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被推开,外头的月光倾泻进来,又被堵在外面。
炭火的炉子发出爆裂的噼啪声,他在案前写字,温知窈跪坐到碳炉的对面。
双手伸过去,靠近烤烤火,“我小时候冬天的时候,母亲会往这里面放红薯。烤的金黄流蜜,可好吃了。我和妹妹都抢着吃,掌印尝过吗,要不要放两个进去烤烤。”
他没答,温知窈自顾自让王德洗了两个红薯,送过来。
“烤红薯还有技巧呢,放在碳上面就会烧糊掉,要闷在碳里面。”
盯着烧的猩红的炉子,温知窈咬紧牙关,手缓缓伸进去,将两个红薯塞到炭火的底下。
裴恕搁下笔,她手腕处被烫的发红,皮肤上沾着黑炭灰,看不出烫成什么样子。
贝齿啮着唇,咬出了血迹,额间溢出细密的汗珠。
“等一刻钟就能吃了。”
开口,声音却没颤,坚定的看着炉子。
一刻钟,她安静的跪坐在那,手搭在腿上没有动。
殿里只剩下窗外冷风呼呼刮过的响,和炭火微妙的噼啪声。
眼见红薯烤的差不多了,温知窈抬起手,纤细的手指捏紧,细微发颤。
停顿片刻后,缓缓伸入炭炉中。
火苗灼烧皮肤,疼的她下意识想要抽回手。
但迟早要拿出来的,不如一鼓作气。
握住火红的炭块,她咬牙还是溢出声轻嘤,将炭拨去一边,拿起红薯。
手疼的没有知觉,滚烫的红薯握在手心里。
温知窈深深呼吸,挪到他桌前,双手递过去,“可以吃了,干净的。”
红薯是干净的。
她的手腕被烫掉了层皮,也是干净的了。
裴恕当真没想到今晚能看到这么多场戏,他站起走到门边,“打盆冷水来。”
很快王德将水端来,无意间瞧见娘娘的手。
他打了个寒蝉,不敢乱看,赶紧跑出去。
红薯从手心拿走,温知窈手颤了下,被人将手按入冷水中。
“唔。”
大颗的泪珠往下掉,她咬着唇,没出声。
长睫带着水珠,扑朔朔的,
“有自愈伤口的能力娘娘还哭什么。”
炭灰不好洗去,裴恕拇指用了点力,蹭过她烫出血泡的皮肤。
感觉到她疼的轻微挣了下,肩瑟缩,弯长的眉蹙着,泪光点点。
他没丝毫怜惜的将她的手按进水里,洗净后用帕子擦干。
“娘娘自己处理了吧,不浪费臣的药了。”
裴恕将盆端出去,让人倒了。
回身后看到她蜷缩在桌边,抱着膝盖,像只小猫儿般舔舐伤口。
乖乖的很小一点,不仔细看都瞧不见诺大的殿中她在哪。
虽然她有奇特的本事让伤口快速愈合,但愈合的过程还是免不了疼痛。
到底年纪小,委屈和不高兴还是肉眼可见。
走过去,裴恕俯身将人抱起,“不许哭。”
坐进他臂弯里,男人冰冷的大手擦她水滋滋的小脸。
两人贴的进,鼻尖相碰,平淡的语气也染上崎腻的意味。
“娘娘的脸洗过很多遍了吧?”
他手指蹭过尹殷碰过她的地方,温知窈立刻嗯了声,“洗了。”
一整晚小东西终于抬眼看他了,眼角酿着红,弱弱的瞧着他。
片刻,搂住他脖子,往他脸边贴。
哭软的小脸糯糯,在他怀里化为小声的抽泣。
“哭成这样,以为是我逼你做了什么。”
他一句话没说,她一进来就给他表演节目。
大手拍拍她的背,落吻在她耳边。
温知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在哭,刚开始哭是存有目的。
现在在他怀里,被他不算哄的抱抱,让她眼泪止不住的掉。
她努力的,竭力的,拼命的,明明付出了一切,却谁也留不住。
孙禾,孙伟,还有无数害了他们的人,他们却能好好活着。
她在地狱中苦苦挣扎。