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上院议员(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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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期《信仰报》没有问世。

不用再办报纸,斯瓦米和帕泰普显然松了一口气。但男孩是这样对格涅沙说的:“我不想再掺和这个小孩子的把戏了,听到没有?”他还告诉斯瓦米:“下次你要是再办报纸,千万不要叫我了。”

但《信仰报》的作用已经发挥出来了。纳拉亚遵守了他的承诺,从公众的视野中隐退。特立尼达历史上第一次全民普选的拉票活动已经开始,他却无所事事,待在西班牙港姆卡拉普自己的家里,大门不出。《印度人》不再刊登“人人互相教育”和“沿着峭壁飞向星辰”之类的口号,而改为摘录古典印度典籍,那只“小鸟”也不再聒噪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叫作“婆罗门围炉夜话”的栏目。

格涅沙完全没有时间处理印度联合党的事务。离大选还剩两个月,他发现自己已深陷其中。印达辛加决定要在格涅沙的选区竞选。虽然毕哈利和斯瓦米都劝他参加选举,但其实是印达辛加的决定最终促使格涅沙下决心参选。

“先生,纳拉亚对于宗教空想家的看法还是有点道理的。苏拉杰妈妈也是这么说的,她说为人医治心病好虽好,但总归不如让大家吃饱饭重要。”

格涅沙问莉拉的意见。

她说:“你还是应该去竞选的。你不会甩手,看着那个毛头小男孩骗大家吧?”

“印达辛加可不是毛头小男孩了。”

“很难不那么想。苏拉杰妈妈是对的,你知道。上太多的学是件很糟糕很糟糕的事情。你是在家自学的,可你比号称什么去过牛津读书的印达辛加成熟多了。”

打嗝大婶哭着说:“格涅沙啊,我的孩子,这句话我就等你亲口说出来啦。参加竞选、帮助穷人是你的责任啊。”

就这样,格涅沙参加了选举。

“但是,”莉拉警告他,“看到我的丈夫和各种低等人因为各种低等的问题吵来吵去,真让我高兴不起来。我可不想看到你让自己名誉扫地。”

他当然没有名誉扫地。他的竞选活动算得上是特立尼达历史上最清白的,他没有参加任何论坛活动,也没有组织什么造势大会。他的竞选海报是最简单的:“格涅沙会做他能做的,投格涅沙一票就是投上帝一票。”有时候是更加简单的口号:“格涅沙将获胜,格涅沙是上帝的人。”

但斯瓦米和帕泰普为他安排了很多祷告会。他努力地丰富了他的“通往幸福之路”的演讲。现在的演讲需要三辆,甚至四辆出租车运送他的书。在演讲到一半的时候,他会用印地语随意地说:“今晚的听众中,可能有一两个人会有兴趣了解我将于下个月参加的选举。我什么承诺也不能对你们做。每一件事情,我都听上帝和良知的指引,就算这个指引会引起你们的不满,我也在所不辞。也许你们还记得,我们刚刚谈到灵魂转世的理论是古希腊一位哲人提出来的,但是今天晚上我带了一些书来向你们证明,这个理论的起源其实不是希腊,而是印度……”

有一天毕哈利说:“先生,苏拉杰妈妈觉得您房前的招牌看起来不太好,她说招牌已经发霉了,影响整幢房子给人的感觉。”

于是格涅沙取下了那块写着若为求财,恕不奉陪的招牌,挂上了一块新的、更加简洁的招牌,上面写着:随时可在此获得精神的慰藉。

某天晚上的祷告会上,格涅沙注意到那个男孩又出现了,在一群帮忙的人中间把书从出租车搬上讲台。斯瓦米说:“先生,我把他带来,要他为自己说过的话向您赔礼道歉。他说他想通过做海报什么的来弥补他的过失。先生,他哭了很久。您别看他小,他写标语的水平可是一流的。”

男孩的字写得确实很漂亮。他不只简单地写字母,还喜欢给每个字母加上阴影,有时候甚至看不清楚他到底写了什么。但他的确很认真,每个人都喜欢他。帮着一起写标语的毕哈利说:“先生,有时候我真希望老天也给我这样一个儿子。苏拉杰虽然也不错,可他就是没脑子,上学每升一级都吃力得很,这真让我沮丧啊。他爸爸我可是个聪明人,苏拉杰妈妈也不差。”

毕哈利的赞扬让那个男孩更加卖力了,他想出了整个竞选运动中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海报:

<blockquote>

格涅沙

能干

和蔼

充满活力

真诚

神圣

</blockquote>

从一开始,印达辛加就没什么胜算。但他顽强不屈,代表“进步和统一党”参加竞选。这个简称为“进统党”的组织是在竞选开始前两个月匆匆成立的。进统党的宗旨和机构组成一概模糊不清,印达辛加得亲力亲为准备一切。他的讲话拖沓冗长,是深思熟虑后的产物——后来这些讲话稿结集成书,是为《殖民主义:四个演讲》,内容分别是殖民主义经济学、殖民主义之思考、压迫解析、自由之路。印达辛加带着自己的黑板和一盒彩色粉笔四处旅行演讲,黑板是用来画示意图解释他的理论的。孩子们喜欢他,总是在演讲开始前或结束后缠着他索要“你准备扔掉的那些粉笔头”。年长一些的人则称他为“活字典”。

