样!这几日我对你百依百顺,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你却对我连笑一下都这么难?”
沈芳容骗沈棠宁温氏和?圆姐儿在宗瑁手中,沈棠宁不得已?放弃了绝食,宗瑁原本十分高?兴,但沈棠宁一直要求见温氏和?女儿,宗瑁拿不出来人,只能含糊地诓骗她。
谁知沈棠宁冰雪聪明,见他每天只是敷衍她,渐渐明白?过?来是沈芳容的?计策。
宗瑁气坏了,于是只要她不肯吃饭,他就要大开杀戒,效果?自然是立竿见影,如此两次她就学乖了。
人却每天郁郁寡欢,如同一朵娇艳盛放的?牡丹花悄无声息地迅速枯败了下去。
沈棠宁垂目道:“我笑不出来,你要我笑多?少次也是一样,我早就说过?我不喜欢你,你再问我一千次一百次我也是同样的?回答。”
说罢闭上了眼睛,一副引颈待戮的?模样。
宗瑁恼恨地瞪着沈棠宁,却又对她束手无策,无可奈何。
不是没想对她用过?强,但她一掉眼泪他又心疼得不行,舍不得强迫委屈她。
想等她回心转意愿意接纳他,她又每天这个要死不活的?样子来气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响,宗瑁松开了沈棠宁,挥退了舞姬,坐下来独自喝着闷酒,忽外面人匆匆来报:“不好了,不好了太子殿下,陛下来了!”
宗瑁手中的?酒盏失手掉落在地。紧接着,沈棠宁被他猛地扯了起来,几乎是拖扯着就往外快步走去。
刚走到殿门口,宗瑁脚步又顿住,不停向后退。
来人淡淡说道:“皇儿,你这是去哪儿?”慢慢走了进来。
见到宗缙的?那?一瞬间,沈棠宁脑袋“嗡”的?一声,怔住了。
与此同时,宗缙的?双目也朝宗瑁身边的?沈棠宁扫了过?来。
沈棠宁见过?无数双眼睛,但迄今为止从未有?一双眼睛,如宗缙这般令她只看了一眼便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这个男人高?鼻深目,下三白?,褐色的?瞳仁中闪着阴冷灰暗的?光泽,头发微微卷曲,带有?明显的?异族人与周人结合的?特征,年纪四十岁许。
便是他在朝廷之中素有?谄媚、心狠手辣的?恶名?,如今更是犯下叛逆谋乱之举,生得却非但不面目可憎,常年的?戎马生涯反而使他十分英俊高?大。
即便是站在自己更为年轻的?儿子宗瑁面前,他身上那?种?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威严气势就已?经令周围人难以?自抑地生出敬畏胆寒之心。
在宗缙看过?来之时,沈棠宁立即低下了头。
宗瑁紧紧握住沈棠宁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背后去,面上堆起笑道:“父皇,这是儿臣新纳的?宠姬,她出身乡野,不懂礼仪,儿臣这就让她滚出去!”
“不必。”宗缙抬起手道。
打从看到沈棠宁的?那?一刻,宗缙的?目光就没有?从她的?身上移开过?。
他的?眼神宛如阴湿、吐着殷红蛇信的?毒蛇般上下扫视着她,即便沈棠宁低着头,也能深深地感受到那?种?刻入骨髓的?阴毒,无孔不入地淹没包围了她,令她浑身都情不自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出身乡野?”
宗缙轻笑了起来。
“朕怎么觉得,你这宠姬似曾相识,极是面善?”
“父皇——”
宗瑁一语未落,宗缙双手如电,一把钳住沈棠宁的?手腕便将她钳到了面前,而宗瑁则被宗缙的?两名?侍卫长死死按住。
“谢夫人,真不愧是京都第一美人,说起来,今日算是我们第二次相见了。”
沈棠宁震惊地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宗缙依然在笑着,只是那?笑容却丝毫没有?到达眼底,反而透着股浓重的?杀意。
很显然,宗缙从一开始就认出了她。
并?且,他想杀了她……
在宗张叛乱之前,沈棠宁只是个久居深闺之中的?弱女子。
乍见到宗缙的?时候,她心乱如麻,惊惧不已?,本以?为自己会腿软的?直接倒在宗瑁的?身后,但在最初的?恐惧退去之后,她心中得到的?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和?绝望。
沈棠宁闭上眼睛。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要杀便杀,我绝无二话。”
殿中燃着数十盏烛火,落在眼前女人的?脸上,她的?发长而乌,肌肤白?皙得宛如蓟州草原上的?璀璨明珠,那?双杏眼乌浓似水,细眉若蹙,天然流露出一抹娇弱楚楚的?动人姿态,即便是在这样狼狈的?时刻,她依旧美得端庄从容。
“好!有?骨气!”