有那么一两次,印达辛加试图攻击格涅沙,但他很快就学乖了,绝口不提格涅沙;而格涅沙从来没有在他的演讲中提到过印达辛加。

随着投票日的临近,莉拉越来越不喜欢印达辛加。“他在那里用花里胡哨的口音讲些花里胡哨的话,我真搞不明白怎么没人往他头上扔些大家伙。”

“莉拉,这样说可不厚道。他是个好男孩。我可以告诉你,他的竞选活动干净得很,特立尼达的其他候选人可不见得能如此。”格涅沙说。

莉拉转向毕哈利:“你听到他说什么了吗?这种好心肠和宽容在特立尼达可是很危险的。看来他还没有吃够像纳拉亚这种人的苦头。”

毕哈利说:“嗯,先生说的还是很对的。印达辛加是个好男孩,但他还是个男孩。他就是喜欢讲大话,对我们来说,这是好事。我能明白,格涅沙先生也能明白,但普通人就未必明白了。”

※※※

一天晚上,格涅沙很晚才回到泉水村。那天他去了竹道村演讲,那是他所属选区最边缘的地方。楼上的客厅里,莉拉、毕哈利和那个男孩围坐在餐桌边上,像往常一样在写海报。但格涅沙看到有个人跪在冰箱前,正在给铺在地上的标语“格涅沙是上帝的人”涂颜色。那是个胖子,但不是斯瓦米。

“你好啊,先生。”那个男人随意地和他打了个招呼,继续埋头涂颜色。

是莱姆罗甘。

“你好,莱姆罗甘。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莱姆罗甘头没有抬头:“忙啊,先生。店里的生意很忙。”

格涅沙说:“莉拉,赶紧给我准备点吃的。家里还有什么剩下的,我可以全部消灭干净。我都快成饿狼了。不过莉拉,难道你没有招待你爸爸吃点什么吗?”

她赶紧向冰箱走去。

莱姆罗甘继续保持给标语上色的姿势。

“你觉得怎么样?”

“先生,写得非常好啊。”莱姆罗甘回答,仍然没有抬头。

“是莉拉想出来的。”

“先生,她就是这么聪明。”

莉拉递过可口可乐。

用两手撑住上身的莱姆罗甘跪着笑了起来。“我好多年前就开始卖可口可乐了,可是,你知道吗,我还从来没有喝过这玩意儿。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你有没有注意到,木匠住的总是破房子?”

莉拉说:“当家的,吃的东西都在厨房里呢。”

格涅沙穿过客厅,走到后阳台边上的那间大屋子。

莉拉的眼睛里泛着泪光。“当家的,这是我嫁给你以后第二次为你感到骄傲。”她说着,轻轻靠在格涅沙身上。

格涅沙没有把她推开。

“上次是你帮那个男孩杀了云朵,现在是你这样对我爸爸。”

她擦了擦眼泪,让他在餐桌旁坐下。

※※※

在投票日到来前的那个星期,格涅沙决定停止通灵师的活动,举办一场盛大的为期七天的祷告会。

他说:“从小我就对自己说,我一定要自己办一个祷告大会,但我总是太忙,找不到时间。”

那个男孩说:“但现在正是应该多去一些地方,让更多的人听到您演讲的时候啊,先生。”

格涅沙显得有点悲伤:“是啊,我也知道。但我觉得,如果我现在不办一场祷告大会,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莉拉不同意。“对你来说是很容易,只要坐下来背诵背诵经文,讲些道理给大家听。但我告诉你吧,他们来参加祷告会可不是为了祈祷,而是来吃白食的。”

但是,打嗝大婶、苏拉杰妈妈和莱姆罗甘都支持格涅沙的想法,帮着莉拉准备了一个星期的伙食。祷告大会在底层的大厅里举行,吃饭就到边上用竹子搭出来的餐厅,餐厅后面还特意搭了个临时厨房。木柴在地上挖的大坑里燃烧,坐在坑上的大铁锅里煮着米饭、木豆、土豆、南瓜、菠菜和各式印度蔬食。人们从很远的地方赶来参加祷告大会,就连组织过很多祷告大会的斯瓦米也说:“这是我组织过的最大最好的一次了。”

莉拉抱怨前所未有的累;打嗝大婶因为刮风打嗝打得相当厉害;苏拉杰妈妈则不停地说手不好使。

但莱姆罗甘对格涅沙说:“女人就是这副德行,先生。她们爱抱怨,但心里其实最喜欢这类大聚餐了。莉拉的妈妈就是如此,总是到各种各样的婚礼上唱歌,回来第二天嗓子就哑了,还抱怨个不停。可是下次只要一有婚礼,你回头一找,咳,她早跑去参加婚礼了。”

格涅沙摆出了高姿态,在祷告大会的最后一个晚上,也就是投票日的前夜,邀请了印达辛加。

莉拉对苏拉杰妈妈和打嗝大婶说:“我的丈夫就是这个样子啊。有时候这些男人好像疯了一样。”

苏拉杰妈妈边用一根近一码长的大勺在锅里搅动着木豆菜,一边说:“啊,亲爱的,但我们要是没有了他们,又该怎么办呢?”

印达辛加穿着一件牛津纺的外套来了,斯瓦米作为活动的组织者将他介绍给听众。“我将用英语向大家介绍这位先生,因为我觉得他已经不会讲印地语了。但我想你们和我的看法一样,他讲起英语来确实像个地地道道的英国绅士。他在外国受了教育,刚刚回国,一心想着要帮助特立尼达的穷人。女士们、先生们,有请印达辛加先生,英国伦敦牛津大学文学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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