宗缙虎目炯炯,哈哈大笑了起来,抬起沈棠宁的?下巴道:“谢夫人,你可知你夫君和?郭尚在河北杀死了朕多?少燕国?弟兄,那?些都是朕悉心教养出来的?士卒,他一声令下就将他们打得屁滚尿流丢盔卸甲,倘若他知道他的?夫人落在了朕的?手中,你说他会怎么想?”
“朕是先把你犒军,还是先杀你祭旗,嗯?”
他的?指腹摩挲着掌下细滑柔嫩的?肌肤,凑过?去玩味地看着沈棠宁。
察觉到她的?身体似乎在轻轻颤栗,脸色也终于如他意料中一点点地变白?,这种?报复的?快感令宗缙心情愉悦,低声自语道:“不过?这样一个楚楚可怜的?美人,先杀了似乎太过?可惜?”
宗瑁闻言脸色大变,急道:“父皇!你不能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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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扎着就要冲上前去,哪知宗缙突然转身一掌扇在宗瑁的?脸上,喝道:“孽畜,什么时候也轮到你来置喙朕!”
宗瑁跌倒在地上,挣扎着还想爬起来。
“父皇!”
宗缙将沈棠宁扛于肩上,转身大步走了大殿。
“放开我!畜生,你有?本事杀了我!杀了我!”
沈棠宁不停地挣扎捶打着宗缙。
宗缙冷笑道:“劝你省省力气,等会有?你叫的?时候!”
一开始沈棠宁还在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后来也不知行了多?久,待宗缙把她扛至一座宫殿,毫不怜香惜玉地扔到床上时,发现床上的?美人已?经停止了徒劳无功的?挣扎,只是在闭着眼睛默默地流泪,大有?逆来顺受之态。
“还以?为谢夫人是什么贞洁烈女,原来也不过?如此!”宗缙讥诮道。
“早在闺中时,我便听闻大王威严如山,治军有?方?,因有?大王镇守边关,异族无不归附,心生仰慕之意,没想到今日一见,原来都是我的?错想。我不过?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大王既因夫君迁怒于我,要用我来犒军祭旗,我又如何能有?拒绝的?权利?”
那?泪珠子挂在她浓长的?睫毛上,她刚一开口,便一颗颗犹如珍珠般顺着脸颊滚落了下去。
这世上大约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拒绝得了一个美丽女人的?赞美和?哀怨的?控诉,即使这个女人是他死对头的?妻子。
她泛红的?眼眶,一字字句句的?低语柔声,默然无语的?哭泣,恰到好处地浇灭了男人来时满腔的?怒火。
宗缙面色稍霁,冷冷哼道:“谢夫人,你莫怪朕不怜香惜玉,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当初嫁错了人,你便是当初嫁给任何一个男人,也不必落到今日这般境地!”
沈棠宁心中微松了口气。
他跪坐起来,恳求他道:“大王,您也有?父母儿女,妾亦有?母亲女儿,倘若您心中还有?一丝怜悯,求您赐妾一个体面的?死法?。”
宗缙抬起她的?下巴,目不错珠地盯着她道:“谢夫人,你也可以?不用死,只要你愿意。”
他的?食指顺着她修长的?脖颈慢慢下滑,一面感叹眼前女子肌肤如凝脂般的?细滑,一面低低笑了起来。
这样绝世的?美人,杀了实在太过?可惜。
“谢夫人,谢临远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他怎懂得怜香惜玉,体贴美人,一定叫你深闺寂寞了许久吧?你若跟了朕,朕日后绝不会亏待你。”
沈棠宁颤声道:“你,你明知宗瑁他对我……”
宗缙手中顿了一下,淡淡道:“那?个畜生,屡次以?下犯上,终有?一日朕要废了他!”
沈棠宁刚燃起的?希望,彻底灰飞烟灭。
他的?手每过?一处都令沈棠宁毛骨悚然,几欲作呕。
眼看着那?双脏手伸到了自己腰间的?系带上,沈棠宁的?心跳都要出了嗓子眼。她强忍住想要皱眉去躲的?欲望,屏住呼吸闭上双眼,攥紧了手中的?碎瓷片——
那?是适才在殿中宴席中从宗瑁摔碎的?狼藉中偷偷拾得的?。
她的?父亲十五年前为了保家卫国?战死沙场,他的?女儿即使再懦弱,也绝不可能为了苟且偷生委身给一个十恶不赦的?反贼!
而她,只有?一次机会。
宗缙在朝堂纵横捭阖多?年,若说他平生最大的?政敌,非耿忠慎与黄皓莫属。
偏偏耿忠慎死后,黄皓也老眼昏花了,又蹦出个谢瞻来。
性?情却狂放高?傲,目中无人,从不将他这个异姓王放在眼中,而宗缙身为长辈却无法?与谢瞻这个小辈计较。
更不必提在不久前的?河北战场与居庸关之战中,谢瞻是如何将他的?精锐之师打成了丢盔卸甲的?孙子!而眼前的?这个女人是谢瞻的?女人,宗缙想,有?什么比占有?死敌的?女人更叫人兴奋的?事情!
对于寻常男人来说都已?是奇耻大辱,更不必提谢瞻这般嫉恶如仇的?男人。
不过?谢瞻的?这个女人,也的?确比宗缙想象得还要青春美丽,她柔顺楚楚脸庞令宗缙生出了无限的?怜惜之心,轻轻抚摸着她颤抖的?腰肢微笑道:“夫人,你怕什么,朕又不是洪水猛兽?今晚你好好伺候朕……”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有?人喊道:“陛下,军情急奏,军情急奏!”
门外的?宦官喊了数声不见应答,不死心地又叫了起来。
“给朕滚出去!”宗缙吼道。
那?宦官却苦声叫道:“陛下饶命啊,当真是军情急报!薛将军说执失伯都率领了约莫几千人的?队伍来了太原,如今那?些契人就聚在城门下叫嚣着要进城!”
一听到执失伯都的?名?讳,宗缙眼底的?情欲之色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起身不甘心地看了一眼沈棠宁,丢下一句“等朕回来”后便大步离去。
宗缙离开之后,沈棠宁急忙起身把衣服整理好,在殿内四下寻找脱身之处。
看的?出来宗缙十分忌惮那?名?叫做执失伯都的?契人,倘若今夜契人前来攻城,或许她可以?趁乱逃出,只是这大殿之中紧闭森严,宗缙离开之时她还看见门外立有?三四个侍卫,该如何将这些侍卫引开呢?
正苦思冥想间,殿门忽地从外被推开,走进两个绿衣婢女,上来不由分数挟住沈棠宁,往她口中强灌下一物。
沈棠宁连忙咬紧牙关,却不及那?似水似酒般酸涩的?物什顺着喉咙就飞快滑入了腹中。
喝完之后沈棠宁便觉头脑晕眩,口干舌燥,连自己什么时候被二婢扶到了床上都不清楚,只觉小腹似被烈火包围灼烧,难受异常。
第56章
入夜,城内喧嚣如沸,太原宫中灯火通明,沈棠宁被耳旁一阵纷杂有力的脚步声和喧阗生吵醒。
刚睁开眼,便被眼前刺目的灯光晃闪了一下。
沈棠宁连忙用手挡住脸,微微蹙眉。
身下是柔软的床铺……在昏睡过去之前,发生了什么?
她似乎很难受,头?晕目眩,燥热难耐,口中也十分渴……
不对,那些婢女给她喝了什么东西?!
沈棠宁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检查自己?的身体。
所幸衣服是干净而没有一丝褶皱的,探入衣内,身上也没有丝毫异常之处,反而清清爽爽,闻起来似乎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她沐浴过。
这些她都?不记得?了。
沈棠宁扶着额下床。
隔间中立着一扇一人高的紫檀凤头?雕花梳妆镜,随着她慢慢地走近,镜中映照出一个女子婀娜的身影,美丽的光彩几乎令周围镶嵌着大片明珠宝石的首饰与名贵器具都?黯然失色。
海棠红色的团花软缎抹胸裙,抹胸紧紧束住胸口,只能堪堪裹住那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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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髻高高挽起,仅用几根玉簪金钗斜插髻中,面上却浓妆艳抹,红唇雪肤,格外刺目。
看来宗缙还?会再回来。
沈棠宁心?砰砰直跳,立即倒了桌上的茶水将脸上的妆容卸了个干净,发髻打散,绑成?一个辫子在脑后。
屋里没有多余的衣服,她便只好将褙子交叉绑在了胸口。
此时门外喧哗的动静越来越大,沈棠宁猜测可能是契人攻进来了,竖起耳朵贴到门上,隐约听到门口两个侍卫在说话
其中一个果然说道?:“我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莫不是契人打进来了?”
另一个催他快去快回,接着就?没了动静。
沈棠宁心?中一喜,思量片刻,回到殿中先拿起一只蜡烛点燃了床帏,等火势烧旺后又将所有的灯烛灯盏都?推倒在了地上。
侍卫听到殿内沈棠宁哭着喊救命走水了之类的话,唬了一跳,想也不想用钥匙打开门就?冲了进去救火。
谁知刚进门脑后猝不及防被一只大花瓶挨了重重一击,翻着白眼就?晕倒在了地上。
沈棠宁见那侍卫晕倒了,蹲下用手试探了下他的脉搏气息,确定他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便飞快地扒下侍卫身上的衣服换上,离开时拿走钥匙关上了大门,将钥匙丢进了对面的湖水中。
显然今夜的太原宫并不太平,婢女宦官们纷纷四散而逃,或是有成?群的侍卫匆忙举着火把快步跑过,一路上并没有人发现沈棠宁逃了出来。
刚被掳到太原宫时,宗瑁为了防止她逃跑将她整日幽闭在宫殿当中,后来发现沈棠宁绝了自尽的念头?,便逐渐放开了对她的禁制。
但凡是走出宫门,沈棠宁必定会记忆每个宫殿之间的路线,以及侍卫们换班的次数时间,夜里在脑中反复回想,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也许自己?能够从太原宫中逃走。
麻烦之处就?是出宫的线路她只有来的时候见过一次,并不确定如今自己?走的这条小路到底能不能出宫。
“银安殿走水了,快,快去救火!”
这时一群人拎着水桶急匆匆迎面跑了过来,沈棠宁躲闪不及,连忙去寻躲避之处,转身时突然从黑暗中同?样行色匆匆跑来一个人,两人撞在了一处。
抬头?一看,各自大吃一惊。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沈芳容一见沈棠宁便瞬间变了脸,尖叫着扑上来抓挠,两人滚到在地上,沈棠宁瘦弱,被沈芳容抓住头?发动弹不得?。
“都?是你,是你害我家破人亡,是你害我嫁不出去,全都?是你的错!”
“放……放、手!”
可惜这群救火的太监宫女很快便跑远了,两人不知相互撕扯了多久,沈芳容也没力气了,闻言停下来气喘吁吁,俯身恶狠狠地瞪着沈棠宁。
“放手?不!我要你带你去死!不——我现在就?要你死!”
沈芳容哈哈大笑起来,疯癫地说道?:“姐姐,如果我到了敌军手中,凭着这样一张美貌的脸,你猜世人会如何揣测你?就?算你再纯洁无瑕,失了贞洁的你也只有死路一条,你还?有什么面目苟活于?世,去见我们死去的祖父祖母!”
说罢突然疯狂地掐住了沈棠宁的脖颈,那张狰狞的脸扭曲得宛如夜幕下的魔鬼。
沈棠宁说不出话,一面艰难地呼吸着,一面费力地摸袖中的金簪。
宗缙才不会担心沈棠宁会不会寻死,那替她绾发的簪子极是尖锐。
蓦地攥住她?*脖子的手一松,与此同?时,沈芳容的动作戛然而止,喷涌而出的滚烫鲜血四溅在了沈棠宁的脸上。
沈棠宁推开沈芳容的尸体,干呕了几下,不敢多耽,她胡乱抹了把脸上血就跌跌撞撞向来路跑,恰巧小路的尽头?立着一匹马,那马见到生人竟也不反抗,任凭她骑上马便带她朝着行宫大门外跑去。
“站住!孤命你站住!”
宫门口,两行人正厮杀得不分敌我,如火如荼,哪里注意到有人浑水摸鱼,眼看她就?要趁乱跑出宫门,突然有人大喊。
喊了几声没有喊住,宗瑁立即就?追了上来。
沈棠宁体力不及宗瑁,很快被他追上并行,头?上所戴的兜帽随风掉了下去,露出一张雪白的,沾满了血污的女子面容。
宗瑁失而复得?,心?中怎能不惊喜,忙抓住她的手腕道?:“团儿这里危险,你快跟我回去,我不会再容父皇欺辱你!”
沈棠宁却道?:“宗世子,求求你放我走吧,你若强留我,我今夜便唯有一死了!”
眼前的女子流着泪水,唯有那双杏眼依旧那么乌黑清澈,满是哀求地看着他。
宗瑁心?神一震,难以置信道?:“你为何非要寻死,跟我难道?不好吗?团儿,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没能护住你?”
沈棠宁说道?:“不,我不是怪你,我只怪我自己?命不好,这辈子我只想与我的家人、女儿在一处,哪怕你对我再好,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你知道?吗,你每回杀人,我心?里都?深恨我自己?无能,若不是因为我,那些无辜之人便不会惨死,我恨不得?代他们去死!”
宗瑁从没想过,他会给沈棠宁带来这么多的痛苦。
自从将她掳到太原宫之后,就?从未有一日见她真心?笑过,宗瑁死死地攥着她的腕,眼底流露出挣扎之色。
难道?,他是真的做错了吗?
沈棠宁感?觉到攥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在渐渐松开,心?里也随之高高悬了起来。
就?在这时,斜刺里忽毫无预兆闪出一抹银光,直直冲着宗瑁的面门而来。
宗瑁大惊,幸亏躲闪及时,从马上跌到地上,仍旧被对方削掉了一缕头?发。
那人身手矫健,从马上一个翻身跳下来,转眼便跳到了沈棠宁身后,不及宗瑁反应过来便从背后抽出一把刀再次要朝着他的咽喉砍去。
这人显然是要取宗瑁性命,刀刀都?如风凌厉,仿佛带着恨意般,砍下去的力道?都?用了十足十,将地面震得?“隆隆”作响。
宗瑁满头?大汗,狼狈在地上躲闪翻滚着,险些被砍掉一条胳膊,眼看那闪着银芒的刀刃就?要落在自己?的身上——
宗缙自以为今日难逃一劫,遂闭目待死。
却不料沈棠宁拉住了谢瞻。
“再有下一次,我谢瞻定取你之命!”
半响,宗瑁睁开眼,只听谢瞻丢下这句话,便一夹马腹,搂着马上的沈棠宁疾驰而去。
……
谢瞻将沈棠宁带到了安全之处,摘下她头?上的兜帽。
夜风在耳旁幽咽地吹过。
“哭什么?”
他抚摸着她吓得?雪白的面旁,哑声说:“他们欺负你了?”
这一路上她一直在哭,泪水浸透了谢瞻肩膀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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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宁不说话,只是将脸抵在他肩上无声地啜泣着。
谢瞻捧起她的脸来,她的泪水早已流了满面,谢瞻既心?痛,又愤怒、自责,却只能无力地从袖中抽出一条干净的帕子,轻轻地帮她拭去脸上血污。
直到这一刻,数日来压抑的恐惧、羞耻、绝望好像终于?找到了决堤口,沈棠宁的哭声越来越大,最后甚至哽咽地大哭起来,扑进了男人的怀里。
谢瞻死死地攥住十指,掐进自己?的掌心?里,良久,深吸口气,重新往怀中女子颤抖的身子上披了一件干净的披风。
长忠跟着他寻到一处高地爬上。
城郊西山,山脚下城池灯火如昼,不论多么强大的人都?化作了战场上的一只蝼蚁,血流如注,尸身成?山。
长忠用千里眼观察完毕,指着不远处的一个人道?:“世子,那人便是宗景先。”
谢瞻从长忠手中取过白虎弓,弯弓搭箭,对准宗缙心?口。
“嗖”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